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二十分鍾後, 顧安溪拎著行李包下樓來到了泳池旁。


  蔣斯年聽見腳步聲回頭看過去:“沒想到你收拾的挺快的,我以為沒有半個小時下不來呢。”


  “我很快的, 好嗎?”顧安溪把行李包給他, “陪你出來,我的行李包歸你拿。”


  見他手裏空著,疑惑道:“你沒有上樓取東西?”


  蔣斯年笑著接過:“不愛動, 陸聞走的時候幫我拿。”


  顧安溪早習慣了這大少爺異於平常人的生活方式:“我們怎麽去?打車?”


  “不遠, 散步過去就行。”


  “行,那你帶路。”


  這條大道很僻靜, 許久都沒有一輛車經過, 偶爾有一兩隻小貓趴在草叢裏曬太陽, 見有行人經過還會換個姿勢瞪著眼睛警惕看著他們。


  早上發生的事情已經成為了過去時,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閉口不談。


  那家餐廳離別墅確實不太遠, 走了將近有七八分鍾就到了。


  內部外部都是複古的裝橫, 客人多但還留有幾個空位置,店裏裏麵做的菜是地地道道的榕市特色。


  有了前幾次吃飯的經驗,蔣斯年也知道了把菜單交給顧安溪沒有任何用處, 索性就幫著一起點了:“這家店在網上各大平台好評挺多的, 不算是網紅店但是在網絡上很有名氣, 即使地方建的偏, 但也有很多人駕車過來, 咱們兩個還挺幸運的, 估計是昨天下雨也多多少少影響了今天的上座率, 我點了幾道菜,都是榕市的特色菜,你嚐嚐。”


  顧安溪對吃飯的事兒沒有太多的講究:“行, 你看著來, 全都聽你的。”


  蔣斯年還是一貫的口吻,隻不過語氣中多了幾聲調戲的意味:“真乖。”


  顧安溪覺得今天溫度有些高,不然怎麽會感覺熱呢。


  顧安溪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裝撕開,將裏麵的筷子和勺拿出來放在碟子上,再將蔣斯年的那份給拆開了。


  也不知道他在和誰聊著微信,自從點完菜就一直坐在那裏擺弄手機。


  顧安溪撇了撇嘴,也拿起手機開始刷微博等飯菜上桌。


  過了片刻,蔣斯年放下了手機,開始談論著一個非常不適宜的話題:“馬上要期中考試了,複習的怎麽樣了?尤其是你的物理。”


  “……”


  顧安溪頭都沒抬:“大哥,吃飯呢,玩呢,說什麽這個沉重的話題。”


  剛從齊晴的魔爪中逃掉,這又入了一個無底洞。


  什麽時候都那麽愛學習了還附帶著操心她的學習成績,尤其是物理。


  蔣斯年似乎是坐著不舒服,換了個姿勢:“行,那我們換一個話題,你準備明年考哪一所大學?”


  顧安溪:“……”


  好的,她就不該奢望他能重新起一個令她舒服的話題。


  顧安溪看著手機頁麵看了有一分鍾的時間,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回答這個問題:“以前想離家近一點,曾經期待過海城大學,現在來到了榕市,也就沒有什麽特別想的大學了,申大可以考慮考慮,但是我的分不行。”


  她其實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學校,總之肯定是分越高越好的那種。


  比如能上211就不普通本科,能上985就不211。


  大學,能考上就行。


  也不管是哪個專業,就四個字:隨遇而安。


  蔣斯年若有所思:“申大挺好的,也是在我的考量範圍內,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是一所大學,我還能繼續欺負你。”


  顧安溪無語,合計希望在一所大學的原因就是因為可以隨時隨地欺負她?


  蔣斯年見她不說話,笑了笑:“剛剛我媽給我發微信,說是晚上讓你來我家裏吃飯,我沒替你做決定呢,現在我來征求你的意見。”


  哦,原來在和劉阿姨聊天呢。


  顧安溪認真地考慮了一番,有一說一,對於這個邀請是心動的。


  回家,家裏也隻有她一個人,晚飯除了泡方便麵就是點外賣。


  點外賣還需要考慮吃什麽,但是去蔣斯年家裏就不會有這種糾結了。


  但是劉晴梅對待她又太過於熱情,她又怕她自己承受不來。


  蔣斯年瞥了她一眼,對她心中活動了然於心:“吃完飯我媽要是不肯放你走的話,你就來我房間,我新買了一投影儀,咱倆一起看電影。”


  “投影儀?”顧安溪重點被帶偏,“你買那個幹什麽?有錢沒地方花?”


  蔣斯年自動忽略後一句話:“把臥室裏的燈都閉上,用投影儀看電影會有一種在影院的感覺。”


  雖然自打投影儀到家裏,他也沒用過一次,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懶。


  買它隻是一時間的心血來潮,沒想到今天還真派上了用場。


  顧安溪想了想那種氛圍感,隨後還是妥協了:“那就去唄,讓我蹭頓飯。”


  蔣斯年輕笑:“行,那我就讓我媽準備飯菜了。”


  “讓阿姨少準備一些,吃不了的。”


  蔣斯年揮了揮手機:“知道了。”


  沒說的是,即使告訴劉晴梅女士也是於事無補,菜一樣都不會少。
-

  劉晴梅在接到顧安溪要來的消息後,迫不及待地就親自出門去市場買菜,又親自在廚房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菜等著他們回來,都是百年難遇。


  回程的路也很擁堵,晚上六點左右,顧安溪和蔣斯年才到家。


  蔣斯年從鞋櫃裏拿出了一雙粉色小兔的拖鞋放在她麵前。


  顧安溪驚詫:“額,你們家怎麽還會有這麽粉嫩的拖鞋,阿姨的?”


  蔣斯年言簡意賅:“她給你買的。”


  劉晴梅聽見開門聲就迎了上來:“我之前想著小溪來家裏也得有一雙屬於自己的拖鞋,那天逛街就買了一雙,但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斯年就說買這雙你絕對喜歡,就買了,你趕緊穿上看看合不合腳,不合腳阿姨再買。”


  “謝謝阿姨。”顧安溪連忙脫鞋踩進了軟軟的拖鞋裏,大小正合適,樣式她也很喜歡,可可愛愛的style。


  劉晴梅和藹地笑著:“喜歡就好,我現在去擺桌子,你們累了一天了,先去沙發上休息會兒,我那邊弄完再叫你們。”


  蔣斯年待到劉晴梅走後,才靠著牆緩緩開口:“你怎麽不問問我,我怎麽知道你喜歡這種的?”


  顧安溪換好鞋拎著包去了沙發,想都沒用想就給出了答案:“那天你來我家,應該看見了我睡衣的款式,不難猜的。”


  蔣斯年輕笑,沒說話。


  他不敢說,他之所以讓劉晴梅買這個樣式,是因為那晚他靠在樹上仰頭看著窗戶裏小姑娘的身影,留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以至於在那之後的幾個晚上,夢裏都有那個場景。


  劉晴梅做了一桌子的菜,堪稱別樣的“滿漢全席”。


  各式各樣的菜鋪滿了桌子,還有兩種口味的飲品,當然沒有酒。


  劉晴梅邊吃飯邊再次吐槽蔣斯年。


  “小溪,今晚你叔叔不在,我都沒有拿酒上來,蔣斯年這小子好幾次回家身上都帶著酒氣,一點都不學好,淨遺傳了你叔叔那種不好的習慣了。”


  “你說小小年紀幹什麽不好還非得喝酒,平常吃吃燒烤什麽的也行,偏偏桌子上得帶點酒,那酒有什麽好喝的。”


  “小溪,你說你們這次聚會,他是不是又喝酒了?”


  啊這……


  顧安溪客套地說:“沒有沒有,我們喝的是飲料。”


  劉晴梅臉上寫著不信二字:“小溪,你就別騙我了,蔣斯年什麽德行我還能不清楚。脫離了我的掌控,他肯定喝酒。”


  蔣斯年夾了一整個獅子頭扔進了劉晴梅的碗裏:“媽,趕快吃飯吧,這麽多菜呢,不吃就涼了。”


  劉晴梅還了個白眼:“就是因為這麽多菜才不能浪費,邊吃邊聊有助於消化,吃的會更多。”


  蔣斯年:“……”


  顧安溪在旁邊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其實這一次蔣斯年沒怎麽喝酒,吃燒烤的時候也就喝了一聽。


  估計是因為她和齊晴在旁邊,怕她們兩個不習慣酒味。


  不過確實是喝了,這一點她是無法辯駁的。


  吃飯的全過程,劉晴梅一直在喋喋不休,吵得蔣斯年耳朵疼。


  主要是那些話都是損他形象的。


  小到三四歲的事兒,大到最近發生的事兒,總之一點都不怕他丟人。


  顧安溪在旁邊笑得嗬嗬樂,完全忘記了中午聽見劉晴梅邀請她吃飯時候的糾結。


  這頓飯吃了有一個小時,兩個人不下桌,蔣斯年也不好先上樓,現在僅存的形象還是要保護的。


  剛散桌,蔣斯年就往樓上跑,經過顧安溪的時候留了一句:“我在我房間等你,我先上去調試投影儀。”


  “好。”


  顧安溪留在樓下幫助劉晴梅洗碗洗盤子,又聊了半個小時才脫身上樓。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蔣斯年的房間,但與第一次的感覺完全不同。


  蔣斯年已經把窗簾都拉上了也把燈閉上了,隻留下投影儀和一旁電腦在發著微弱的燈光。


  一麵的白牆上投影出來的是此時此刻的電腦桌麵。


  蔣斯年看見她進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說:“坐這裏吧,怕你覺得涼給你加了一個坐墊,那側還有一些瓜子什麽的都是可以隨便吃的。”


  “我們看什麽啊?”


  “一部外國的文藝片,反應現實題材的,愛看嗎?”


  顧安溪點頭:“我不挑。”


  電影的故事講述了那個國家的生養模式,或許說換成別的國家在某種角度來說也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在影片中,孩子不停地被生出來但家長卻沒有盡到家長該承擔的責任,國家很窮,他們也是如此。


  女孩剛來初潮就預示著可以嫁人換錢了,甚至一點時間都不願意耽擱。


  而男孩的生活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沒有學上隻能打工養活家裏人。


  主人公因妹妹的離開而離家出走,經曆了一係列的事情。


  片子全程都很沉重,故事的最後主人公控訴了他的父母——


  “我要起訴我的父母,因為他們生下了我。”


  顧安溪無聲地流出了在眼眶裏一直打轉的淚水。


  生而不養,何以為人又何以為家?

  蔣斯年側目看向顧安溪,想伸出一隻手去擦一擦她臉頰的淚水,卻又怕太突兀讓她感覺到不適應,隻好默默地遞給了她一張麵巾紙。


  顧安溪沒有接過,任憑眼淚肆虐在臉龐,扭頭問他:“蔣斯年,你說,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這樣的父母?那些孩子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可就連自己之後的命運都無法選擇。”


  蔣斯年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這種現象太多太多了。


  “也許,是他們不懂生養的意義吧,但好在,電影中的主人公最後也算是控製了自己的人生,做出了反抗。”


  顧安溪是在和蔣斯年對話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蔣斯年,你知道嗎,當初我察覺出我爸媽的感情中有了裂痕,那一刻我是崩潰的,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這麽自私去牽製住他們的想法,所以我跟他們說別考慮我,你們如果想離婚就離婚吧,可我多想多想有個完整的家。”


  “我有時候周末回家都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那時候我雖然嘴上說著沒關係可心裏怎麽可能一絲一毫都不計較,看看其他家庭,不說完整但至少可以有家人陪伴,而我隻有我自己。”


  “我每次都在心底抱怨,用不好的情緒去牽製我自己,再用我要聽話來給所有人傳遞一種假象,我很乖的,我很聽話的,我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我沒事。”


  “可我真的很難受,但我知道他們是為了讓我過的更好才出去打拚,為了你好這四個字很刺耳但有時候,它也是父母的無可奈何,看完了這部電影,我感覺其實我們都挺幸福的。”


  蔣斯年看著顧安溪低下的頭,還有眼角還未消失的淚痕,眸子中帶了幾分心疼,忍不住地抬手擦掉了她眼角的眼淚,語調裏沒了以往的吊兒郎當:“是啊,我們很幸福。”


  眼角溫暖的觸感令顧安溪身體一僵,帶著淚眸抬頭對上蔣斯年那雙略帶深情的眼。


  窗簾在微風吹拂下微動,無人意識到影片的片尾已經結束許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