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次日一早,孫明珠在一股濃鬱的骨頭湯濃香中醒來。
她一邊刷牙,一邊把垃圾拎出門,就見一個半人半狗的生物正蹲在對門的門口,掀著一口獠牙在啃著一塊筒子骨。
白牙紅肉,頭甩來甩去的,一臉猙獰,喉嚨裏還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孫明珠定睛一看,這不是盛朗嗎?
她嚇得咕咚一聲把牙膏泡沫吞下了喉嚨,縮在門後隻露出半隻眼睛。
盛朗挑起一對碧綠的眼睛望過來,嘴裏依舊哢嚓哢嚓地咀嚼著。
孫明珠看著他手裏那根棒子骨,越發心驚膽戰:“你你你……你怎麽在小夏家?小夏人呢?”
盛朗嘴裏有肉,還沒來得及回答,孫明珠的思路已經一路狂奔,跑得他抓不到了。
“他知道你在他家嗎?你……你難道把小夏怎麽了?你你……你把他吃了?”
盛朗:“……”
他看了看手裏的棒子骨,又看了看對麵那丫頭。要不是骨頭上還有肉,盛朗很想把骨頭丟去過砸孫明珠的腦袋。
“盛朗這幾天暫時住我家。”林知夏把盛朗的腦袋撥開,以大活人的姿態走了出來。
孫明珠鬆了一口氣,又覺得不對勁。
“他好端端的住你家幹嗎,又不是沒有自己家?還是他又惹了事,被他外婆趕出來了?”
盛朗確實是惹事被外婆趕出來的,但是他惹的那個事,就實在不方便對孫明珠這樣的女孩子說了。
林知夏隻好哼哼:“他外婆覺得他跟著我能看點書。反正就一個多禮拜,然後他就要回遊泳隊了。”
“不是這個問題。”孫明珠抓耳撓腮,追著林知夏下樓,“你就不怕柴哥的人把你和盛朗劃做一堆嗎?萬一他們抓不到盛朗,來尋你的麻煩怎麽辦?”
林知夏不屑地笑了笑,將垃圾遠遠地拋進了垃圾池裏,砸起一團嗡嗡的蒼蠅。
“我早就和他劃做一堆了。”
打從把盛朗從那變態手中救出來後,他林知夏的名字就和盛朗牢牢地綁在一起了。
林知夏拿過孫明珠手裏的垃圾,一並丟進垃圾池裏,“別擔心了。要尋麻煩就來吧。小爺我是沒盛朗能打,但也不是好招惹的。”
孫明珠那天到得較晚,沒親眼見林知夏用彈弓如神的英姿,對他這門獨門秘技感觸不深。
單說外表,林知夏就是一副白細文弱、怎麽看怎麽不耐揍的模樣。他要是落到柴哥的手裏,那就不是折一兩隻胳膊腿就能出來的。
但是林知夏又是真的聰明。他搬來永安才一個月,就混得如魚得水,幾乎像個在本地長大的小孩。除了最初被盛朗砸了奶瓶外,他每天走街串巷的,還真沒吃過什麽虧。
孫明珠是打心底佩服林知夏的,覺得他不僅不是書呆子,還特會來事兒,什麽都懂。小丫頭早就忘了自己誇口能罩著對方的話,已經成了林知夏的小跟班。
“來我家吃骨頭吧。”林知夏感激地朝孫明珠笑了笑,朝樓裏走。
孫明珠轉身,又嚇了一跳。
盛朗不知什麽時候跟了下來,蹲在樓梯口,像一頭守著主人的狗。
林知夏拍了一下盛朗的肩,上樓去了。
孫明珠跟在林知夏身後。盛朗呼啦站起來,長臂一伸,把她給攔住了。
孫明珠快要嚇死了。
盛朗用他刻意壓低了的嗓音說:“小夏有我罩著。我不會讓別人找他麻煩的。”
“哎?”孫明珠一頭霧水,卻本能覺得這話說得挺讓人安心的。
“你少管我和小夏的事!”這句話就敵意十足了。
孫明珠瞪著盛朗那雙翡翠似的綠眼睛,隻覺得像兩簇鬼火,生怕他的拳頭下一刻就能落到自己眼前。
“小朗。”林知夏扶著欄杆,朝下麵喊了一聲,“別嚇唬明珠。大家都是朋友。”
籠罩盛朗全身的氣焰瞬間回落,那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消失了。
盛朗的耳朵抽了抽,不滿地哼了一聲,一溜煙躥上了樓,跟在林知夏的屁股後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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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離接觸了兩天,孫明珠和王高才一致認為,比起人類,盛朗更像是林知夏撿回來的一條野狗。
脾氣暴躁,動不動就衝人亮出獠牙,吼兩嗓子。要不是林知夏拽得住,盛朗早撲上來把他們倆咬出七八個窟窿了。
也好在林知夏是個遛狗係繩子的好主人。
很神奇的,這個誰都不服、桀驁張狂的少年,卻唯獨很聽林知夏的話。
每次盛朗脾氣上來了,正準備咆哮的時候,林知夏隻需要喚一聲“小朗”,瀕臨爆發邊緣的怒火總會收回去。
“你別那麽衝動行不行?”林知夏數落著盛朗,“人家就隨口問一下你爸,又不是笑話你什麽。你嚷得這麽凶,不是更讓人知道自己的弱點了?”
然後又對王高才說:“你也長點心吧。別人哪兒疼你往哪兒戳,換誰都想揍你。”
孫明珠是女孩子,心思細膩,還好些。王高才傻不拉唧一半大小子,說話向來遮前不顧後的,最開始的時候可把盛朗惹得直磨牙。
後來林知夏請孫明珠和王高才吃了一頓冰淇淋,替盛朗道歉,又劃下了一道警戒線。
“那家夥人不壞,就是自尊心特別強,隻要不碰到他家那一團亂七八糟的事,他挺好相處的。”
為了證明,林知夏特別指揮著盛朗幫孫明珠的奶奶把家裏壞了的燈泡全換了。
孫奶奶很是把盛朗誇獎了一番,還特意做了一大籠肉包子送過來。
盛朗活了十三年,斥罵聽了滿滿一車鬥,卻還沒怎麽挨過誇獎。他紅著耳朵,蹲在林家門口啃著香噴噴熱乎乎的肉包子。
林知夏路過,順手薅了薅盛朗的腦袋。盛朗的耳朵抽了抽。
在林知夏的約束下,盛朗有生之年第一次學習控製自己的情緒。
林知夏給盛朗念咒語似的下了很多約束,讓這個少年學會許多為人處事的基本道理。沒有什麽科學的教條,全都是林家父子從坎坷的生活裏學來的經驗。
許多話,盛朗也從外婆或者老師口中聽過,卻是在兩個耳朵之間穿隧道似的過去了。唯獨林知夏的話,鑽進了他的腦子裏,在裏麵紮了根。
“我知道有些事你很計較。提這些事的人呢,有些是真缺心眼,比如王高才那傻鳥,有的是故意刺激你。其實你越有反應,刺激你的人就越快活,你一開頭就讓他們贏了。”
“那不就該揍回去嗎?”盛朗粗聲問。
“揍人不是隻能用拳頭呀。”林知夏耐著性子,心想我就當是在訓練狗上廁所吧。
“那麽麻煩。”盛朗一臉不屑。
“那是你沒有嚐過用腦子報複的爽。”林知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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