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邪風
許多日子沒有瞧見古敏如了,古敏如與古雅的關係本就不好。古雅也忘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古敏如就沒有再去為難過古雅了。
至於為什麼,古雅也不明白。
雖然以前古敏如做了許多令古雅傷心的事情,但此時看著一向洒脫的古敏如一臉憂鬱,古雅的心裡竟也泛起一絲憐憫之感。
古敏如站在一株開得正盛的杏花樹下,絹絲般輕盈柔艷的杏花被風一吹,悠悠飄飄地落在古敏如的身邊,襯著古敏如那俊秀的容貌,寧靜得近乎悲慽。
「四妹妹。」怔了一怔后,古雅覺得這樣一直看著古敏如,也是不妥,便先向古敏如打了個招呼。
古敏如卻沒有回答古雅和舒月,最後看了古雅一眼,便轉身就著一條落滿杏花的小徑離開,不再看古雅。
古雅和舒月都微微疑惑,看著古敏如那帶著些落寞的背影,身邊的舒月困惑道:「近來這敏如常常一臉憂慮,倒像是有什麼心事一般,也不知她是怎麼了。」
古雅亦看了一眼古敏如遠去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氣,道:「前些日子倒不怎麼覺得,可是近來看她越來越奇怪,我心裡也很是不明白。」
那舒月若有所思地看著早已走遠的古敏如,道:「她近來也安靜得有些不尋常。現在你出嫁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只希望她在這段日子不要與你為難才是。」
古雅點了點頭,與舒月一起繼續往這杏林里欣賞著爛漫的杏花。既然來了這杏林,古雅和舒月自然是要往那綉杏堂走一走,去看一看古婉如。
天氣有些悶熱,這樣悶熱的天氣最是容易下雨了,古雅走了兩步,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湧出一種很奇異的感覺,身子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一擊,腦子亦是一陣暈眩。她突然站定了,身子晃了一晃,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身上的力氣也像是被什麼東西抽盡,人就這樣倒了下來……
意識流盡之時,耳邊,似乎傳來舒月驚恐地叫道:「雅兒!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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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小築。
那架烏木雕花屏風后,紫檀雕花月洞床上,紫色煙羅帳靜靜地垂著,隔著這輕薄的帳子,可以看到那昏迷在床上的玉一般的美人。
珍珍的眼睛紅紅的,很嫻熟地將那紫色煙羅帳撩起,掛在床邊墜著流蘇的帳鉤上。
古雅在杏林里突然昏倒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老夫人等人那裡,老夫人驚得連忙從怡養苑趕了來,那周夫人、王夫人、古婉如等人也趕了過來。此時古雅已被舒月及丫頭春羅送回了零星小築,又趕忙去請了劉大夫,府里再次亂了起來。
劉大夫給古雅診了脈后,眉頭不由地緊緊皺起,那舒月在一邊看得心急,忍不住問道:「大夫,雅兒怎麼了?」
劉大夫看了一眼古雅的臉色,微微嘆了口氣,道:「這個病……來得實在太奇怪了。」
此言一出,滿屋子裡的人都詫異起來,老夫人擔心古雅,又問道:「這是什麼病?」
劉大夫皺眉想了片刻,喃喃道:「莫非是上次三小姐中了毒,體內的毒尚未除凈,現在複發了?」
說著劉大夫又向眾人歉聲道:「三小姐的脈象紊亂,這病實在太過於奇怪,恕我無能為力。上次三小姐的毒是石公子所解,我以為,老夫人可請石公子來看一看。」
這句話讓老夫人、舒月以及珍珍等人的心都沉重下來。
無能為力?
珍珍的心裡最為擔心,上次古雅中毒,那只是因為古雅的苦肉計,所以場景雖然慘烈,但珍珍知道古雅絕對不會出事,故爾那時珍珍的心的安的。
但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古雅是真的暈了過去。
而且暈得那麼突然。
老夫人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中的古雅,又想起了上次古雅差點死去時的情景,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打擊般疼痛起來。怎麼會這樣?雅兒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件事情一時傳便了府里每個角落,府里的人都知道三小姐古雅得了怪病,一時昏迷不醒。那古維鏞得了消息后也急忙趕到了零星小築去看古雅,又向舒月問了些情況,舒月都一一答了,古維鏞看著古雅再次這般柔弱,臉色陰沉不定。
古府也不是很重世俗的人,何況現在古雅危在旦夕,古維鏞就派了劉寒初去將石城月疾請而來。當時石城月正在兵部辦理一件事情,聽了劉寒初的傳話后,石城月驚得二話不說,直接隨著劉寒初去了古府。
匆匆趕到零星小築,那守在門口的凌兒連忙迎了上來,凌兒的眼眶紅紅的,卻也忍著沒有哭出來,對石城月說道:「石公子,你快去救救小姐吧……」
石城月臉色劇變,上次看到古雅時,她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不敢多想,石城月顧不得失態,幾乎是衝進了零星小築的大門,穿過天井,趕到古雅的房間。
這時古雅仍然昏迷著,那老夫人已被舒月勸去怡養苑休息去了,周夫人和王夫人也都已回了,此時屋子裡只有舒月、珍珍,以及緊跟著石城月走來的凌兒。
紫色的紗羅帳已被珍珍挽了起來,穿過聯珠簾,轉過屏風,石城月就看到了那紫檀木雕花床上靜靜昏睡著的古雅。
「雅兒怎麼了?」石城月的臉色有些泛紅,因剛才是從兵部急沖沖地趕來的,所以此時他還微微喘著氣,看到昏迷中古雅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冷了起來。
舒月的臉上滿臉擔憂,道:「近來雅兒一直不太精神,每天又睡得多。我們也不在意,只道是正常的春眠。今日我和雅兒一起去杏林時,雅兒突然就昏倒,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
「睡得多?」石城月皺著眉,這會兒那珍珍已將古雅的手從被子輕輕取了出來,放在一個大紅撒花小方墊枕上。石城月走到床前的一張楠木交椅上坐下,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古雅,方在伸出修長的手指為古雅把脈。
舒月、珍珍和凌兒都緊張地看著石城月。
石城月那俊朗的臉上,一道劍眉越皺越緊,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久久地為古雅把著脈,半晌都不言語。
在場的三人雖然擔心古雅,但見石城月臉色凝重,俱是不敢打斷石城月,緊張不安地在一邊等著石城月的診斷結果。
石城月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他那按在古雅脈上的手,似乎也顫了一顫,怔怔地看著古雅,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地,緩緩地將手收了回來,目光久久地落在古雅秀美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麼動靜。
「石公子,雅兒是怎麼了?」舒月首先忍不住問道。
石城月的臉色微微泛白,他抬頭看了一眼舒月,忽而搖了搖頭,憂心忡忡地看著昏迷中的古雅,道:「雅兒的病,我只在凌州見過一次。那是一個和雅兒差不多大的女子,也是前一段時間一直疲乏嗜睡,突然有一日暈倒,隔了大約兩日,那女子又醒了來。但是那女子醒來後身子一直處於虛弱狀態,而且……」
石城月越說臉色越白,那隻縮在袖子里的手不覺暗暗緊握成拳。
「而且怎樣?」舒月疾問道。
石城月閉了閉眼,似在回憶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聲音裡帶著微微的顫抖道:「那女子的身體越來越弱,半年後,那女子就去了。」
舒月臉色一變,珍珍一時呆了,而凌兒早已忍不住落下淚來。
「當地人將這種病叫做『邪風』,意思是中了邪,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附了身。但我在凌州為官時,去看了那種病,那病並不是『邪風』,而是芸疾。」石城月的話似已說不下去了,他一直看著古雅,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得了那樣的病,不敢相信上次還好好的她,現在竟會……
舒月和珍珍並不知道什麼是芸疾,但她們看石城月的臉色,就知道這種病極危險,何況他還說以前看的一個女子就是因為這種病死去的。
石城月一直看著古雅,久久不語,隔了很久很久才解釋,芸疾其實是小的時候不注意帶下的病根,說嚴重也不嚴重,說不嚴重也嚴重。這種病埋藏在身體,一般是不會發作的。但如果被什麼東西刺激到的話,就可能會被引發出來。
古雅小的時候一直被古維鏞忽視,吃了不少苦頭,若說古雅小的時候不小心染上了這種病根,那也並不是不可能的。至於被激發出來,近來古雅唯一做得一件過火的事情,就是虛厲草了。
差不多是一年前,古雅為了獲得古維鏞的承認,打敗周夫人,就服下了對自己身體並不大害,卻會巨痛難忍的虛厲草。難道這古雅的芸疾病根,就是被上次所服的「虛厲草」激發出來的?
舒月和珍珍不敢相信地看著古雅,是因為虛厲草?
怎麼會這樣?好不容易熬到了這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了這樣的生活,古雅怎麼會落下這樣的病?
「小姐的病能好嗎?」珍珍勉強忍住心裡波濤洶湧的情感,向石城月問道,聲音裡帶著些不安與害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