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1)

  第232章(1)

  等吃過酒,有些自度身份不夠的客人便告辭了去,還有些或者是許家的老親戚,或者是朝廷中重臣女眷,一向又和許家交好的,便被死活留了在捧壽池附近的鴛鴦廳看戲,一屋子滿滿當當坐了也都是人,雖說是鴛鴦廳,可男丁們是在外頭另外開了一台戲看,因此陰麵陽麵全坐滿了,桂太太本來也要辭去,可又被孫夫人並四少夫人、許夫人拉過來看戲,秦太太、楊太太也都道,“難得過來,自然要聽聽麒麟班的戲了。”


  桂太太要留下來,還真不止為了聽麒麟班,先善桐陪在她身邊,也見過了秦姑娘、吳姑娘並鄭姑娘、石姑娘,但因為人實在多,桂太太也不好失禮,不過彼此打了個招呼,吃酒也不在一處,她們沒出閣的姑娘家自己有一桌的,兩人總未細看過這幾位姑娘家。現在有了機會,桂太太也自然不會放過,因就跟著諸位誥命夫人一塊坐了,又命善桐挨著她身邊坐個圓凳,乘著外頭鑼鼓喧天,桂太太便拉了拉善桐,低聲道,“剛才人實在多,我頭暈腦脹的,都沒記全,你先告訴這屋裏哪個是哪個。”


  善桐便也低聲在她耳邊逐個介紹了一遍:能有份進鴛鴦廳看戲的,不過是十數人而已,其實說起來也都是老熟人,石太太不過吃了酒就辭去了,林夫人和許家不大親近,也就是吃了酒就走。廳內除了太夫人、國公夫人以及在下首照看著的五少夫人之外,還有就是秦太太、楊太太、倪太太、莫太太等親戚,並尚書吳太太、通奉大夫鄭太太這樣或是朝中重臣,或者是皇上心腹人家的女眷,桂太太這樣外臣女眷倒並不多,還有一個雲南布政使太太也恰好進京,因年紀還輕,座位還在善桐更下首。其餘又有幾個許家揚州的老親戚,有的就在窗前站著聽戲,氣氛倒是相當熱鬧。


  桂太太聽善桐這一路如數家珍,連家世帶親戚關係這樣介紹過來,倒是鬆了口氣,道,“虧得你記得清楚,我就是怵他們家那五花八門的親戚……”


  正說著,吳太太倒笑道,“桂太太真疼侄媳婦,看個戲都和她咬耳朵呢。”


  她說是戲迷,今天倒是不大聽戲,表現要比在楊家活躍得多,時不時還和國公夫人搭兩句話。國公夫人似乎身體不好,一直滿臉倦容,也就是和她說話時看著還舒服一些,臉上也有笑意。桂太太因就笑,“我耳朵老,聽慣了秦腔,京戲、南腔也就是聽個熱鬧。倒是吳太太母女倆都愛聽戲,千金也聽得專心呢。”


  吳太太瞧了女兒一眼,唇邊不禁露出笑意,愛惜地輕撫了撫吳姑娘的手背,不意就撩起吳姑娘的衣袖來,露出了一枚綠得能耀花人眼的鐲子來,許家五少夫人見了,也微微一笑,輕聲細語地說,“世嬸總這麽疼女兒,每次見世妹,手上的花樣都是翻新的,這對鐲子,越發襯得世妹眼似秋水,臉若白玉了。”


  這位五少夫人說起話來,就像是小唱捏著嗓子,有些怪,可又很中聽。看得出太夫人也疼愛她,今日走到哪裏,都把她帶在身邊,聽她這麽說,招得太夫人都笑了,“就你出口成章,誇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也就是人家吳姑娘生得好看!這鐲子給她戴了,才顯得出來!”


  善桐也覺得吳姑娘真是美貌,比她母親還要有神好些,一雙大眼睛最難得炯炯有神,像兩枚寒星,偶一顧盼間,竟有逼人風姿。被太夫人這麽一誇,她花一樣的臉蛋上浮現出一點笑意,像是高興,又覺理所當然,反透出矜持。吳太太笑著握住吳姑娘的手,道,“您們快別誇了,再又把她誇得傲起來,那可怎麽是好?總之我也就這一個女兒,年紀大了懶怠打扮自己,無事也就收拾收拾她了。”


  雖然有謙虛的意思,但疼愛女兒,以女兒為傲的心情,卻是一望即知的。


  善桐隻看這一回事,便在心底熄了說吳姑娘的心思。這麽矜貴的女兒家,到了西北,見了遠遠比不上京城的西安,怕不是要先哭上一個多月?看她為許太夫人誇獎時那理所當然的態度,更能知道此人心高氣傲,將來到了桂家,慕容氏和善喜本來就處處比不上她,她再一高傲,妯娌之間簡直永無寧日了。難道宗房還要鬧得個分崩離析,兄弟們各自遠遠地分派出去,彼此間不相往來?

  她就是擔心桂太太看吳姑娘好了,不過度了桂太太一眼,正好也見她望過來,兩人目光相對,就知道彼此都是一個心思:是頭金鳳凰,家世好、有聖眷、家境殷實,家教應該也是好的,生得又美,可就是因為太好了,人家恐怕瞧不上桂家,桂家也自認配不上她。


  再轉而去看秦姑娘,善桐就覺得有意思——這真是和鄭太太誇得一樣,秦家的家教,那是沒得說了。這位秦姑娘打扮得要比母親華貴一些,也就是一些——秦太太真是安之若素,在滿場花花綠綠簇新的禮服裏,就她還是獨樹一幟,穿著半新不舊,三四年前的花色衣裳。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身為國公夫人娘家人,要為國公夫人端架子撐場麵的事。秦姑娘估計因為沒出閣,有點特權,穿的是今春時新的纏枝桃花夾米字紋裙子,其實從料子來看,再添上她頭上那對金釵,手腕上那對白玉鐲子,善桐覺得秦家壓根就不差錢,估計就是秦太太根本不打扮自己,就是沉得住氣,不追求京中潮流。光是這份穩重,善桐覺得,那才是不愧多年來的名門呢,這才叫真真正正的韜光隱晦、鋒芒不露。


  不過這家教落到秦姑娘頭上,就顯得她有點不會打扮自己了,秦姑娘生得也很平常,估計是隨了父親,下巴略嫌方正,有國字臉嫌疑。雖然是老生閨女,可一點都沒有老生閨女的嬌氣,一動不動、挺著腰杆坐在那裏,年紀還輕呢,看起來就像個教學嬤嬤一樣,叫人望而生畏了。正好國公夫人拿了戲單子來,笑道,“好了,暖場的戲也快完了,還有一出戲沒點。大嫂別客氣,你來點吧!”


  秦太太道,“我日常不大聽戲,不會點。”國公夫人便笑著衝秦姑娘道,“那你來點,你平時總也難得看麒麟班的戲,今日想聽什麽,姨母許你聽。”


  善桐想到她素日裏果然是難得聽男班戲的,再一聯想那個什麽‘崔子秀’在京城內眷裏的名聲,一時也就好奇地望著秦姑娘。不想秦姑娘一臉為難,看了母親一眼——連秦太太衝她微微點了點頭,她卻都還說,“阿姨,我從小沒怎麽聽戲,萬一這沒點好,豈不是掃興了?”


  一時又推給楊太太,“小阿姨來點吧。”


  楊太太不禁失笑道,“你平日裏在家都做什麽呀,也不見你出門到我們家來玩。成天就關著門,也不聽戲也不作詩的,日子都要過得無聊死了。”


  一邊說,一邊把戲單子遞給孫夫人——善桐一眼看見四少奶奶給孫夫人使眼色呢,不禁抿唇一笑,倒覺得四少奶奶可愛得很。


  孫夫人也不知道看見沒看見四少奶奶的眼色,看了看戲單,又問善桐,“妹妹愛聽什麽戲?隻管告訴我。”


  善桐這下倒得到眾人矚目,連國公夫人都不禁訝異地閃了她一眼,善桐隻覺得芒刺在背——她看戲看得樂嗬,可不想做個場中人,因就把繡球拋給四少奶奶,“我不懂京戲,四堂弟妹說說看。”


  四少奶奶還沒說話呢,吳太太已經半真半假地道,“這說了半天,戲沒點,什麽阿姨呀,舅母呀,嫂子呀、弟妹呀,倒是說了一大堆,要世子夫人也來了,又要添個姐姐妹妹的,戲單子再不送出去,崔子秀麵上的白粉都要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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