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淮北王
門口傳來白衣溫和的聲音。
阿蠻清了清自己有些幹澀的嗓子,回答:“我已經醒了,白衣。你進來吧!”
白衣輕聲推開屋門,看見阿蠻已經自己坐了起來,正靠著軟枕看著自己。白衣將自己手中的白粥遞交給阿蠻,柔和的說:“阿蠻姑娘,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白粥,你身體剛剛好一些,喝些這個對自己是很有好處的!”
“謝謝!”阿蠻接過來後又問:“我昨天沒有回家……”
“阿蠻姑娘放心,昨日公子小白已經派人去‘胭脂’告知了你的情況,你姐姐來到這裏看了你後也就放心了,接著便先回去了。”白衣見阿蠻眼巴巴的望著自己,語氣更加的柔軟了。
阿蠻聽後心裏總算是舒暢了,她微微笑了,握著湯匙的手開始慢慢從白瓷碗中舀白粥。這粥細而不膩,軟而不糯,正合阿蠻的胃口,不一會兒阿蠻便已經將白粥喝完。
白衣將白瓷碗手下,交給了另一個侍女。
“公子白衣有事在忙麽?”阿蠻見一早都沒有公子白衣的身影,忍不住開口問道。
“公子小白昨夜一直在姑娘的床邊照看著姑娘,今晨才去歇息。所以.……”白衣並沒有說的事有很多:比如公子小白緊緊握住阿蠻的那雙小手很傷感的說:“終究你還是忘了我,阿蠻!”;比如公子小白將貼身的一隻小小的看著有些普通的珠釵拿了出來,反複的撫摸摩挲;又比如公子小白在離開之前的那一吻。
白衣自很小的年紀便跟著公子小白了,在公子小白還不是公子小白,而隻是白無憂的時候,她便跟著公子小白了,多少年過去了,白衣還是白衣,但公子小白卻不是公子小白了。白衣知道公子小白自小便一直在掛念著一個人,一位姑娘,因為在很多的不經意間白衣都見到公子小白對著那一支珠釵愣愣出神。自那時候起,白衣心中便明白,今生她不會對公子小白產生更多的奢望了,隻求著能夠一直陪伴著公子小白。但在偶爾的間隙中白衣也會有些奢求,她想見見公子小白日思夜想的那位姑娘。
就在這時,公子小白一身白衣、長發飄然的拿著他的瑤琴進了來。白衣對他行了一個禮後,便退了出去。公子小白席地作於波斯毛毯之上,將瑤琴置於身前的桌上,一言不發,開始彈奏。又是那曲《鳳求凰》,隻是這次的琴音卻不似上次那般歡快悅耳,隱隱之中含了一些淡淡的憂傷。
阿蠻心中在想為何他的琴音在短短的幾天之中有了這麽大的轉變呢?難道是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麽?她並不知道。她今天也實在是沒有力氣和著他的琴音來唱這首曲子,於是便認真的聽著,聽著他琴中的感情。長長久久的思念,思而不得,得而不思,果然是有些愁嗬!
“你身子好些了麽?”公子小白清俊溫暖的聲音似乎有那麽一點點的沙啞,但並不是很明顯。見阿蠻點了點頭,他捋了捋自己的長發,又問:“你大概知道是誰給你下的梅花蠱蟲麽?”
阿蠻點了點頭,將那日去淮北王府中的事情都說了。
“淮北王李承乾?你認識他?”公子小白顯然有些詫異。
阿蠻又乖乖的將那日自己在天香樓吃霸王餐時被淮北王出手搭救的事情說了一遍。
公子小白點了點頭,又說了一句讓阿蠻哭笑不得的話:“你是我的未婚夫人,以後你可不能單獨再去見這個人了!”
“你胡說什麽呢?再說了他可是王爺,要是他要見我還不易如反掌。更何況長安城內男女相交也有隻為真心不關風月的先例。還是說你覺得淮北王是長安城內有名的風雅王爺,風流倜儻的,說不定就騙了我去?“阿蠻聽了他琴音中流露出的愁緒,故意開玩笑想要逗逗他。
沒想到公子小白不為所動,仍舊冷靜地說:”他雖是王爺,可要是你想躲他肯定是易如反掌;男女相交無關風月隻為真心的人是有,可那都是俠士所為,而不是這位高權重的王爺所為;至於最後的這個麽,我倒是不擔心,我知道阿蠻將富貴榮華看得如同浮雲,毫不在意,否則你為何要逃開車師國太子的婚約呢?不過,我擔心的是他.……”
公子小白並沒有說完,阿蠻卻已經知道公子小白擔憂的應該是自己的安危吧!不過,那淮北王似乎並沒有刻意要傷害自己,要不然的話他大可以下一種劇毒呀,何必下那種無關痛癢的梅花蠱呢!阿蠻放心的想著。
公子小白擔心的並不是阿蠻的安危,他所擔憂的是淮北王所想要的不是阿蠻的性命,而要的是依附於阿蠻爺爺身後的龐大勢力。他此刻心中也有一些疑慮,但並未對阿蠻訴說。
“我覺得那個磚塊臉根本就是個‘冷麵王爺’嘛,為什麽長安城內都說他風流倜儻、迷倒萬千少女?而我覺得長安城內所有少女都應該迷戀的那個貓臉王爺怎麽倒成了什麽閑散王爺?這不是顛倒了麽?”阿蠻被靠軟枕,肚子裏又飽飽的,還聽了一首大家的琴曲,心情難免放鬆,心情一放鬆就又有了胡思亂想的精力。
“看來阿蠻真是不太了解這個淮北王爺,這個淮北王爺在四年以前可算得上是長安城內最有名最有權勢的王爺了。那個時候的他風光無限,在長安城內幾乎沒有人能夠與他相比。”公子小白似乎是有些可惜的說,語氣中沒有妒嫉,沒有羨慕,隻有深深的惋惜。
“子承父爵,這是大周國對諸王諸侯繼承製度的規製。先太祖立下的是立嫡立長的規製,就是為了防止像先朝皇家之中的血腥屠戮、父子相殘、兄弟反目、有違倫常。但自我們這位老皇帝以第七子的身份登上帝位之後,朝廷之中主張立賢立能的呼聲便越來越高,但老皇帝自從立了王皇後所生的嫡長子賢為‘賢太子’之後,三十幾年從未更改。至於其中的那些權衡之術也僅僅是為了製衡朝中權力罷了。所以在這期間越來越多的朝臣開始放棄當初的主張。當然最後的結局是大家都沒有預料到的!”公子小白微微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但那並不是笑容,而僅僅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他在心裏默默的說:誰都沒有預料到,但唯獨一個人卻預料到了,因為這都是他一手所策劃。
阿蠻見公子小白清清雅雅的拿起白衣所斟的白茶,微嚐了一口。接著才對著阿蠻笑了一下,很淡,但很溫暖,說:“在這期間老皇帝把持朝政,驅趕當時還沒有分裂成東西突厥的舊匈奴,以擴大我大周的疆土,揚我大周的國威,同時打通西域之路,通達到波斯等其他國家。有戰爭當然就有戰士,有戰士就有將軍。在老皇帝當政期間,我大周出了很多有名的將軍,比如說王皇後的弟弟和她兩位侄子,還有李將軍,周將軍。其中在老皇帝晚年的時候,最有名的便是如今的平西鎮北大將軍陳三金,因他喜穿紫袍,百姓們又稱他‘紫袍將軍’‘紫袍戰神’。他出生貧寒,十一二歲便入了伍成為最低等的小兵,但在十八歲的時候便已經成為了平西將軍,同時被封為鎮西侯爺。這時老皇帝已到垂暮之年,舊匈奴雖滅,但東西突厥還不斷擾邊。老皇帝便又派他鎮守北疆,這一守便是十四年。”
阿蠻見他說的都是與淮北王無關的事情,心中便有些詫異,心裏想這些關淮北王什麽事情呢?又有什麽關聯呢?但見他講得也不算是無聊,便忍住了,準備繼續聽下去。
公子小白開口說:“阿蠻,你一定覺得我講這些和淮北王並沒有什麽幹係是不是?但是每一件事情都是千頭萬緒,都是由細小的東西構成的,而每一個人也是如此。淮北王是他父王最小的兒子,自然是沒有機會繼承為王爺的,若是他深得父王母妃的寵愛以後能做個閑散侯爺自然也是好的,但他母妃因他而逝,父王自然也不太喜愛他。所以他才自幼便長於她奶奶,當時梅妃娘娘的釀梅宮。他雖長於深宮中,但文韜武略,是個能成朝廷棟梁的人。可大周國國法中就規定直係王侯不得考科舉做文官,幸虧大周國沒有限製王侯子孫從軍,所以他還在釀梅宮的時候便喜愛去軍營之中,結實武將,操練軍隊。與他關係最好的將軍便是當時慢慢升為平西將軍的陳三金。後來老皇帝在派陳三金去鎮守北邊的時候,梅妃娘娘便求了皇帝要當時還僅僅是庶子的李承乾一同前去。不知是老皇帝另有考慮還是梅妃說服了他,最終他便答應了派李承乾同陳三金一同前去北邊的請求。這便是開端,一個短暫的傳奇的開端!”
阿蠻認真聽著公子小白的講述,對於故事中的這個李承乾不由得生出了些許心疼。她想當時的他一定很不開心,因為自己心中所懷有的才能並不能夠得到施展,眼看著別人親上戰場立下軍功光宗耀祖,他心裏想必也會有泄氣的時刻吧!不過幸虧苦盡甘來,終於有了施展拳腳的時候。
公子小白見阿蠻斜倚在軟枕上,長發傾瀉、紅衣綾羅、麵帶憂思,嘴角不禁意間露出了最為純真的笑容,他默默的將茶水斟好,就那麽細細的看著,看著這個已經到了自己眼前的女孩。她那雙碧藍色的眼睛之中似乎並沒有絲毫的喜悅,彌漫著淡淡的憂傷,平靜之中帶著愁思。還有那顆長在她眉尾的紅痣還是如同小時候一般淡淡的卻很勾人心魄。
“唔,你想什麽呢?怎麽不繼續講了?”阿蠻等著公子小白的下文,等了很久還沒有等他開口,看他似乎正盯著自己卻又不像是盯著自己的發呆,頓時就有些想笑。
公子小白回了神兒,將手中的苦茶遞給阿蠻,看著阿蠻喝下以後,將茶杯放於一旁,自己卻直接坐在了床沿邊上,說:“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在此後的十年中,因為朝廷之中屢屢受到北方東西突厥的攪擾,且老皇帝留下的眾多兒孫之中難免有人趁勢作亂,因而李承乾與陳金飛強強聯手、東征西伐,平北定南,立下了赫赫戰功。由於李承乾最愛河西良馬,作戰的時候總是一馬當先,民間便都叫他‘飛馬將軍’,與‘紫袍將軍’陳三金正好齊名。由於往往受功覲見的總是李承乾,因為他出身高貴,他神駿英武,所以當時長安城內所有的少女都對他心馳神往,恨不得能夠入他帳中。”
“那定是有人進了他的府邸中?”阿蠻直直的盯著公子小白,有些期待有些興奮的問。
公子小白點了點頭,說:“是的,當時晉國公柴密的小女兒姿容窈窕,性格謙恭,賢良淑德,不愛那些珠寶金銀,平常的裝飾都通用絨花,而其中她最愛的便是那梅花。本來便是權貴子女,又都是青春年少,良緣先配,所以皇帝便下了旨意,賜婚給兩人。但因當時的飛馬將軍還有事務在北方,所以約定婚期推遲兩年。據說兩年之中兩人信件不斷,相思不絕。讓很多長安少女的心都碎了!”
“可我見到的淮北王李承乾似乎是壯誌未酬、陰鬱寡歡的樣子,若是他身邊有一個這樣美好的女子,情形不應該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