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顧恒辦事雷厲風行。
既然決定補嫁妝, 幹脆就把事情辦得漂亮, 小小一張田契, 怎麽能顯得他大方。
要弄他就要造成轟動。
布匹、頭麵、衣裳、首飾、鐵鍋，木桶，紗帳, 妝台、隻要是占地方的, 顧恒全部置辦了，然後又讓人做了幾台擔架漆上紅漆, 敲鑼打鼓，大張旗鼓的台去隔壁村。
這場麵，比人家嫁閨女都濃重。
村長媳婦挺胸抬頭，走在送妝隊伍最前麵，一路上引得人頻頻側目，紛紛猜測這是哪位地主家的閨女成親。
嫁妝抬到月河村，不少人都認識村長媳婦, 一個個心裏忍不住好奇。
“喲，連大嬸子, 你這是幹啥呢。”
“誰成親啊！”
“沒聽說村裏有誰要娶媳婦啊。”
“這麽多嫁妝，得要不少銀子吧！”
村長媳婦得意的一笑，毫不客氣的宣揚道：“我呀是來給李大海的媳婦補嫁妝, 我們村家寶仁義, 前幾天剛剛生了兒子, 立刻想起出嫁的姐姐, 當年他們家裏窮, 也沒給姐姐置辦什麽，這不，他說自己現在好歹有點能力，連忙就想給姐姐補上嫁妝。”
“李大海？”
“他媳婦？”
“不是說她娘家刻薄嗎？”
“對啊，好幾次她都哭著回村，聽說她娘隻看重兒子.……”
“少胡說了，現在誰家不這樣，你不心疼兒子。”
“就是，她娘家要是刻薄，你看她兩個閨女能養那麽好嗎。”
“誰知道安的什麽心，她娘出了名的賣閨女，說不準是養好了再賣。”
“你說什麽呢！”
“.……”
村長媳婦連忙說道：“她娘是她娘，家寶是家寶，當年還不是家裏窮的，大海媳婦出嫁的時候，家寶才幾歲，能說得上什麽話，現在人家有點錢了，連忙就給姐姐補嫁妝，除了這些東西之外，還有五畝良田的紅契，這可是能傳家的基業，你們啊，少在那胡說八道了，什麽賣女兒不賣女兒，李家女兒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關我們家寶什麽事兒，再說了，家寶如今的家業需要去賣外甥女嗎，還不是見那兩個丫頭可憐所以才好心幫襯一把。”
村長媳婦有點生氣，家寶好心教導外甥女，居然讓人曲解成這樣，同時她心裏也有一點慶幸，幸好家寶心思通透，想到給姐姐補嫁妝，要不然，還不知被人編排成什麽樣，兩個丫頭嫁的好也就罷了，嫁的不好豈不是成了家寶的錯。
“五畝良田？”
“這得五十兩銀子吧。”
“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李二爺家好像賣了田。”
“顧家寶確實厚道。”
有人連忙去通風報信。
“大海媳婦，大海媳婦，你弟弟給你補辦嫁妝啦！”
“啥！”顧大姐發愣。
“什麽嫁妝？”李大海也有一些發愣。
“都到村口了，你們快去看看。”
兩口子忙不迭的走出門外，連嬸子帶著送妝隊伍，敲鑼打鼓的走向他們家。
“連，連嬸子.……”顧大姐結結巴巴。
村長媳婦擺出笑容，和藹可親的說道：“大妮啊，你現在有福啦，家寶心疼姐姐給你補辦了不少嫁妝，往後啊，再沒有人敢拿你的嫁妝說事兒。”
李家人有些尷尬，顧大姐沒生兒子的時候，他們沒少擠兌她。
“我……”顧大姐有些不可置信。
村長媳婦掏出一張紅契，故意擺給村人看了看，笑著道：“這是田契，你快收好，還有這裏的東西你也點點，一會兒我還要去下河村，你們姐妹兩個家寶心裏都念著呢。”
“大海媳婦真有福氣。”
“誰讓她有個好弟弟。”
村裏人的風向一下就變了，紛紛羨慕顧大姐有個疼她的弟弟。
村長媳婦送完東西，立刻又前往下河村。
顧大姐心裏委屈，她想說弟弟根本不疼她，生了兒子洗三都不讓她去，還想說，除非辦酒席弟弟從不留她用飯，娘也是，每次見到她都要破口大罵。
然而，村裏人全都勸她要惜福，勸她別那麽不知足。
顧大姐有點傷心，她怎麽不知足了，她覺得這些都是弟弟欠她的，明明她為弟弟付出那麽多，為什麽到了別人的嘴裏反而成為弟弟心疼姐姐。
李大丫從外麵回來，又驚又喜道：“娘，這些都是舅舅送來的嗎？”
顧大姐板著臉道：“別動，弄髒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李傳根嚷嚷道：“娘，我要新衣裳。”
“好，好，好，過兩天娘就給你做衣裳。”顧大姐心疼兒子，連忙又是一陣好哄，瞬間忘了剛才的心事，忽略了心裏的那點不對勁。
李二丫沉默不語，學的東西越多，她越覺得娘這樣是不對的，四娃、五娃都已經進學，弟弟依然被娘寵的什麽也不懂，她想教導弟弟讀書認字，可是弟弟不想學還跟娘告狀，後來她被娘打了一頓，突然就什麽心思都沒了。
顧大姐罵道：“喪門星，愣在那裏幹嘛吃屎啊，還不去幹活。”
李二丫連忙收斂思緒，轉身去了廚房做飯。
李大丫回房做繡活，繡活可以賣錢，娘現在特別心疼她，都不讓她幹粗活。
李大丫有些得意洋洋。
另一邊.……
村長媳婦照樣大張旗鼓把東西送到下河村，顧二姐從沒見過這樣大的陣仗，有些驚喜還有一些驚慌失措，還不等她說話，周鐵牛已經開始拒絕，小舅哥資助他兩個兒子進學已經幫了大忙，哪還能要他補嫁妝，再說了，他們周家也沒窮到要花媳婦嫁妝的份上。
村長媳婦臉色好看了一點，二妞雖然不懂事，男人是個好的，脾氣盡管有點暴躁，但是，打女人在村子裏還真算不上什麽大事。
“收下吧，這是給你媳婦的。”
“不行，我不能要。”
“讓你收下就收下，大妞那邊也有，這是家寶的心意，給你媳婦又不是給你。”
“不……”
一個死命推拒，一個堅決要給，村長媳婦不由分說留下東西就走，她可是帶著任務來的，收了家寶的謝禮她就要把事情辦好，要不然，她哪需要大費周章帶著人繞了三個村子，今天可累死她了。
周鐵牛沒辦法，隻能把東西抬進屋裏，小心翼翼的收好地契，然後，瞪了幾個兒子一眼：“都是你們弟弟的，誰也別想。”
包括顧二姐也別想，他知道那婆娘存不住東西。
周大娃撇了撇嘴，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自從兩個弟弟進學後，他們都成了後兒子，心裏固然不滿，周大娃還是不敢反抗親爹的威嚴，幾個小的更不敢反抗。
隔日，顧家寶給姐姐補嫁妝的事情就在十裏八村傳得沸沸揚揚，成為了一樁美談，都說顧家寶為人厚道。
心裏唯一不高興的，恐怕就是顧寡婦，傷心了三天她還沒有緩過勁兒，又罵兒子敗家，又罵女兒不孝順，得到大胖孫子的喜悅全沒了。
“嗚嗚嗚，我命苦啊.……”
“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敗家子，賠錢貨，一個一個都不孝順，老頭子啊，你走的時候咋不帶上我，留在這世上，嗚嗚嗚.……”
“我不活了啊！”
顧恒剛從縣城裏回來，遠遠就能聽見顧寡婦的哭聲，一時之間非常痛恨自己耳聰目明，腦袋都快要被她吵爆了。
顧恒心裏也很無奈，這一回顧寡婦潑婦罵街扣她月錢都不好使。
“老爺！”李翠娘連忙行禮。
顧恒問道：“罵了多久？”
李翠娘尷尬道：“罵了兩個時辰，遵從老爺吩咐，沒讓老夫人出門，就是，就是有些吵著小少爺了。”
顧恒點點頭，沒出門就行，免得丟人丟到外麵，邁步走向顧寡婦的房裏。
“嗚嗚嗚……”
顧寡婦還在繼續哭，一邊哭，一邊罵道：“可憐我男人去得早，拉扯大幾個兒女不容易，結果全不孝順，我.……”
顧恒掏出一張薄紙：“給你。”
顧寡婦眼神一瞟，立刻止住哭聲，一把將紙搶過來：“真給我？”
顧恒道：“想要你就別鬧騰！”
顧寡婦眼眶一紅，委屈道：“是我要鬧騰嗎，嫁出去的賠錢貨，憑什麽你要給嫁妝，那是一百多兩銀子呢，我，嗚嗚嗚……你不孝順我也就算了，對那兩個丫頭片子居然比對我還好……”
“不許哭！”
“我……”顧寡婦抽抽噎噎，看得出她是真傷心了，難怪扣月錢都不管用。
顧恒找到症結所在，淡淡道：“我給你的更多。”
顧寡婦抹了抹淚，期期艾艾道：“我又不識字。”
顧恒斜她一眼：“不識字你還搶的那麽快？”
顧寡婦連忙討好道：“地契我認識。”
顧恒道：“這是十畝田的地契，以後就歸你了，今天我在官府上的紅契，誰也搶不走，包括我。”
顧寡婦尷尬道：“還是大寶你孝順。”
顧恒懶得搭理她：“我走了，你把地契藏好，以後收的租子都歸你，隨便你怎麽花。”
顧寡婦喜笑顏開，心情頓時變得光芒萬丈。
顧恒回到房裏，江婉容正在哄兒子，短短幾天時間，小家夥已經褪去褶皺的皮膚變得白嫩可愛。
江婉容抱著兒子，笑看著他：“娘哄好了。”
顧恒沉重的點點頭，顧寡婦的戰鬥力還是很強大的，這兩天吵得他頭痛。
江婉容心有餘悸，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婆婆的厲害，她要是真生了女兒，婆婆的戰鬥力恐怕還會升級，就算婆婆不幹什麽，天天在她耳邊嘮叨也夠她狠狠吃一壺了。
顧恒低頭看向兒子：“曦兒，曦兒，我是爹！”
江婉容輕笑：“他現在哪裏聽得懂。”
顧恒為兒子取名為曦，初陽也，與惜同音，珍惜之意，同時也正應了他出生的時辰，清晨太陽升起的時候，霞光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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