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駙馬,人人好逑22
嚴九欽推脫道, “不必,”話尚未說完,就有一名嚴府的小廝跑來,巧了在越王府門口遇上, “不好了少爺,公主出事了。”
嚴九欽當即臉色一變,連忙上前, “出什麽事了?”越王看見了嚴九欽由喜轉愁的模樣,可看出了其的萬分急切。
“公主、公主於城樓上摔下來,”小廝麵白如煞,慌急地道。
嚴九欽一聽了, 險些以為是玩笑, “哪處城樓?”從城樓摔下來,可還有命尚在的?
“城西處,烏雀門。”小廝又道, “去叫了大夫, 公主在那兒,不敢動,”怕一抬起她就骨頭斷裂了。
嚴九欽當真是氣急攻心, 越王連忙插話進來,“本王備轎子, 剛好認識大夫, 我可以帶過去, ”
嚴九欽隻急道, “我先過去,越王你隨後到。”然後翻身上了馬,朝城西門飛奔去。到了城西城樓下,果不其然看見一圍烏泱泱的人,他似乎還聽見了雁兒的淒然的哭聲。
擠開幾個人,嚴九欽看見了地上一灘發黑了的血,昭陽伏在地上,腿腳處是一片刺目,雁兒一直伏在她身邊,跟她說話,周圍也有一兩個嚴府的小廝,卻誰都不敢動,隻等著醫師的到來。
嚴九欽喚了幾聲“公主”,雁兒在哭聲中恍惚才看見了駙馬的身影,泣不成聲,昭陽於地上,沒了聲氣,隻偶爾聽到的一團亂糟糟的話語和哭聲,擾得她骨頭刺痛。
“為什麽公主會在城樓上摔下來?”昭陽下半身都是血汙,無一人敢上前去扶起她,嚴九欽立馬掩開了她袍子下的手腳,邊問向了雁兒。
雁兒淚如雨下,話語有些閃躲,“公、公主是,是來遊玩的,我,我……”
嚴九欽也聽不出什麽來,檢查了一遍昭陽手和腿,知道再耗在這裏等大夫趕來,隻會讓昭陽失血送命。
於是將昭陽架起來,打橫抱起,他研學過了醫書,昭陽摔下來已有兩炷香時間了,這種情況要盡快送去治療。
周圍看見嚴九欽將昭陽抱起來,頓時一陣嚷然。為什麽沒有人扶昭陽起來,就是萬一將她抱起來,傷了她性命,那麽誰就要擔當這個責任。所以大家都在等醫師的到來。
雁兒哭著從地上爬起來,喊著嚴九欽,“駙馬,你,駙馬……”
嚴九欽抱起了滿是血汙的昭陽,昭陽眼睛半闔著,意識早不清醒了,雁兒踉蹌地跟在他身後,怎麽也跟不緊。
嚴九欽抱起了昭陽,也等不及越王的轎子和大夫到來,隻疾步走去最近的醫館。昭陽在他懷裏,唯一幹淨的就是被人擦去了血的半張臉。
他在抱的過程,稍有顛簸,昭陽張嘴就是一口黑血,嘔在了他身上。嚴九欽盡量地走得穩且快,滿懷都是腥粘的溫熱。
“公主,你堅持住,我們就快到了。”嚴九欽對懷中人言道。
懷中人回應他的隻有氣若遊絲的胸口起伏。嚴九欽衣襟被染紅一團一團,恰像是開出了大朵的紫紅芍藥。
“公主,你挺住……好了的話,你想如何便如何……”嚴九欽將她攔攬在懷中,他抱住她的雙手都是一片黏稠,腥味撲鼻。他手心冰涼得厲害,不知為何。
暮色四合間,竟有種恍然的感覺,大紅的顏色像是那天大喜之日。紅得刺目,驚心。
昭陽在他懷中有一絲生氣,不知道是誰抱著自己在走,隻覺一陣熟悉的氣息,嚴九欽身上有著一種特殊的體香,他不塗香蜜,卻帶著異香。
昭陽腦子混沌間,才知道了在抱她疾走的是嚴九欽,剛一張嘴,就咳出了一口血來。嚴九欽的聲音就響在了頭頂上,“公主,你千萬活著……”聲音非常柔和有力地傳入自己的胸膛。
昭陽扯了扯嘴,發覺發出聲音異常困難,咳了好一會兒,隻是冷笑,眼淚從眼角兩側滑落下來,濕了雲鬢。
“……你不一直盼著我死嗎?”昭陽聲音氣若遊絲,這一句還是艱難地開於口。
“公主,隻要你好起來,你說什麽我都聽,我都做到,”嚴九欽隻覺路途遙遠,拚命走也走不到最近的醫館,懷裏的人在自己手中身體愈加發涼。最終,那句話緩緩地說出口,“你說的合離,我都可以答應……”
昭陽不知為何,笑出了一聲,淚水模糊了眼前,她看不清天色,看不見周遭樹木,隻看見了嚴九欽耳下那淺紅,隻覺恨得發緊,“我要死了你才離合是吧……”
全身心都揉在了一個叫恨的東西裏,骨頭都揉碎了填進去。四肢百骸,都填不滿那個叫恨的地方。
“嚴九欽,我恨你……”眼淚刷刷地流著,她看不見明日早上太陽東升,也看不見她最親的太子哥哥登基,以後的以後,再沒有能讓她看見的東西。
一切都毀了,毀在這個叫嚴九欽的人手裏。她嫁來嚴家,本就是最初的大錯。
嚴九欽隻默然地道,“昭陽,你若死了,我亦會陪你去。”
昭陽不知有沒有聽錯,隻覺怔怔然,胸肺又咳出血水來,但隨後又想,這隻不過是句最虛偽的謊言,她死了之後,又如何知道他有沒有隨她一同死。嚴九欽終於將她抱到了醫館,提起的腿撐住她,騰出一手去給她擦嘴裏的血。
昭陽黑色的眼裏,嚴九欽一直替她拭嘴角,卻拭卻擦出了更多的血。她淚眼朦朧間,不知道是不是看錯,她看見嚴九欽那張臉上,從未有過的傷心。
那是傷心嗎……可有看錯?
躺在了醫館的榻上,嚴九欽握著她的手,叨叨的聲響將她從潮濕黑暗中拉回來,“昭陽,不疼……你會好的……”
抬起的虛弱的眼睛,是嚴九欽不知怎地,一張血汙的臉,就像是她夢中將他折磨成的那副樣子。
身上的血亦不比她少,全是她的血,印在了他臉上下巴,胸襟和衣袍上。她隻覺身體疼得厲害,若是她走了,鬼魂尋著她的血的味道,定要找回來。
她不想死,她要死了也不會放過她恨的人。
……
“節哀,”醫館的大夫想搭手在嚴九欽的肩頭上,嚴九欽甩開了他,越王派的醫師剛到了門口,他迎進來。
又是一張張哀悼的麵容出來,嚴九欽不想搭理這些徒有虛名的人,被人一拉,身形踉蹌,險些倒下,嚴九欽轉身就聽見一個聲音。“九欽,事已至此……”
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嚴九欽冷聲回去,“不要跟我說這些廢話。”
越王一怔,隻看著他那張冰霜猶寒的臉,隻想補句安慰的話,“九欽,你讓她走吧,昭陽她難受……”
卻被他打斷,“說夠了嗎,”嚴九欽甩開了他握住自己的手臂的手,“用巫術我也要把她救回來。”
“什麽巫術,”越王心下一緊,他們幾個紈絝曾聊過京城的一些巫術和道家回魂法,那是要一命換一命的。
嚴九欽不再與他言語,這時一個看似道袍的人被下人請進了醫館,嚴九欽立馬上去迎他,李如鋒當即怒不可遏,“嚴九欽,你敢一命換一命,我當即殺了她!”那個“她”指的是誰,所幸沒有人深究。
嚴九欽完全聽不進去,一心與那道人交流,李如鋒將那道人推開,“你敢再上前,本王治你死罪。”
嚴九欽立馬將他攥住衣領,“你要幹什麽,那是我妻子,”
“你不要命嚴九欽,你敢試試用這些旁門左道,我妹妹死了還不安落本王不會放過你的。你給我清醒點,”李如鋒翻過來擒住他,嚴九欽武將出身,兩人險些要在醫館動手,都被旁人拉下去。
嚴九欽被拉走後,簇擁攔截他的人太多,一個失手,將他拉倒在地上,李如鋒見了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苦於自己被人攔住,當即大叫,“你們是不是瞎的,扶駙馬起來!”
嚴九欽本形容枯槁,被拉倒地上,心魂未遊回來,當即爬不起來。
周圍一聽,連忙上前去把他扶起,嚴九欽推開了這些人,拉扯中,又摔下去,不知道磕到哪兒,長伏在地不起來。
李如鋒心像是被挖了一塊,當即甩開周遭的人,過去將他扶起來,怎麽都扶不起他,一拉他,才發現他臉上淌著水色。
眼底本是瑪瑙烏黑,此時是盛滿了一團水汽。何其的淒然,李如鋒將他從地上扶抱起來,嚴九欽麵色比上平日還要蒼白幾分。
李如鋒以為他怕公主死了,要連累他們嚴家,他是有名的孝子。便安撫他道:“我會向皇上請命,這不是你們嚴家的錯……皇上不會怪責你們嚴家的,你勿……”
話聲未落,嚴九欽抬起了一張臉,李如鋒未見過他這麽落魄。“是我的錯,我會向皇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