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找住處
等那貓臉王爺和冷臉王爺都走了以後,阿蠻才想到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自己今晚到底睡哪裏。
這可是個大問題啊!眼看著太陽灰溜溜的朝著西邊溜去,陽光在長安城中慢慢的褪去,阿蠻是該有些焦急了。
不過酒足飯飽,還遇上了兩個大神經病,讓阿蠻的神經有些放鬆,她對於自己今晚的歸宿倒是不那麽擔心了。
人生何處無知己,人生何處不能睡呢!
眼看著天空的黑幕開始往下罩了下來,長安城的城門關上,夜禁開始,而阿蠻的住處仍舊沒有著落。阿蠻走著走著漸漸的出了最繁華熱鬧的鬧市,而到了有些落寞破敗的平民區。
阿蠻實在是走不動了,又看每一戶人家都緊閉房門,似乎每一家都已經入睡了。阿蠻不想打擾別人的好夢,因為她知道以往自己睡得最香的時候最討厭哥哥戲弄自己將自己吵醒,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大發脾氣,大摔東西。
阿蠻站著休息,隔著不高的土院牆她看這家人雖然也是泥瓦茅草蓋的屋子,但屋內幹幹淨淨絲毫沒有邋遢的跡象,不禁就對這家人產生了好感,進而就地坐下,準備將就著在這家人的屋門外睡一晚。就在她席地而坐,靠著牆準備入睡的時候,們“吱呀”一聲開了。
阿蠻看見一位長相清秀、身穿布衣的女子正在望著她。她急忙站了起來,扯下了自己的麵紗。那女子似乎是歎息了一聲,對阿蠻招了招手,對阿蠻道:“進來吧!”
想來這女子一定是將阿蠻當作了流落在長安城內的西域歌女了,畢竟在長安城中穿著這西域衣裳的女子一般的身份便是歌女。如果在大白天看見阿蠻她肯定就不會覺得了,畢竟她在市井之中長大達官貴人的東西是認得很清楚的,阿蠻身上的任何一件東西都是無上的至寶,又怎麽可能是流落在街頭的歌女呢!但由於是黑夜中,雖然約莫也還看得清卻看不真切,繼而就引發了誤會。
阿蠻當然是接著就進去了,進去後才發現這家人似乎都橫躺在一張床上,邊上還有一大截,顯然是留給帶她進屋的姑娘的。
那女子見阿蠻有些猶豫便將她又拉到了院中,對她道:“姑娘,這是我家,雖然寒鄙但勉強也算得上一個容身之處,我見姑娘孤身一人定是沒有找到歇息之處了,不如將就著在這裏住上一晚,等明日天明姑娘再作打算?”
這女子心地真是好啊,要是以後她能是自己的嫂子就好了,阿蠻心裏想著,回答說:“謝謝姐姐!不過姐姐天都這麽黑了,你們為什麽不點燈呢?”
“姑娘說笑了,窮苦人家哪裏有什麽點燈的說法?再說了現下朝廷規定了宵禁哪裏還能隨意的點燈呢?”那女子顯然就是一直居於長安的人了,對於這裏的規矩是很了解的。
“哦!”阿蠻點了點頭,又問:“我看姐姐一家人都躺在一張床上,為什麽不分開呢?”
“這,”那女子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進而有些憤怒的說:“若是姑娘覺得我家鄙陋不堪,那就請姑娘走吧,不用在侮辱我了。”
“姐姐誤會了,我隻是好奇罷了,並沒有要羞辱姐姐的意思。”阿蠻趕緊解釋。
那女子見阿蠻憨態可掬,想來她應該是天真爛漫的女子了,聽她這語氣似乎並不是什麽飄零異鄉的歌女,反倒像是離家出走的大戶人家的女孩。女子想著今夜已經很晚暫且就收留她一晚,畢竟外麵也不不是很安全。明日一早可得早早的趕她走,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行了,我看你也不像是故意為難人的女子,今夜你便暫且住在這裏罷。我奶奶和小弟已經睡下了,待會兒進去咱麽的動靜可得小些。”女子輕輕說道。
“哇,姐姐有奶奶和小弟,我卻沒有奶奶和小弟,我隻有爺爺和哥哥。”阿蠻興趣盎然的說道。
“你有爺爺和哥哥,我卻沒有爺爺和哥哥,我隻有奶奶和小弟。”女子學著阿蠻的口氣,像是說繞口令一樣。
“姐姐,我叫阿蠻,我哥哥叫阿竹,我爺爺叫爺爺。姐姐叫什麽?”阿蠻覺得眼前和自己一起坐在石盤上的女子格外的親切,就好比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姐姐一樣。
“我叫楊勝男,我小弟叫楊若男,我奶奶叫奶奶。”勝男對於剛才阿蠻的無理之處早忘得一幹二淨,隻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可愛的緊。
“小弟,若男?難道楊姐姐的弟弟並不是男孩子而是女孩子麽?要不,幹嘛要取名叫若男呢?”阿蠻有些疑惑不解。
“沒有。”勝男似乎有些悲傷,說道:“小弟是遺腹子,父親在小弟還沒有出生之前因為被野獸抓傷得了重病一病不起,那時候母親剛好懷了小弟,父親在病床上很是欣慰,但他又擔心母親在生下一女兒從而使楊家斷了根。這個時候,奶奶就對父親說縱然是女子,楊家生的女子也不會比其他人家生的男子差,就像勝男一般。後來父親給小弟取名若男,就是希望她即使是個女孩子也能夠繼承楊家煙火,將楊氏血脈流傳下去。後來父親病死後,母親難產千幸萬苦總算是將小弟生了下來,而母親也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母親看著小弟說了聲‘對得起老楊家’便也跟著父親去了。你看,所以現在隻剩下了奶奶、我和小弟相依為命了不是?”
雖然勝男竭力忍住自己的悲傷,但還是被阿蠻所感覺到了,畢竟這並不是虛構的事情,而是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的人身上的。勝男的悲傷也牽動了掩埋在阿蠻內心最深處的悲傷,她開口對勝男說:“姐姐,對不起啊,我老是問一些很愚蠢的問題。”
“沒關係,說出來反而輕鬆了不少,這些年一直壓抑在心裏沉甸甸的,今夜對你說了,反而輕鬆了不少。”勝男淡然的笑了,接著又問:“那阿蠻你呢?你不是也隻有爺爺和哥哥嗎?你父親和母親呢?難道也是生病過世了麽?”
“我也不知道!”阿蠻歎息一聲,“我從小就是爺爺和哥哥養大的,哥哥大了我十歲很是寵愛我,爺爺更是溺愛我。但不知怎麽的,他們從來不說我父母親的事,從來沒有。當然,這也可能是我沒問的緣故所以他們沒說!”
“想來他們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勝男說罷,又道:“好了,不說這傷心的事兒了,反正都過去了。不過,阿蠻,你不會是離家出走吧?”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吧!最主要的是我爺爺說要把我嫁個一個什麽車師國的太子,我哥哥都還沒有娶親呢,憑什麽我先嫁人啊?所以說我就背著爺爺讓哥哥悄悄的把我送出家了。想來想去,我哪裏都去過就是沒到過長安,所以就來了。”阿蠻到現在一想起爺爺說要將她嫁給那個見了自己就流口水的車師太子還是氣得不行。
“你?嫁人?你才多大啊,到底你是多頑皮你爺爺這麽早就想著把你嫁了?”勝男嘻嘻的笑著,她一下想起一個問題,問:“阿蠻,你該不會是西域某個國家的公主吧?”
“公主?勝男姐姐你就別取笑我了,我怎麽可能是公主嘛。隻不過是爺爺和車師那個皇帝老二關係挺好的,所以才會想這個歪主意。我才十五歲,還沒有玩夠呢,可不想嫁人。”
“十五歲,已經是豆蔻年華了,是可以成親了。”勝男幽幽的道。
“啊?姐姐你不會覺得我老了吧?還是說我該叫你妹妹而不是姐姐?”阿蠻大吃一驚,她覺得自己確實還挺小的,怎麽聽勝男的口氣似乎自己也老大不小的樣子。
“沒有,我今年已經十七了,本就比你大,當然是當得起你這聲姐姐的。”勝男立馬從剛才那有些怔忪的狀態中回醒,恢複了以往的生機。
阿蠻本想問“那姐姐如何還不成親”的,但回想自己看到的這陋室和她講述的關於她的身世,想來定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楚,畢竟現在這個家可是靠她撐著的,根本離不開她。
“對了,既然你是來長安遊玩的,那怎麽說你也應該找一個穩定的住所吧。一個女孩子在外麵飄零,自身的安全可不能馬虎。我看你也不像有其他去處的樣子,要是你不嫌棄,不如先在我家住幾天。等你找好了住處,我自然不會攔你。”楊勝男的身上似乎天生便有一種大氣的氣度,與她貧家女出生的事實不太符合。
“不嫌棄,不嫌棄。不過姐姐放心,我在這裏待的時候,一定會努力幫姐姐做事來報答姐姐的。”阿蠻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住處就興奮不已。
“報答就不必了,隻希望你不要惹出什麽事兒才好。”勝男開玩笑似的說,說完她又添一句:“啊,對了,我奶奶有些什麽有些凶凶的,你不要怕她,其實她人很好的。”
阿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屋子裏傳來了一個蒼老的咒罵的聲音:“勝男,勝男,死妮子,你半夜三更的跟誰說話呢?還不趕快進來?死妮子,真是的!”
勝男和阿蠻對視一眼都笑了,而後兩人輕手輕腳的進了屋,橫躺在床上。
一夜好夢。
第二天一早,等阿蠻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其餘人都早已經起床了。她蹬蹬蹬的跑到隔壁發現一個年邁的渾身穿著補丁的老奶奶正在做飯,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在火灶旁一邊劈柴一邊燒火,至於勝男姐姐則愣是沒看見。阿蠻想著這老奶奶便是姐姐的奶奶,小男孩便是姐姐的小弟了。於是趕緊上前,甜甜叫了一聲“奶奶早”。
奶奶正在炒菜的手停都沒停,罵罵咧咧:“自家都吃不飽飯,還要帶回來一個手不能抗肩不能提的人,真是老太婆活得太久了,什麽爛事都讓我遇上了,哎,真是的!”回頭她見阿蠻還呆立在原地,狠狠的罵道:“幹什麽還傻站在那裏啊?還不趕緊去把地掃了。睡了那麽久,真是不害燥!”
“哦,奶奶,我馬上去!”阿蠻趕緊從廚房中跑了出來,從院角拿了掃帚想要開始掃地。可她以前在家的時候都顧著玩了,自己的房屋又永遠是那麽的幹淨,哪裏知道還有掃地這一說法。她將掃帚拿在手中研究了半天,終於開始在院中開始了自己的掃地工程。
哪知她越掃,這地越亂,起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直嗆得阿蠻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奶奶在屋中看見自家院子像是進了沙塵一般的混亂,氣得恨不得拿著自己的鍋鏟出去使勁敲打敲打阿蠻的腦袋。但現在她正忙著,鍋裏的菜才三分熟,灶裏的火正旺,哪裏容得了她離開。於是她不得不大聲吼叫,讓自家孫子趕緊去阻止外麵那個瘋女人搞破壞。
若男出了廚房門,見到滿院子的灰塵冉冉升起,而灰塵中那紅衣女子正拿著掃帚倒著掃地,他是個八歲的小男孩,見了那情景隻覺得這個紅衣姐姐煞是可愛,絲毫沒有厭惡的意思。
他噗噗噗的跑了過去,站在阿蠻的麵前,把手一伸,說:“我來!”儼然是要裝出那副小小男子漢的樣兒。
阿蠻緊緊護衛著自己的掃帚,說:“沒關係,小弟。我還是挺喜歡掃地的。”
“還是讓小弟來吧!”院外傳來一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