第71章
我感覺自己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裏有個看不清楚臉的男人,不停地追著我跑。我跑啊跑,跑的腿都要斷了,身後的人還是死死追著我不放。
後來實在跑不動了,我一頭栽倒在地上,立刻被那個男人追上。距離拉近,我終於看清他的臉,竟然是林先生!
我嚇的想要大聲尖叫,才發現喉嚨裏發不出聲音,一下驚醒過來。
睜開眼的時候,刺眼的眼光一下照在臉上,刺激的我慌忙閉上眼睛,過了好幾秒鍾,等慢慢適應了,才敢完全睜開。
我正躺在一間病房裏,房間裏很安靜。
胳膊上打著點滴,我試著張了張口,喉嚨立刻傳來一陣刺痛。
我按了床邊的呼叫器,很快就有醫生和護士過來替我做檢查,林太太也跟在他們身後。
她換了一身嚴肅的女士西裝,麵容沉靜淡然,與之前躺在血泊裏的那個人完全不同。我愣了好幾秒鍾才認出來她。
護士說因為藥物原因,我的聲帶受損,要休息幾天才能慢慢恢複,這幾天還有點需要忌口的東西。
我點了點頭,隻要不是真的變成啞巴就好。
醫生和護士離開以後,林太太拖了把椅子在我身邊坐下,然而將我的手機遞給我。
我一下激動起來,連忙開機,上麵有十幾個未接來電,還有數不清的短信,大多數是周子希打過來的,還有兩個電話是我弟弟打來的。
我給張峰回了條短信,問他有什麽事。
然後翻出備忘錄,刷刷刷打出幾個字,給林太太看:這裏是哪裏。
林太太淡淡瞥了我一眼,說:“市一院1313病房。”
我連忙將地址發給周子希,說我暫時沒事,隻是嗓子不方便說話,讓他快點過來接我。
發完短信以後,我猛地鬆了口氣,才想起林太太還坐在一旁,又立刻打了“謝謝”兩個字給她看。
林太太點點頭,並沒有跟我說話的意思,隻是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目光中透出一股憂傷。
我不禁想到她那個女兒,忍不住敲出幾個字:我跟您女兒,真的很像嗎?
林太太啞然失笑,半晌才問我:“那個瘋子說的?”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林先生,連忙點了點頭。
“除了眼睛和鼻子,其他都不怎麽像。”林太太望著窗外,似乎陷入回憶中。
沉默片刻,她繼續說:“她被保護的太好,根本不知道有些人人麵獸心,才會受到那樣的屈辱。那個瘋子逼迫她,猥褻她,她不敢告訴我,卻敢跳樓自殺。真是傻得讓我心疼。”
我一下呆住,不敢置信地望著林太太。
她的女兒曾經遭到過猥褻?
可是林先生不是說,他愛的是林太太嗎,為什麽又要……
我就覺得一陣惡心,胃裏不停往上泛酸水。這個禽獸,到底出於什麽樣的心態,才會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
林太太唏噓了一聲,顯然不想再提這個話題。
我卻有些擔心,以林先生那麽變態的心理,如果他沒死,他肯定不會放過林太太。
我把這個猜測跟林太太說了。她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嘲笑道:“放心吧,他已經去了一個他該去的地方,永遠不會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我暗自心驚,脊背陡然一陣發麻。林太太是囚禁了他,還是說,他已經死了?
不論答案是什麽,都讓我一陣後怕。
林先生是瘋子,林太太的精神狀況,也不見得有多好。
沒過多久,病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雖然沒看到人,可我就是感覺,這肯定是周子希。這感覺毫無理由,可我就是堅信,好像冥冥中有一種心靈感應一樣。
我眼巴巴地注視著病房大門,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他出現在我麵前。
“看來你等的人快來了。”林太太站起身,蒼白的手指在我頭頂撫摸了一下,柔聲道,“謝謝你,將我從噩夢中拉出來。”
我一時間怔愣住,我做了什麽?我明明什麽都沒做,就隻是假裝她的女兒而已。
現在想想,這跟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又有什麽區別?
林太太眷戀地望著我說:“我抱著你的時候,才意識到,我的女兒真的死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你隻不過是個影子。可憐我一直活在夢境裏,任由那個瘋子擺布。”
我困惑地望著她,不知道這中間又有什麽聯係。
她頓了頓,才說:“我那個女兒,從小叛逆,跟我也不親近,根本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
我恍然大悟,原來從我第一次主動摟著她安慰她的時候,就已經露餡兒了。
可是這麽長時間,她竟然從來沒有拆穿我。
她繼續裝瘋賣傻,就是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將林先生一擊即中的機會!
我心底陡然一寒,慶幸她沒有將憤怒蔓延到我身上,否則,現在我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是林太太身邊的人,不是周子希,我有點失望。
他低聲說了幾句,林太太點點頭,站起身跟我說:“對了,我不姓林。”
我詫異地瞪大眼睛,她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轉身對那個男人說:“跟他們林家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走。”
隨即出門而去。
我靠在床頭愣愣地出神,腦子裏亂的跟漿糊一樣。
“吱呀”一聲輕響,我以為是護士進來了,也沒在意,直到一片陰影出現在我麵前,擋住細碎的陽光。
抬頭望去,眼前是我無比熟悉的身影。
他嘴巴上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臉上寫滿了疲憊,望著我的眼睛裏全是驚疑不定。
我的眼淚一下不受控製,嘩啦啦地流出來,一瞬間感覺特別委屈。
周子希走到床前,張開雙臂,我猛地撲過去摟住他的腰,趴在他胸口嗚嗚地哭出來。
直到現在,直到觸碰到他溫熱的身體,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我才真正感覺到,噩夢結束了。
“別怕,別怕,我在這。”他不停撫摸我的頭發,拍打我的後背,嘴巴不停親吻我的發頂,聲音哽咽著安慰我。
我縮在他懷裏,很長時間都不想退開,直到哭累了,他才將我放下。
醫生說我身體沒有大礙,第二天就可以安排出院。
晚上周子希留下來陪我。本來我以為沒什麽大事,可是等天黑下來以後,我才意識到,我的身體一直在顫抖。
隻要病房裏出現一丁點細微的響聲,我都能嚇醒,就跟驚弓之鳥一樣。
“沒事,沒事,我陪著你,什麽事都不會有。”我死死攥住他的手腕,驚恐地望著隻有我們兩個人的病房,卻總覺得有個影子躲在暗處。
隻要一閉上眼,我就能看到林先生詭異的麵孔。
我不停給自己做心理暗示,說林先生不會再出現了,可是心裏就是害怕。
整個病房都給我一種鬼影幢幢的感覺。
我慌得一把抱住周子希的腰,拚命往他懷裏鑽。
他臉色也變得難看,摟著我安慰了半晌,最後咬咬牙說:“我們回家。”
我連忙點頭,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回去。
周子希連夜將我帶回家,一整晚臥室裏都開著燈,我們兩個躺在床上,彼此對視,他不停地跟我說話,我隻能靜靜地聽著。
到後來,實在熬不住了,才慢慢閉上眼睛。
一連幾天,我都處在即將崩潰的邊緣,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能開口說話了。
“子希,你去工作吧,我真的沒事了。”
又熬了一個通宵之後,周子希眼睛裏布滿血絲,我心疼的要命,同時恨死自己的無能。
“今天不去上班,走,你陪我去許醫生那兒走一趟,我昨天跟他約了時間。”
他推開我遞過去的公文包,直接拉著我往外走。
我本來還困的要命,登時被他一句話嚇醒了。
上次從許醫生那兒出來,他整個人像從冰窟窿裏撈出來的一樣,這次還要去?
我踟躕地站在原地,擔憂地望著他:“不去行不行?”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望著我:“楚楚,這次看的是你,不是我。”
“哦。”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跟在他身後上了車。
說實話,我也覺得自己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周子希邊係安全帶,邊跟我說:“就這麽不想我去見許醫生?”
我抬眼看了他一下,別扭道:“我怕你受苦。”
“怕我受苦?”他忽然挑了挑眉,貼到我耳邊戲弄道,“就不怕我受相思之苦?”
我呆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他嘴角扯起一個惡劣的笑容,戲謔道:“每天睡在一張床上,隻能看,不能吃,你說我苦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