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相遇
白衣侍女彬彬有禮、恭敬的站在一旁,輕聲的進行稟報。
“啊!誰?”阿蠻將臉從滿滿的食物中抬起,有些驚詫。
“他說他叫李秉佑!”白衣侍女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個名字。
“啊,原來是痞子啊,他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呢?”阿蠻想著自己從“胭脂”被請走的時候,可沒有見到痞子跟在身後,他是什麽時候跟過來的呢?看來自己是時候該走了。
“既然是阿蠻的朋友,便請他進來吧!”阿蠻正想說告辭,誰知公子小白便開口吩咐那白衣侍女了。白衣侍女得到指令後,立馬便去了。
“怎麽,阿蠻不想我見你的朋友?還是說害怕我傷害你的朋友?”公子小白見阿蠻惱怒的瞪著自己,悠閑的澆了一壺好茶,淺淺的問。
“才不是呢!隻是你不覺得太唐突了麽?我怕你嚇著我朋友。”阿蠻悄悄的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又喝了一口醇香的大草原奶茶,有些玩笑式的說。
“不會!”公子小白淺嚐了一口野茶,說:“阿蠻的朋友我是一定要見的,想必他應該也很想見我。”
正說著之間,痞子李秉佑便在白衣侍女的引領下,朝著這邊走來。那侍女見離這裏不遠,便微微向痞子福了一福,轉身退下。痞子雖然穿著一身陳舊的青色布衣,鞋子也是普通百姓所穿的布鞋。可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勢卻是擋也擋不住。
“你是阿蠻的朋友?我是公子小白,阿蠻的未婚夫婿。”公子小白靜靜的站起來,見著靠近的痞子神情自若的說道。
“什麽未婚夫婿,根本就沒有的事情好不好!”阿蠻強行狡辯,她可不想自己又被困進牢籠。
“是麽?我是阿蠻的痞子哥哥,李秉佑!”痞子並沒有理會阿蠻,他向公子小白認真的介紹著自己,沒有傲嬌亦沒有卑微。等他坐於阿蠻的身邊時,桌子上的食物殘渣早已被人收走,而放下了三個很是精致的月玉杯,和一壺美酒。
公子小白捋了捋長袖,手執酒壺很有禮數的為痞子和阿蠻添上了美酒,最後為自己也添了一杯。他舉了舉杯,表示敬意,阿蠻拿起酒杯一口氣喝幹淨。這才看見痞子拿著酒杯微微向公子小白傾了傾,以示敬意,接著才喝了那杯酒。而公子小白則是微微笑了一下,接著用自己的衣袖遮擋住酒杯和自己的麵部,將酒喝下。
阿蠻看著眼前這兩個人模狗樣兒的人互相搞些囉嗦的名堂,心裏很是不屑,想著堂堂大男人怎麽就沒有一點兒的豪爽之氣呢,跟個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真是沒趣。
“想不到長安城內大名鼎鼎的康平坊坊主公子小白居然是阿蠻的未婚夫婿。阿蠻,你以前怎麽沒說呢?”痞子又如公子小白所做開始依次為三人添酒。
“啊?康平坊坊主?你?”阿蠻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中所聽到的內容,公子小白居然是自己想要尋的康平坊的主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幹嘛一副吃驚的表情?”公子小白撿了一杯酒送到唇邊,見阿蠻一臉的不可置信,風輕雲淡的開口。
“你早些時候怎麽不說?”阿蠻想這人真可惡,將自己玩弄於鼓掌之中還假裝無辜。
“你並沒有問啊!”公子小白理直氣壯的回,說完將酒慢慢送入口中。
“怎麽,阿蠻也是今日才知這事兒的?”痞子壞壞的看著阿蠻,一臉的壞笑。
“我從出生至今,是今日才見著他,也是今日才得知他叫公子小白,也是今日才知他似乎還是我的未婚夫婿,也是今日才知他是康平坊坊主。”阿蠻一雙幽怨的眼睛看著公子小白,可在另外兩個男人眼中她那大大的如黑葡萄一般圓溜溜的眼睛卻格外的生動活潑有趣。
“今日麽?看來你是忘了。”公子小白說著,摸了摸麵前的月玉杯,又說了一句:“不過也不算晚!”
“這麽說,公子小白當真是阿蠻的未婚夫婿了?”不知為何痞子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內心深處被刺痛了一下,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李秉佑,不要去期待,永遠不要去期待不該屬於你的東西。因為今後,你還會失去更多。
“啊,這個,隻不過是爺爺的一句戲言罷了,不用當真。”阿蠻一想到爺爺老是把自己許給這個又配給那個,世間還不知有多少個聲稱自己的“未婚夫婿”呢。這種事就當是玩笑好啦,笑過後最好就忘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夜碧水寒潭,月光柔軟,以月神為證,以水閣為媒,緣定三生,情存永世。又怎能是戲言呢?”公子小白突然有些哀傷,仿佛他口中所說之事都屬實,而阿蠻卻成了負約的那個小人一般。
“唔,這怎麽可能呢?我們什麽時候定的約定啊?我可不記得有這麽一會兒事。我可是今日才見的你,才認識的你!”阿蠻最受不了一個大男人流露出受傷的小白兔一般的表情。以前每次見到哥哥要這樣,她都會躲得遠遠的,圖個清淨。
“你果然是忘了。”公子小白歎息一聲,站了起來,走到江邊。他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江邊顯得形單影孤,有無盡的蕭索。
阿蠻到底還是想不起來公子小白所說的究竟是何年何月何地的何事了,隻是她看得出來公子小白是一個真性情的人,他很難得有表情波動,但若碰觸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東西,他便真實的可愛。看著臨江而立的他,阿蠻覺得他似乎很孤單很孤單。而看著自己身邊嬉笑依舊的痞子時,阿蠻覺得他才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但無論他隱藏了些什麽,阿蠻總能感到一股巨大的悲傷籠罩著他,讓他那些平日裏的嬉笑怒罵顯得更加的蒼涼。
“春秋時候的孔子酷愛玉琴,無論在杏壇講學,或是受困於陳蔡,操琴弦歌之聲不絕;戰國時期,伯牙和鍾子期以‘高山流水’覓知音,後成死生之交;魏晉時候,嵇康說琴‘眾器之中,琴得最優’,後在刑場上以一首《廣陵散》作生命最後的讚歌。今日看到公子小白之琴,深知公子小白愛琴如癡。隻是不知公子小白為誰而奏?”痞子看到隔壁桌上的玉琴,想要轉換一個話題。
公子小白緩緩的轉過身,開口道:“我隻為有緣之人奏曲!”說完,腳步輕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是麽?那我可算得上是公子小白的有緣人?”痞子開玩笑似的開口。
公子小白搖了搖頭,說:“暫時還算不上。”停了一下,才接著說:“李公子與我並不熟實,互相之間也不夠了解。自然算不上有緣人。”
“哎,你不是康平坊的主人麽?我能請你幫我個忙不?”阿蠻的開口化解了公子小白和痞子李秉佑之間不必要的尷尬。
“阿蠻有什麽難處麽?”公子小白有些關懷的看著阿蠻。
阿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滾圓的小臉,吃吃笑了一笑,才開口:“難處是沒有,隻是你應該知道我開了個胭脂鋪子吧?然後就是我現在吧需要你幫我買一些,來養家。你看,怎麽樣?”
“不行!”公子小白拒絕的幹脆利落。不過他後來又說了一段話,才使得阿蠻沒有與他大動肝火。他說:“阿蠻,也許你對脂粉的理解不深,認為她隻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可對於很多女子來說,脂粉是她們生命中第二層嫁衣。脂粉的好壞,直接會影響她們的整個人生。所以說你如果真的開了胭脂鋪子的話就要用心去對待,而不要僅僅將她當作一種生意經。等你真正的了解了脂粉時,就不會愁沒有人買,而是要愁怎麽樣讓人少買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的。這些日子,你便住在這裏,我來教你如何識別脂粉和磨製脂粉好了。”
“不行!”阿蠻和痞子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說完以後,兩人對望了一眼,痞子便安安靜靜的拿起了月玉杯,開始斟起酒來。而阿蠻則繼續說道:“不是我願意學習,也不是我不願意住這裏,而是我住這裏的話姐姐、奶奶和小弟會擔心的。這可不好!”
公子小白難得的一笑,說:“好吧,那我每日派人在‘胭脂’門口接你可好?”
阿蠻難得乖乖的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公子小白亦笑了,而正喝酒的痞子也笑了。
酒壺中的酒沒有的時候,阿蠻和痞子從公子小白的宅子中走出,阿蠻才看清院口的四個大字“無憂公子”,下麵是一副對聯:為名忙,為利忙,忙裏偷閑,且喝一壺好酒;
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再聽一曲弦琴。
阿蠻和痞子靜靜的走著,走向回勝男家中的路,誰也沒有首先開口,打破沉默。這時候的太陽已經西斜了,已經有一半落入了上次兩人一同看日出的西山。夕陽很美,但卻帶著些許慘烈的哀紅,將整個長安城暫時的沉浸在了這種無盡相思的時刻。
“痞子、哥哥,你怎麽會知道我被人帶到了公子小白的宅子?”阿蠻知道有些時候必須快刀斬亂麻,容不得自己片刻猶豫。當時那短暫的關於少女的悸動都隻能作為過去,而不能當作開始。她知道今日便是最好的機會,就算是日後有片刻的後悔,現在也必須做這樣的決定。
阿蠻是從單純的地方走出來的單純的女孩子,她的腦袋中還沒有裝下許多東西,所以純真,所以善良,所以簡單,所以刁蠻,所以任性。但她知道這世上的有些東西是絕不可為的,其中傷害至親便是一件。她知道姐姐已對痞子情根深種,就絕不會橫刀奪愛。她必須也隻能退後,因為她到來的時間晚於姐姐,因為她是後來者。她知道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所以必須這麽做。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痞子了,而隻剩下了痞子哥哥。這短暫的如同三月細雨的少女悸動到此算是結束了。
痞子愣了愣,忽然就豁然了,他知道自己生命之中的大多數人都隻能是過客,而眼前這個精靈也隻能是這般。並非因為公子小白的出現,而是本身就該如此。“勝男擔心你,可店鋪中又不能沒人。所以便讓若男去找了我,讓我來看看你。”痞子頓了頓,才又接著補充:“你知道的,我有許多的市井朋友,他們的消息最是靈通,自然知道你去了哪裏。”
“原來如此!”阿蠻點了點頭,又加了句:“謝謝你,來找我!”她本來是想說‘謝謝你,擔憂我’的,但話到嘴邊卻覺得不妥,便硬生生的改了口。
“沒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你應該謝的不是我,而是勝男,是你口中的‘姐姐’,她才是最關心你的人。”痞子看著那輪紅色的夕陽漸漸失了光彩,從西山上落下,心裏的小黑洞又多了一個。他想即便是自己這一生,也不會忘記今日的殘陽了。
阿蠻也不再想說話,她隻想靜靜的走著,走完這段到小院的路。她心中有很多疑問,關於公子小白的,哥哥的,痞子李秉佑的,等等。但此時她卻覺得自己沒有力氣去問去想。她隻想將腦袋放空,什麽也不管,就這麽走一走。
“阿蠻,秉佑,你們總算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