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赴宴會
在夕陽的餘暉中,阿蠻見到勝男帶著擔憂的眼神緩緩的走到了痞子的身邊。餘暉中有萬千的柔情漸漸的灑在勝男和痞子的身上。就在那麽一瞬間,阿蠻認定他們就是書中所說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心內的陰霾忽然就沒了,心情變得很敞亮。
“姐姐,你擔憂什麽呢?你看我不是和痞子哥哥一同回來了麽?”阿蠻上前拉住勝男的雙手,笑逐顏開的說。在殘陽的餘暉中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盡是坦誠、歡欣,而沒有任何的陰霾。
勝男在初聽到阿蠻改口叫秉佑為“痞子哥哥”的時候,有些詫異繼而是開心最後卻是有些羞愧了。但她是個女子,有很多時候自己的心聲是不能夠表現出來的。她反握住阿蠻的手,露出帶著謝意的笑容,說:“你們都是我的家人,叫我怎能不擔憂呢?不過現在見你和秉佑都安然歸來,心裏也就踏實多了。”
“你們啊一見麵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咋們現在啊還是快些回家去吧,奶奶肯定做了一大桌子的好吃的,正好我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的叫了!你們要說那許多的事情啊,還是回家去說吧!”痞子摸了摸自己空囊囊的肚子,率先走了。
阿蠻和勝男相視一笑,拉著手跟著回去了。
如約定所說,過後的幾日每到‘胭脂’開門的時候,都會有一輛馬車在旁邊守候,等著接阿蠻到康平坊。阿蠻也總是乖乖的就去了。勝男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擔憂,但自從聽阿蠻講那公子小白糊裏糊塗成了阿蠻的未婚夫婿以後她便不擔心了。她在長安城內待得也算是久的,深知康平坊在長安城內的實力,更知道公子小白名聲遠播、以禮待人。
阿蠻每一日都很認真地向公子小白學習有關胭脂水粉的知識,她詫異於即便是小小的一味香也有那麽多的講究,真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等到阿蠻去的第三天離開公子小白的院子時,她對公子小白說明日不能來。公子小白問為什麽。她回答說是有個約定。她以為公子小白一定會繼續問下去的,結果公子小白並沒有問下去,而是說了一聲:“好!不過你自己小心些!”。至此阿蠻心中才確信公子小白的確是君子,有君子之範,行君子之事。
事實上阿蠻也不知道那個紅衣女子說的話是真是假,隻是當時自己似乎是默認了要去的,所以不好意思先毀約。如果別人真的沒有將這個約定當一會兒事的話,阿蠻也不會太在意。大不了自己就去‘胭脂’鋪子裏幫姐姐一天,這樣的安排其實自己也是很滿意的。
哪知在約定的那日很早便有人在勝男家的門口等待,阿蠻看見是那個紅衣女子,淡淡的笑了一下,紅衣女子也並沒有多說,扶著阿蠻進入了馬車之中。阿蠻看著比房子還要寬敞的馬車,心裏有些鄙夷這個紅衣女子的主人,想著這人就會擺架子,整個這麽大的空馬車,車內卻並沒有什麽金玉鋪地、水晶為簾。
“阿蠻姑娘,這是我家主人為你準備的!”紅衣姑娘恭恭敬敬的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放在阿蠻麵前,並想將那隔簾拉上以方便阿蠻換。
阿蠻有些心虛的打開木盒子,發現是一套精致的富貴海棠衫,於是扭頭問那紅衣姑娘:“紅衣姐姐,我可以不穿麽?”那紅衣姑娘溫婉的笑了笑,拉上了簾子。
阿蠻將身上這套公子小白所送的桃花新衫換下放進了木盒子中,穿上了那套富貴海棠衫。紅衣女子適時的拉開了簾子,見到阿蠻穿上衣服的樣子很是驚豔。她走到阿蠻的身邊對阿蠻說:“阿蠻姑娘,我為你梳一個與這衣服相配的發髻可好?”
阿蠻想了一下,覺得都無所謂,就點了點頭,說:“好啊!可以的,你就梳你喜歡的吧!”阿蠻覺得這紅衣姑娘梳頭的技藝可真高超啊,梳著梳著自己的困勁便上來了。不一會兒,她覺得自己已經在九霄雲外的時候,有人一直輕輕的搖著她。等她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那紅衣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阿蠻輕輕問了一句:“紅衣姐姐,我們這是到了哪兒啊?”
“已經到了!阿蠻姑娘,主人正在裏麵等你呢!”紅衣女子為阿蠻加了一件帶著狐狸毛邊的紅色披風,作了一個請的手勢,看樣子是不會陪阿蠻下去了。
阿蠻歎息一聲,獨自走下馬車。一出馬車,她便愣住了,滿眼都是綻開的紅梅,一朵又一朵嬌豔的傲立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有的花朵跟雪花相互擁簇著,顯得晶瑩剔透;有的則大大咧咧的向空氣散發著芬芳的氣息;有的像是個嬌羞的小姑娘一般含苞待放,帶著一點嫣紅躲在雪花裏,正努力著,想要笑出最燦爛的笑容。
阿蠻在看著這漫天飄舞的雪花感到不可置信,現在的時節可不是下雪的時候啊!別說是長安了,就連塞北的地區都應該還沒有雪呢!可是一股股冷氣襲來,讓阿蠻不得不裹緊了身上的披風並確信這真的是雪,而不是什麽跟雪花相似的東西。
阿蠻將自己的雙手緊緊的攢著披風,可又忍不住敞開了一點兒,用露出的手去接從天而降的雪花,看著在自己手心化開的雪花,阿蠻忍不住笑了。她想起了很多關於雪花的往事,那都是些極為美好的過去,值得留念的回憶。
“好看麽?”冷清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嚇得阿蠻一抖手放脫了手中的披風衣角,紅色白領披衣隨之落地,阿蠻一身富貴海棠配富貴髻慕然轉身出現在身後男子的眼前。那男子愣了一時半刻,才從雪地上撿起了那件紅色披風,抖了抖上麵的雪花,又為阿蠻披上。並將阿蠻強硬的拉得與自己很近,幾乎是臉貼臉了,阿蠻甚至都能清晰的感知他的呼氣,他一副冷冷的表情淡定的將披風的帶子係好,而後大步的往後退了一步,與阿蠻保持著很正確的距離。
“原來是你啊!”阿蠻搓了搓自己有些凍僵的雙手,嗬了嗬氣,“我還以為是……”阿蠻停住了沒有把話說完。
“是麽?很奇怪?”那冷麵王爺穿著厚厚的黑色大氅,語氣依舊很冷。
“你不會還記得我欠你的那頓飯吧?”阿蠻小心翼翼的說,接著又瞪大了眼睛,問:“還是說上次我強行賣胭脂給你,你生氣了?”
淮北王李承乾用心的盯著阿蠻那雙藍得澄澈透明的雙眼,想要從那深不見底的顏色中找尋出一些東西。但那雙眼睛幹淨簡單,沒有任何的黑色沉澱,讓李承乾忍不住的開了口:“你的眼睛真藍!”
這是與阿蠻所說的東西毫不沾邊的事情,阿蠻見這冷麵王爺一心盯著自己的眼睛,甚至想要用手來碰觸自己的眼珠子,趕緊往後倒退了幾步。有些惶恐的說:“我的眼睛可是我自己的啊,它天生就是藍色的。再說了這有什麽稀奇的啊,我哥哥的眼睛還是綠色的呢!塞外的那些人都是藍色和綠色的眼睛,有的甚至是藍色一隻、綠色一隻,還有紫羅蘭、紅色、灰色等等。”
“是啊,我倒忘了你是在塞外長大的了!”李承乾收回了自己的雙手,放在了套筒中。他見阿蠻的手冷得直哆嗦卻一直嘴硬跟自己鬥嘴,便將自己袖子中的暖爐拿了出來放在阿蠻的手中。
阿蠻見他這霸道的作風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天上掉下的餡餅她自然是要接著的,於是將暖爐放在了自己的袖中,頓時手暖和了,全身也軟和了。
“你喜歡這滿天的飛雪和滿園子的紅梅嗎?”冷麵王爺冷冷的盯著滿園的紅梅,聲色清冷的問阿蠻。
“喜歡!不過這是不是有些太冷了啊?”阿蠻跺了跺自己有些冷的雙腳,心裏開始埋怨這個王爺起來。要是早告訴自己要來這麽寒冷的地方,自己一定會早做準備的,一定會讓姐姐陪著去集市上買一雙暖暖和和的鞋子的。
“為什麽?”李承乾聽見阿蠻肯定的回答,轉過頭盯著阿蠻認真的問。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子來自於塞外,定是個大富大貴之家,但具體的真正背景自己卻怎麽也查不出來。隻知道她在車師、烏孫、樓蘭、龜茲、於滇、大宛、康居甚至是大小月氏的皇宮中都出入如自家一般,而鮮卑、夫餘和烏桓的皇家後宮就如她自家的後門院子一般。而匈奴由於被漸漸分為了東西突厥,內部還比較混亂,所以並不知道她和這裏的關係。
“因為梅花高潔,它甘於寂寞、淡泊名利、倔強不屈服,有一種獨特的傲骨之美。我想這大概就是我喜歡它的原因吧!”阿蠻並沒有盯著冷麵王爺看,而是望著遠方依舊紅豔豔的梅花。
“這叫梅園,以後你若是有時間可以到這裏來賞梅!”
“這個梅園一年四季都是如此麽?是你弄的?”阿蠻大感詫異,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模人樣的王爺說不定有什麽特殊的嗜好或者就是有什麽童年的陰影,所以才會如此執著如此瘋狂的建造了這大周國獨一無二的梅園。
李承乾並沒有回答,他帶著阿蠻慢慢的在雪地中、梅樹間散著步,沉浸在梅花幽幽發出的香氣中,同時也沉浸在一些美好的往事中。
淮北王李承乾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便過世了,他是父王最小的兒子但並不得寵,所以他從小便養在祖母的宮中。他不像自己的父王也不像自己故去的母親,他最像的是自己的祖母、自己的奶奶,皇帝爺爺的梅妃娘娘。李承乾小的時候,奶奶早已經失去了皇帝爺爺的寵愛,一年到頭出現在奶奶宮中的時間都可以數得清楚,最多七八天,少的時候甚至連一天也沒有,隻能在嬪妃整體出行的時候遠遠的見見皇帝爺爺。小小的李承乾從來沒有見過奶奶傷心或者是暗暗的哭泣,但總會看見奶奶在很多時候會落寞的看著她宮牆前那一片寒雪之中的紅梅。李承乾知道奶奶不開心,所以總是想著法子逗奶奶開心。可自己終究不是那個對的人,所以奶奶的笑容總是持續的很短。
皇爺爺很喜歡自己,卻不是很喜歡奶奶,這讓李承乾很迷惑,這些心中的不解一直等到他長大成人之後才慢慢明白。當然長大以後自己最懷念的也是那一片梅紅,所以他才會建造了這個梅園來緬懷過去。
“你是叫阿蠻麽?”李承乾突然的停了腳步,讓後麵低著頭跟著他腳印走的阿蠻一下子栽了個跟頭撞在了他的腰上。
阿蠻揉了揉自己有些被撞痛的額頭,將李承乾扶著她的手從胳膊上扳下,抬起頭,站穩了腳步,才回答說:“是啊,我是叫阿蠻。那你呢,你叫什麽?”
“李承乾!”三個字幹淨利落。說完以後,他便又在前麵走著了,隻不過這次他的腳步卻似乎是特意的放小了一些好讓後麵的阿蠻跟上。前麵依舊是茫茫的雪花,還有一樹一樹的紅梅正努力的綻放,中間密密匝匝的留下了一串腳印,腳印的最前方是一黑一紅,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