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李蘭上街(二)
“你管我倆說什麽,你是何人,連我們隨意說嘴都要管上一管?!”李蘭正在氣頭上,隻管罵著,反倒是她嫂子愣了神,連忙攥住她袖口。
“蔡嫂子?哪個蔡嫂子?!”
真真她的老天爺了!李蘭嫂子忙不迭地轉頭又問了一遍:“賣包子的蔡嫂子?!”
這下連李蘭都止了聲,滿臉疑惑地看過去。
那人嗤笑一聲:“還能有哪個蔡嫂子,咱們這大街上半月裏做得紅火生意的不就那兩個女子嗎。”
“一個越娘子,一個蔡嫂子,兩人人生的好看,又會掙錢,蔡嫂子的相公還體貼,這等福分你倆比得上嗎!”
李蘭跟她嫂子齊齊噤聲,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終於覺出不對勁兒了。
李蘭嘴巴快,又沉不住氣,張嘴就要說:“她一個寡……”
還沒說完就被她嫂子伸手死死拉住,她強壓住心裏那點激動:“這位小哥,敢問這蔡嫂子的相公姓甚名誰?”
那人瞥了她一眼,似是被這話驚著了:“你一個嫁了人的打聽這做甚!”
一旁幾個吃餛飩的人都笑了出聲,顯然都是聽了全程的。
“我說兩位嫂子,有這個閑工夫不如回家管教管教自個兒丈夫,沒的下回買不著好東西又得賴他無用。”
大街上打聽別人丈夫哪是什麽光彩的事兒,這兩位大嫂也忒不知羞了。
眾人又是一陣嬉笑,這下兩人也反應過來了,李蘭嫂子臉猛地泛紅,趕緊拉著李蘭快步走出餛飩攤。
從布莊到這大街上,兩人頻頻受人嘲諷,又是羞愧又是氣惱,索性徑直朝鎮子外頭走,不如回了家。
可沒走一會兒,李蘭嫂子猛地止住步子,跺了跺腳,麵上滿是激動。
“差點讓那些人給嚇過去了!”她反手拉住李蘭的袖子,一臉得了驚天秘密的模樣:
“這蔡珍肯定是偷漢子了!”
李蘭這一路又被春歸的銀錢刺激又被人嘲諷,腦子早已糊塗得不行,突然猛地被她嫂子一點,嚇得她驚叫出聲:“偷漢子?!”
這一叫後旁人都看了過來,兩人看著眾人稀奇的目光,連忙尋了個角落細細嗦嗦地說話。
李蘭嫂子說得眉飛色舞:“年前她老娘給她尋了個鰥夫,過了個年說是蔡珍自個兒不同意就作罷了,她老娘是一口一個她閨女要守節不嫁人,說得那叫一個起勁兒,我還當她真是什麽貞潔烈婦了,原來是自個兒找了個姘頭啊!”
這既然找了姘頭就該低調些,竟鬧得這鎮上人人知曉,簡直蠢的沒邊了!
兩人麵麵相覷,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模樣。
“嫂子,你說那人是誰啊?”這又是敦厚又是體貼,尋遍整個甜水村李蘭也估摸不出個人影兒來。
李蘭嫂子也挖空了腦袋地想,最後斜了她一眼:“她就住你眼皮子底下,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清楚。”
兩人心裏各有各的算計,李蘭是厭惡春歸連帶著厭惡跟她交好的人,而李蘭嫂子就真真切切地不樂意看蔡氏過得好。
她也姓蔡,叫蔡紅雲,娘家跟蔡家是旁親,同宗不同支的關係。日子過得卻不如蔡珍家紅火,又是種甘蔗又是製糖的,唯一比得過的就是她嫁了個健全的丈夫,而蔡珍卻早早守了寡。如今蔡珍雖守了寡,可眼看著日子越過越紅火,李蘭嫂子心頭又是堵了一口氣,可今日就不一樣了。
這要是把她偷漢子的事兒給捅出來,這山間地頭的小地方,蔡珍怕是沒臉做人了!
蔡紅雲當即拍掌:“走!咱們去看看!”
“那人不是說蔡氏那相公敦厚體貼又接又送嗎!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男人,竟如此不長眼看上了個寡婦,別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吧!”
李蘭聽了這話心頭卻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可又一晃而過,等再反應過來已經被她嫂子拉著往前走了。
兩人就往鎮子中心走,來時又氣又惱又羞,這回倒是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
剛擺攤時蔡氏三籠屜的蒸熟的包子賣得快,後來索性拿了生麵肉餡兒,在攤子前現包,讓那些偷懶不願做飯的拿回家蒸熟了就能吃。
李蘭兩人到的時候她正起手準備包包子,這大街上來往人眾多,蔡珍這一個攤子隱在裏頭也沒落下風,雖有春歸的甜點幫著引流,但也是她自個兒手藝好,回頭客也是多的。
兩人找了個地兒坐下。
“咱們姑且等著,不是趕早接,整點地送嗎,等她收攤了不就知道了!”
蔡紅雲摩拳擦掌,整個人跟偷了食似的興奮,而李蘭也終於反應過來……
趕早接,準點送?
她猛地一拍掌:“嫂子!我知道了!”
她前兩日還跟她家程天保說起,那李老爹家的老大借了驢車上趕著給春歸跟蔡氏兩人當牛做馬,趕早起來送街上,正午時分再送回來,公雞報曉都沒這麽勤快的!
她當日隻覺得李誌存這是在捧那越春歸的臭腳,可今日一琢磨,難不成跟蔡珍勾搭上了?!
她越想越興奮,趕緊把這事兒跟蔡紅雲說了。蔡紅雲當即戳了小姑子的腦袋:“這麽大個事兒你怎的不早告訴我!早說了前幾日我就能將蔡珍的臉給撕沒了!”
李蘭沒好氣道:“這樣大的事兒我怎麽敢想!”
“你不敢想,人家都敢做了,成了!是不是他到時一看就知!”
李蘭:“就是那李誌存!憨厚不就是蠢嗎!又是他接送的蔡珍,咱們村子裏也沒有比他再蠢不過的男人了!”二十來歲還未成親,整日裏一棍打不出半個屁,看上了個寡.婦怎麽也不稀奇!
蔡紅雲心頭早就盤算著怎麽把蔡珍偷漢子私通的名頭給鬧大,而李蘭卻算計著把這事兒跟春歸扯上關係。
那頭正忙碌的蔡氏還毫不知情。
她想著趕著將包子快手包完,等李誌存過來接她,驢車行得快些她還能回去幫一幫春歸。知行祁佑好不容易放了個假,春歸可不得忙上一大桌。
近日她也有些想明白了,既是與誌存好上了,總有一日得擺到明麵上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早些回去跟老娘商量了,也甭管應不應,總該有個章程。也是這周邊的人都已認定了她跟李誌存是一對兒,她也怕有個相熟的人過來正好瞧見。
沒一會兒便臨近正午,街上的人三三兩兩地回了家,周邊的鋪子裏隻剩幾個小夥計。蔡氏見差不多了,就將籠屜收了起來,連帶著春歸留下的木桶碗碟歸置到一塊兒,如此便全心全意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等著李誌存來接她。
“蔡娘子又在等李相公啊!”賣小玩意兒的小哥老是打趣她,一回兩回還不好意思,後來她也就習慣了。
“什麽相公不相公的,他就是一幹力氣活兒的!”
小哥嬉笑道:“幹力氣活怎麽了,可不就是你相公嗎!”
蔡氏一陣無奈,村子裏幾年養起來的潑辣勁兒到這兒拋的一幹二淨:“以後從小哥兒嘴巴裏出來的話我可不敢接了。”
周邊幾個攤販也加入進來,眾人一番打趣後,遠處一輛驢車終於趕了過來。
這樣涼爽的天氣,李誌存也出了一身的汗,下了驢車他就將一幹物件全收了上去。蔡氏掏出一塊帕子,熟門熟路地給他擦了腦門。
幾個攤販忙又一陣玩笑,兩人也早已習慣了,笑著道了別後,蔡氏借著李誌存的手上了驢車,一路向鎮子口行去。
這樣的不避人,又是擦汗又是牽手,又有旁人打趣的言語,李蘭跟蔡紅雲這下怎會不知曉兩人的關係。
兩人麵上難掩激動:“好個蔡珍,我當她這麽些年守著兒子過日子是要那塊貞節牌坊,沒想到連姘頭都找上了,還如此不避人?!她那老娘日日誇讚自個兒閨女守節知禮數,旁人是說句話都得被駁回來,我看這回她那張老臉往哪兒擱置!”
李蘭心中更是竊喜,她兩人如此作態,越春歸那丫頭怎會不知,村子裏一眾人把春歸捧得跟什麽似的,要是被他們知道這丫頭包庇蔡珍跟李誌存私通,那就好看了!
今日隻上街買個布料,沒成想竟還有這樣的收獲!
兩人各想各的,各回各家,也各有各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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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歸不知鎮上發生的事兒,她得了兩匹好布料,又另挑了雞鴨魚肉菜蔬,打算好好給知行祁佑做頓飯,因而一到家就開始忙活。裏正媳婦兒對知敏愛重得緊,這麽點路也親自帶著回來,兩人一進門便看到春歸忙上忙下,桌上擺著幾碗抹了梅子醬的雙皮奶,想來是給幾個孩子提前備著的。
“我就知道今兒你會早早地回來。”
春歸忙抬眼看,笑道:“嬸子來了,快吃上一碗。”
知敏一溜小跑地進了廚房,即刻要幫著她燒火。
春歸趕緊把人拉過來,女孩子家家的正長身體養好容貌的時候,她可舍不得讓知敏碰著柴火。
“這孩子也不知怎麽回事,自我好了後便懂事得不行,小小的一個又是進廚房又是下菜地,怎麽攔也攔不住。”
裏正媳婦兒滿臉慈愛地看了看知敏,小姑娘從前的活潑勁兒漸漸褪去,換上了穩重,想起那日幾個孩子給春歸煮的薑茶,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還能怎麽的,你上回可是嚇著他們了。”
春歸摸了摸知敏的頭發,心下有些難受,想起今日買下的兩匹布,她趕緊道:“敏敏去瞧瞧嫂子今日買的布,藍色那塊除卻給你做衣裳的,剩下的全給敏敏學做針線活兒,李嬸子那兒學得差不多了就叫蔡姐姐教你繡花兒。”
順著春歸手指一瞧,湖藍色的一匹布顏色靚麗,底下的紋路都泛著光亮,小姑娘正是學針線活兒最熱情的時候,見著這麽好看一塊布,眼角眉梢都是雀躍。
裏正媳婦兒瞧了連連感歎:“這布不便宜吧,也就你什麽都為著幾個孩子,這樣好的布給孩子拿來練手。”
春歸笑道:“近日家裏銀錢稱手,花著錢讓孩子高興高興也是好的。”
裏正媳婦兒無奈地搖搖頭。
“好了好了,這兒不用敏敏幫忙,正好我空著,咱倆趕緊把飯做了。知行跟祁佑吃了一月的大鍋飯,指不定多不舒坦,你趕緊做些家常菜給他倆寬寬心。”
她這麽說著春歸也笑了:“我也正這麽想著托嬸子來幫幫忙呢。”
知敏被哄著進了裏間,兩人說幹就幹,雞鴨魚肉果蔬都是足的,雞蛋棚裏拿就是,裏正媳婦兒做了二十來年的菜了,進了廚房跟進家裏似的,動作比春歸快了不知道多少。春歸便另分出來和麵剁餡兒包祁佑愛吃的餃子。兩人分工合作,很快便做了滿滿一大桌。
而那山路另一頭,駕著驢車一路趕來的李誌存和蔡氏,恰好就在半路遇見了知行三人。
知行,祁佑,以及歡脫地扯著知行問這兒問那兒的周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