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甚至背叛了同伴……」
「我不是因為墨家的故事才把航線圖藏起來,至於那些探險者……那不是背叛,而是屠殺。」
「為什麼?」
麥哲倫笑了:「你在問什麼?」
「你對那張航線圖做的一切。」女伯爵伸出手轉動杯子,讓藍色在房間中流動,「我知道的麥哲倫並不會懼怕新世界。」
「不,雖然那不是恐懼,但我確實不想看到新的世界。」麥哲倫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把這件他從沒向別人說起過的事情告訴女伯爵,「我只是想要擺脫貧窮而已,但那群探險者想改變整個世界。那正是我不想看到的,因為我而出現的新世界。」
「你是說……這世界有一種原本應該有的樣子嗎?」
女伯爵笑了,那毫無疑問是個笑話。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女士。你可以當做所謂的世界該有的樣子是個笑話,但如果我沒有通過大漩渦來到這個世界……」
「你不是通過大漩渦來到這個世界的。」女伯爵搖頭,「就算你是外來者,可任何人都有改變世界的權力。」
「如果那改變是讓一整片大陸陷入瘟疫與戰火,還有大屠殺的末日呢?」
「你……」
女伯爵從沒想過新世界的發現會是那樣的場景,她想象過戰爭與貿易,但並不包括瘟疫與屠殺,麥哲倫的形容聽上去就像是幾百年前被入侵的文明世界,那是一場真正的世界末日。
「如果沒有我,這一切依然會發生,至少我的幾個船長朋友已經知道有了跨越汪洋的可能,但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因為我而提前發生。」
「那現在,原本的世界里這一切就要發生了嗎?」
女伯爵皺著眉,把左手放在耳邊,微微側過臉。
「不,沒有那張海圖,至今仍然不會有人會燃起穿越汪洋的野心,他們甚至都無法找到一位願意資助他們尋找龍之國的贊助人。」
「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你的問題得到解答之後。」麥哲倫嘆了口氣,「我從來沒有答應過墨家任何事情,弗朗西斯……他和教廷並沒有來找我的麻煩。」
女伯爵笑了:「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麥哲倫無奈地搖頭:「直到你讓我離開之前,我都會留在你身邊,女士。」
……
黑暗正在退去。
「這會是那個要等二十一天才會出現的機會嗎?」
「不,」弗朗西斯看了一眼正在後退的海水,「這是上次差點讓我們被吞沒的退潮。」
問出問題的鷹人敏銳的看到了身邊水手們臉上的不屑,他並不驚訝,甚至有點感謝這些人沒有直接說出什麼嘲笑的話。
「那我們怎麼知道那個寶貴的時間點什麼時候到來?」
「潮汐。」
大副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說話了,對一位水手而言,不知道潮汐實在是非常罕見而嚴重的愚蠢。
「當我們確定有一個超過一天的周期存在之後,任何一個水手都會想到,這片黑暗的行動與潮汐有關,那也就意味著,安全的時間段一個月有一次。」
弗朗西斯的心情很好,好到讓他願意把這種最基本的常識從頭再說一遍。
「那我們要等多久?」
鷹人是所有水手中唯一的那個沒有抱著朗姆東倒西歪的,他站在礁石上,看上去像是一頭準備展翅飛翔的鷹。
「還有十一天。月亮不見之後,一月一次的退潮應該就會到了,那個日子之後的第八天,退潮的水流就會到達這裡。」
「有趣的計算,聽上去很像飛艇上計算什麼時候風會吹走雲彩,讓星星露出來。」
「唔……」水手們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飛艇上還會算那種東西嗎?」
不過最終朗姆讓他們之間沒有一個人追問這個問題的答案,難得的陰天令人昏昏欲睡,海浪催人入眠,而沒有一個水手拒絕這個邀請。
弗朗西斯爬起來和鷹人一起離開了。
鷹人回到了船上,他總是在桅杆頂的瞭望台上睡覺,而弗朗西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去做——教廷的虔信者想見他。
「你的一位朋友做到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啊,」弗朗西斯有點意外,「發生了什麼?」
「麥哲倫正在向東方移動,看那個速度,毫無疑問他坐上了飛艇,現在已經越過了海峽,也許他的目的地是弗蘭西。」
「嗯……」弗朗西斯笑了,「難道不是教廷找到了他的某位朋友嗎?」
「實際上……」
建築中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沉默,弗朗西斯和虔信者同時發現他們對如此重要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
「誰?」
「不知道。」
「無論如何,這是個好消息。」
弗朗西斯很快釋然了,但他並沒有說服虔信者。
「麥哲倫仍然隨時有可能出現在這裡,儘管這片海域上空的複雜氣流讓飛艇無法接近,但只要他決心來找我們,麻煩就不會消失。」
「世界上只有極少數人擁有一艘這麼快的飛艇,說不定是世界之王,或者布列塔尼亞國王,麥哲倫已經被說服了,否則他不會走那麼遠。」弗朗西斯笑著看著地圖,「他已經到達弗蘭西了,我認識的麥哲倫絕沒有那麼好的耐心。」
「如果他在飛艇上,跳下去就會死呢?」
「那他就會跳下去,然後讓所有人都驚訝地發現他沒有死。麥哲倫不接受威脅,而且從不浪費時間。」
最後,弗朗西斯用一句無法反駁的話說服了虔信者。
「無論麥哲倫會不會來這裡,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不是嗎?」
「希望一切都能如科學所願……」
科學似乎真的聽到了虔信者的祈禱,在弗朗西斯讓帆船駛入黑暗退去留下的狹窄航道時,麥哲倫仍舊沒有出現,一切似乎都很順利,就連海風也吹向他們前進的方向,讓水手們大喜過望地升起了船帆。
太陽從雲彩中間緩緩出現,就彷彿它用光芒驅散了海面下的黑暗,一切看上去都是一片光明,就像是水手們眼中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