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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京城煙華逢舊人

  為了護雲逍周全,蕭客行此舉也算是煞費苦心,雖然舍不得這沒譜沒調,遊手好閑的禍害,卻迫於皇權,忍痛割愛換雲逍性命無憂。可雲逍偏偏就不領他這個人情,桃花眼裏像凝了一層冰霜,冷冷地瞪著他,仿佛他蕭客行就是一隻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真是一肚子委屈沒處講。


  委屈也好,無奈也罷,蕭客行還得奉旨“護送”這黑著臉的敦煌城主去麵聖,在他看來雲逍把一肚子怨氣撒在自己或許也是件好事,總比到了金鑾殿衝他那便宜皇兄發火要強得多。


  蕭大樓主有自己的想法,雲奸商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盡管麵上是一副冷若冰霜,滿肚子不爽的牢騷樣子,心裏早就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理了個清楚,私底下算計了起來。


  蕭客行說得沒錯,離心蠱這東西的確是個禍國殃民,百無一利的邪物。聖炎教有了一顆幼蠱便在武林上興風作浪,而他手裏捏的便是一枚成蠱,大承又怎能不忌憚?上次景淩哲派人向他討取離心蠱便是個兆頭,可他那時隻是傷心於景淩哲的薄情,分毫沒有看出這裏麵的暗示,如今想來,景淩哲那個時候想傳達的不就是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身在大承,言下之意便是要他雲逍盡快帶著離心蠱滾蛋,否則便要撕破臉?


  而自己卻一廂情願地認為景淩哲貪心不足罷了,磨磨蹭蹭,又在聽風樓呆了數個月,直到遠在京城那位爺失去了耐性,才決定痛下殺手,聯合了迦亞讓他昏迷七天不醒,若不是蕭客行驚覺不對,給景淩哲上諫讓雲逍走,他現在又不知該麵對什麽樣的境況。


  想到這裏,雲逍忽然覺得有些委屈,他從敦煌千裏迢迢跑到大承一趟,好心好意為他們鏟除邪教,卻莫名其妙成了個貓不親狗不待的人兒,連大承皇帝都著急把他往外麵踹,真真是吃力不討好,讓人寒心。


  蕭客行盯著雲逍看了半晌,也沒摸透這禍害到底在想什麽,先是板著臉使勁瞪他,可沒一會兒又開始出神,露出悵然若失的樣子,到最後連那副悵然的樣子都掛不住,整張臉完全苦了下來,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怎麽還在這裏?”猛地回過神來,雲逍這才意識到蕭客行還在身邊坐著,盯著自己的臉猛瞧,頓時一個激靈,剛才沒有半分防備的樣子也不知讓他看去了多少。


  蕭客行揚了揚眉毛,看這禍害重新對自己怒目而視,倒也不生氣,不緊不慢地在對方的瞪視下離開了車廂,走之前還不忘挑了雲逍的發印上一吻,然後意料之中地看到雲逍僵在了原地,頓時心情大好。


  待蕭客行離去,雲逍才悄悄鬆了一口氣,仰麵躺在軟榻上,看那精致描繪著魚蟲鳥獸的車頂。


  還有一兩日,車子便應該進京了。一想到要麵對那個十年未見的人,雲逍心裏便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年少輕狂的時候了,沒有那個心氣兒再去和那個人糾纏,他既然要趕他走,那他就正好借坡下驢,省得和這位登淩絕頂振作乾坤的大人物打交道。


  既然要斷,便要斷得幹淨,雲逍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早就該忘了,忘了那樣人的音容笑貌,忘了他那句從未兌現的承諾,也應忘了那把在雨天為他撐開的朱紅油紙傘。


  沒過幾天,一隊人馬便抵達了京城,雲逍坐在車裏在進了城門的時候,就忍不住偷偷掀起了簾子。


  從江南到京城,足足走了十幾天,蕭客行也是出手大方,一路上也不知道跑死了多少上好馬匹才勉強在重陽節之前趕到了這裏,雲逍望著車窗外的景致,城郭相連,車水馬龍,繁華得毫不遜色於遠在大漠的敦煌城——這便是京城了。


  車子在大塊平整的青石路上走過,經過了一條彎曲的大河,幾條巨大而花哨的船靜靜地泊在上麵,流水嘩嘩地響著走過,不時飄過來幾片凋零的葉子,雲逍眯了眯眼睛,放下了車簾。


  走了不知多久,車子終於停了下來,有人的腳步接近,雲逍有些恍惚。


  第一次來京城也是這個樣子,一個人坐在奢華精致的車裏,怔怔不安地等待著人打開車門,隻是這一次他卻再也不是那個無依無靠異鄉為質的孩子,而大殿上等待著他的人也再不是當年的少年太子。


  車門從前麵打開,雲逍瞥了一眼扶他下車的蕭客行,見他還是一身平常黑色輕袍,神色沉穩如故,再看看自己一身繁雜的墨色回紋深衣,連披散慣了的發都被金冠高高束起,任誰看了都不會將他與前些日子那個白衣輕袍,搖著扇子的紈絝子弟聯想到一塊兒。


  真是人配衣衫馬配鞍,雲逍暗自想著,抬眸環視四周,漫不經心地和前來迎接的官員寒暄。


  來的人是禮部的陸尚書,有些上了年紀,卻一點也不糊塗,見這位遠道而來的敦煌城主不冷不熱的態度,心裏便有了幾分數,不再多言,引著雲逍向裏走去。


  待一行人到達大殿的時候,雲逍發現一直如影隨形跟在自己身後的蕭客行不見了,這才想起那個家夥有著和九五至尊一樣的麵容,是容不得他隨意露麵的,這會兒說不定又扣上了人皮麵具,扮成了另外一個人在哪裏盯著自己了。


  大承的官員們跪下,高呼萬萬歲,隨行的暗衛也齊刷刷地跪下,隻有那墨衣金冠的敦煌城主還站在那裏,腰板挺得很直,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龍椅上的那個人,顯得孤零零的,有些突兀。


  有人橫眉立目,重重地清清嗓子,怒道:“大膽,既見君父,當行三跪九叩之禮,因何不跪?!”


  敦煌城主像是沒聽見,沉默地望著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那個有著和蕭客行一模一樣麵孔的男人端坐的龍椅上,望著他,一襲明黃刺痛了雲逍的眼睛——景淩哲,他永遠的心魔。


  殿上,景淩哲也在望著雲逍,記憶裏那個一身白衣的漂亮孩子換了深衣金冠,抬著頭直直望向他,無喜無悲,上挑的眼角還能看出幾分當年的倔強神色,忽然想起當年初次見到他,也是在這樣的大殿上。僅有十幾歲的他得了父皇的恩準,坐在殿側麵的大佛旁邊,有些犯困卻礙於東宮的身份,不得離開,正煩悶之時,便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人群裏,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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