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黃昏伏擊戰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傍晚,這是一個人體懈怠而敏感的時期,行軍一整天的孫吳大軍早已人困馬乏。
一名舉旗兵更是累得手腳發麻,只見那面孫字大旗被大風一吹,旗下之人頓時感覺腳下一虛,整個身子不禁踉踉蹌蹌,顯得重心不穩。
「老王,你不是吳郡人嗎?吳郡離這也不遠吧,你跟我說說這秣L縣的娘們怎麼樣,身材標緻嗎?你有沒有老相好?」
一名皮膚黝黑的步卒,一臉興奮地朝身旁的舉旗步卒問道。
王姓步卒口乾舌燥,不願與之答話。
黝黑步卒也不惱氣,繼續問道:「看你那慫樣,昨晚在石頭村玩多了吧,你別說那俏寡婦長得還挺水靈的,跟哥哥透露透露,你昨晚玩了幾次?」
王姓步卒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你小子話這麼多,不怕被將軍抓到挨板子?」
黝黑步卒笑道:「怕他個鳥,等本大爺當上了將軍,定要改改這鳥軍規,行軍一天枯燥的要死,還不讓人說話,悶都給人悶死去。」
王姓步卒嘲笑道:「當將軍,就憑你?你還是算了吧。」
黝黑步卒不滿道:「我怎麼了,我黃小狗好歹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好吧,要不是孫賁將軍任人唯親,憑本大爺的功勞,起碼也能混個屯長噹噹!」
王姓步卒一臉不屑,嘴上卻道:「行行行,讓你當屯長,讓你當將軍好不好,別拉著我說話,萬一被逮住了,一頓板子下來我可禁不起那折騰。」
「誰在說話,是不是你!」一道聲音傳來,行軍伍長走到王姓步卒面前。
王姓步卒連忙否認,黃小狗也收聲閉嘴。
那伍長臉色不善:「行軍途中交頭接耳,杖責十軍棍!」
此言一出,王姓步卒頓時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上官饒命,小的近日身體發虛,挨不起板子!」王姓步卒跪地求饒。
「是呀,我可以作證,老王在橫江的時候受了傷還沒好,你就積德放他一次。」黃小狗說道。
「大膽,你是說我無德咯?」那伍長面色一沉,兩手探出,分別抓起王姓步卒和黃小狗:「你們兩個都有問題,一起打!」
「我冤枉啊,長官!」黃小狗一陣叫屈。
倏忽。
「啾啾啾……」一陣異動忽然大作。
只見漫天火箭,宛若流星趕月般呼嘯而來。
一支火箭恰巧射在那伍長頭上,利劍射穿了伍長的頭顱,熾烈的火焰灼燒了伍長的頭髮。
「敵襲!」
先鋒營陣型大亂,大軍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老王,快走啊!」黃小狗見王姓步卒被嚇傻,急忙去拉他。
「我走不動了,你走吧……」老王坐在地上,彷彿看透了生死。
「你中箭了?」黃小狗在老王身上摸來摸去,卻不見箭矢與血跡。
「我沒中箭,我太累了跑不動,你走吧別管我……」老王本就有傷,行軍一整天舉旗舉得手腳無力,他也看開了,這一切都是命數。
「不行,我背你走!」黃小狗一臉堅決,然後不由分說地背起老王,試圖尋找一處避險之地。
「啊!」
「哇!」
「呀!」
……
周圍,一個又一個戰友的慘叫聲傳來。
黃小狗親眼目睹一起與他吃過飯的趙三被亂箭射死,一起與他殺過人的陳二狗被一名刀疤將軍砍成兩截。
那個刀疤將軍還仰天大喊:「吾乃漢室宗親劉敢麾下先鋒大將周泰,降者不殺!」
緊接著,一道道高聲怒吼接二連三地傳來,宛若迴響:「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然後,黃小狗看見一個戰友跪下來,另一個戰友迫於無奈放下武器,第三個戰友舉起雙手失聲痛苦,還有第四個,第五個……
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投降,孫賁將軍呢?他在哪裡?這麼多人投降他都不管不顧嗎?
黃小狗不斷尋找著孫賁將軍的蹤跡,終於在一處石頭縫下找到了孫賁將軍的長刀,那是一把很有名氣的寶刀,它的名字叫古錠刀。
是孫堅死後傳給孫賁的戰刀!
傳聞,孫賁愛極了這古錠刀,甚至連洗澡睡覺都要把刀帶在身邊。
可是為什麼現在只有古錠刀卻不見孫賁將軍?
黃小狗一陣發慌,他撿起那把古錠刀,在刀鋒上,他發現了許多腥紅的血跡。
孫賁將軍,你連刀都不要就跑了嗎?
「狗子,我要死了,你放我下來吧。」
老王虛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黃小狗發現有一口血跡從老王嘴裡流出,鮮血很快便染紅了自己戰甲之下的布衣。
「老王,你怎麼了?你中箭了!」黃小狗情不自禁地失聲大喊。
在整個軍隊裡面,他與老王的關係是最鐵的,他們一起打過許多次大戰小戰,他們同生共死不離不棄,他們大碗喝酒大口吃同一鍋飯菜,他們違反軍規一同受罰,睡同一個女人……
同袍之情,只到此處了么?
「兀那賊兵,降者不殺!」
「那賊兵手裡拿的好像是孫賁用的大刀!」
「莫不是那人便是孫賁?兄弟們,立大功的機會來了,與我抓住此人!」
無數的喊殺聲從黃小狗背後響起,無數的敵軍氣勢洶洶而來。
黃小狗知道,他被敵軍發現了,還被敵軍誤認為孫賁將軍!
黃小狗果斷拋下了幾近斷氣的老王,頭也不回地跑了。
老王,小狗對不起你了,我們來世再做兄弟!
老王倒在地上,看著黃小狗離去的背影,笑著閉上了眼睛。
黃昏時分,孫賁軍的先鋒營行軍至秣陵小道,遭到早已埋伏在此的神鋒營與神刀營的兩處伏擊,大敗而逃,副將許仁戰死,副將孫輔重傷,主將孫賁下落不明,五千先鋒營士兵只有三百餘人逃出生天。
孫吳大軍士氣大減!
吳景大軍趕來支援之時,神鋒營與神刀營已然盡數退走,吳祺欲帶兵追擊,吳景以天色昏暗為由禁止追擊。
之後,吳景安撫孫輔,一邊派人打探孫賁下落,一邊安排大軍就近安營紮寨,準備明日天亮再與劉敢軍一決勝負。
此戰,劉敢方以損失兩百人的微小代價,一共殲滅孫賁部三千餘人,俘虜降卒一千餘人,大勝而歸!
秣陵之戰,劉敢初戰告捷,已然成為佔據戰場主動的一方!
秣陵城內,議事大廳。
劉敢高坐主位,雙手摸著一把鋒利的寶刀,笑而不語。
堂下,兩名被捆綁的男子披頭散髮,屈膝而跪。
其中一人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將軍鎧甲,面色沉穩,眉宇之間隱隱有幾分倨傲。
另一人身著普通士兵甲胄,皮膚黝黑,氣質尋常。
這二人皆是周泰手下從將梅成擒獲,之所以綁來見劉敢只因……
「你們二人,誰是孫賁?」
劉敢持刀遙指堂下二人,沉聲質問,此時的劉敢臉色看似平靜,在那二人眼中卻是宛若妖魔般駭人。
畢竟,兩人最後是生是死,僅僅在於對方的一念之間。
「我不是。」
「我是。」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將軍模樣的男子一口承認,皮膚黝黑的男子一口否認。
周泰哈哈大笑:「主公,我就說此二人之中必定有一人是孫賁吧,請主公重賞梅成!」
梅成當即下跪:「梅成僥倖擒得敵方大將,不敢居功,此戰能一舉而定,周將軍當居首功!」
蔣欽笑罵道:「我說幼平,你這踩****運的功夫真是越來越好了,好到我都嫉妒了。」
周泰不以為意道:「不服你也去踩一個,運氣本身也是實力的一種,你嫉妒也沒用。」
「你先起來。」劉敢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起身親自扶起梅成,轉而來到孫賁面前,質問道:「汝,願降否?」
孫賁拜倒在地:「孫某願降。」
劉敢實在沒想到一切來的這麼容易,莫非是自己的王霸之氣爆表了?
「幫孫將軍鬆綁。」劉敢大手一揮,立刻有人上來動手。
「主公,此人如何處置?」梅成指著那皮膚黝黑的男子,小聲說道:「我便是在此人身上奪得古錠刀。」
「哦?」劉敢眼神一斂,盯著黝黑男子,還未出言,那人便道:「將軍,小的願降,小的願降啊!」
「此等膽小怕死之人,留之何用,不如拖出去宰了!」周泰冷冷道。
「不,將軍饒命,將軍饒命!」黝黑男子連忙跪地求饒。
「看你這軟蛋樣,真不是個男人!活著幹嘛,死了乾脆!來人吶,把此人與我拖出去……」周泰見不得懦夫,見劉敢沒有說話,便發號施令意欲解決此人。
「將軍饒命,小的有話說!」黝黑男子怕得要死,大喊起來。
「說什麼說,軟蛋就該死在糞坑裡!」周泰一臉不悅道。
「讓他說。」劉敢雖然也不喜歡此人,但是他卻很有耐心,他也想聽聽這個懦夫臨死前還能說出什麼花來。
「此人不是孫賁將軍,我以性命擔保,孫賁將軍我見過,比他高大多了,皮膚也比他白!」黝黑男子一語道破天機,孫賁頓時緊張起來。
「你胡說什麼!我就是孫賁!」孫賁發怒了,握起拳頭便要打黝黑男子。
「我沒胡說,他真的不是孫賁,我叫黃小狗,跟隨孫賁將軍五六年了,孫賁將軍的樣子化成灰我都認識,他絕對不是孫賁將軍!」黝黑男子也就是黃小狗憋紅著臉,幾乎是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