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彗星來的那一夜(4)
她示意俏麗的服務生送來一個高腳杯,高高舉起:“無論喝紅酒或白酒,酒杯都必須使用透明的高腳杯。由於酒的顏色和喝酒、聞酒一樣是品酒的一部分,一向作為評斷酒的品質的重要標準。使用高腳杯的目的則在於讓手有所把持,避免手直接接觸杯肚而影響酒的溫度,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並持瓶頸,千萬不要手握杯身,這樣既可以充分欣賞酒的顏色,手掌散發的熱量又不會影響酒的最佳飲用溫度。”
“啊,今天真是長見識了。你們兄妹倆感情真好。”
“兄妹倆的感情怎麽會不好呢?”幽幽的語氣,聽著不像是滿滿的嬌嗔,而像是無奈的輕愁。“你有妹妹嗎?”
他聳聳肩:“沒有,不過我有一個形似妹妹的朋友。但她現在已經嫁人了,重色輕友,幾乎不太理我。”
“你喜歡她吧?”燈光下,一雙清眸滌蕩微轉,明媚動人。
“可能……有那麽一點點。”他舉起杯子,喝下一大口果汁。
後來他搶著埋了單:“又沒把玉佛帶給你,哪好意思要你破費!”
錢不多,她不好意思再堅持。
外麵已是華燈閃耀,清涼的夜風習習。
“這裏沒有車位,我把車停在對麵了。”站在餐廳門口,他對她說道。
“嗯!”她準備就在這兒跟他說再見。
“是回公寓還是回學校?”街上行人簇擁,他站在她身邊,擋住推擠的人。
“回公寓。”
“我送你。”
她急忙搖手:“不用,不用。”
他莞爾一笑,低聲道:“我今天沒喝酒。”
她的臉迅速緋紅,忙把頭轉向一邊:“我們不順路。”
“你知道我準備去哪兒?”這下,她連心跳都失控了。
陪著他穿過斑馬線去馬路對麵取車,路上他接了兩個電話,談的都是工程方麵的問題,倒也不用費心地製造話題。
他的記性真好,不需要她提醒,黑色奧迪穩穩地停在巷子口。
“再見!”她推開車門,深吸一口氣。
“什麽時候?”他探出車窗,笑問。
她回轉頭:“什麽?”
“你說‘再見’,我問‘什麽時候再見’?”
她愣在巷子口單薄的路燈下,簡直毫無招架之力。
他很有誠意地凝視她,嘴角蕩漾著笑意:“周五下午有課嗎?沒有的話,我帶你去工地轉轉?”他熱情地建議。
她瞪大眼,心狂跳,輕輕地點了點頭。其實周五下午她有一堂課,但可以和趙清對調一下。
“進去吧,我周五飯後去找鄭校長有事,然後去辦公室接你?”
“不!”她脫口而出。
他擠擠眼,大笑道:“知道了,那你在校門外等我吧!”
她轉身,也不知是怎麽回的公寓,隻覺著整個人像飄著似的。
周四,淩玲把她堵在樓梯口:“明晚,我請你吃飯。”
“什麽事?”她和淩玲太熟,吃個飯不需要這麽鄭重地告知。
淩玲不太自然地道:“其實想請你吃飯的是周總,他說要給你壓壓驚,那天……把你嚇著了。”
童悅的臉色立刻就不太好:“我說過你當我沒回來過,我自己也真當什麽都沒看到。如果我想說什麽,不是吃頓飯就能堵住嘴的。”
淩玲慌忙捂住她的嘴:“我什麽時候說不相信你了。你真是個沒見識的,不就吃頓飯,認識個朋友嘛,扯那麽遠幹嗎?童悅,我跟你說,學校就是個象牙塔,我們都是井底之蛙。現在做什麽不靠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說不定就要麻煩周總呢,現在先認個臉不好嗎?”
“不好。”童悅拿開淩玲的手,“你是我的同事,孟愚也是我的同事。”
淩玲臉一黑,身子一扭,氣呼呼地走了。
童悅歎了口氣,捧著課本拾級向上。孟愚去上課了,趙清邊改作業邊和喬可欣在聊天。這兩人在學校的人緣都不怎麽樣,卻是誰都不敢得罪的。
趙清外形粗魯,講話猥瑣,但教學很不錯,特別能抓題。他和孟愚一樣,一直執教高三強化班數學。喬可欣到底是專業院校畢業的,有一副好嗓子,鋼琴彈得不錯,而且會編舞,實中在文藝方麵全靠她掙麵子。
“人家說一周內就給你通知?”趙清有點不敢置信。
“嗯!”喬可欣重重地點頭,眼睛盯著童悅。
童悅在辦公桌後坐下,對兩人的話題不感興趣。
“嘖,到底是大都市,機會就是多。不過可欣老師也是一顆明珠,在哪兒都會熠熠閃耀。那所學校是識到寶了。稱心了吧,以後就可以天天和男友耳鬢廝磨,不用跑來跑去了。我開始同情鄭校長了,實中沒有了你這道美麗的纖影,他會凋零的。”
“他才不會呢,今年又多招了兩個班,他樂得嘴巴都沒合攏過。”
“那你啥時候辦手續?”
“和那邊協議一簽,我就過去。”
“這麽急?”
“怎麽,舍不得我?”喬可欣嘲諷地睨了他一眼。
趙清“嘿嘿”地笑,倒也不生氣:“我是舍不得呀,童老師也會舍不得,你們倆可是高中同學。”
“趙老師,明天咱們調個課,可以嗎?”童悅突然抬起頭來。
“隻要理由合理,我同意。”
“相親。”
“君子有成人之美,行,行!”趙清豪爽地道。
年級組長過來找趙清有事,趙清便出去了,辦公室裏一時間隻留下喬可欣和童悅。
童悅埋頭寫教案,喬可欣把椅子拉到她的桌邊,推推童悅:“對方是什麽樣的?”
“等你真的成了我大嫂,我會向你匯報的。”童悅頭也沒抬。
“童悅,”喬可欣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你是不是氣我和彥傑對你隱瞞戀愛的事?”
“我為什麽要生氣?”童悅沒好氣地道。她是不懂他們有什麽必要向她隱瞞,戀愛不是一件神聖而又美好的事,難道弄得像地下工作似的更刺激?如果可以,她一點也不想知道。
喬可欣的名聲不好,學校裏沒人願意和她做朋友。她們因為是高中同學,談不上很要好,偶爾一起逛個街、吃個飯。彥傑從上海回來,打電話給她,她和喬可欣正好在街上,於是一同去火車站接人,就在火車站旁邊的川菜館吃了飯。彥傑回家過年,三個人又聚了一次。她和彥傑都是話少的人,喬可欣就像高德導航裏的誌玲姐,嗲嗲的娃娃音,從頭說到尾。
初六那天,彥傑說和幾個同學一起去看蘇陌。錢燕和童大兵串門去了,她一個人吃的晚飯,覺著無聊,就跑去找喬可欣玩。
隻敲了一下,門就開了一條小縫。她看到喬可欣穿著彥傑的襯衫站在門後麵,彥傑裹著浴巾慵懶地倚著沙發抽煙。他頭發是濕的,如墨般的眸子幽深得懾人。
她掉頭就下了樓,樓道陰暗的光線恍恍惚惚地照著她瘦削的肩膀和手指,她用圍巾把頭包得嚴嚴實實的。彥傑在後麵叫她的名字,她不願回頭看他的窘迫。天空飄著雪花,她在呼呼的風中走回了公寓。
彥傑是她的哥哥,喜歡什麽人,和什麽人上床,和她真的沒有關係。但那一晚,她的心就是疼得像碎裂了一般,整個人像被掏空一般。
“這次,我對彥傑是真心的。”喬可欣保證。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說完,童悅又繼續低頭寫教案,隻是握筆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葉少寧是個細心的人,周五的早晨特地發了條短信過來:別忘了我們下午的約會。她握著手機,把那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抬起頭看著天空,她的心沉穩而又安定。
“來,戴上。”一上車,他就給她扣上一頂安全帽,看她穿著襯衫、長褲和跑鞋,臉上露出讚賞之色。安全帽太大,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往後扶了扶:“工地上很危險嗎?”
“不,但我要讓你更安全。”
他一直在注視著她,她不用看他也知道。
工地原來是實中的舊校址,打樁機正在工作,工人跑來跑去的,不時有人尊敬地和他打著招呼。原先的校舍和樹木已找不到一點痕跡,她跟著他走進去,他小心地將她護在身後。
她努力辨認了一下,指著一個方向說道:“那裏原來是圖書館,門口有棵雪鬆,樹下被雨水衝刷出一個小坑。我剛工作那年,青台下暴雨,校園被淹了,我打著傘去上課,沒提防那個小坑,一下子栽了進去,像個落湯雞,學生站在樓上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的。”
“你還有這麽糗的事?”他也笑了。
“還不止這一樁呢!”
“以後一件件說給我聽。嗯?”他突然牽住她的手,她本能地想縮回,但在他熾熱的視線裏,全身的力氣都像被蒸發了。
有個皮膚黑黑的男人跑過來和他說事,他鬆開她,讓她往邊上走走,離打樁機遠一點。
說工作的時候,他也是一臉溫和。像泰華這種大集團的總經理,應是商場精英中的精英,他有條件不可一世,但他卻非常謙和。她安靜地站著,耳邊是打樁機轟隆隆的聲響,她卻像感覺不到似的,眼裏、心中仿佛隻有他一個。
她陪著他一直在工地待到天黑。
“一個從小玩的大哥火燒眉毛地催我過去,本想一塊吃晚飯的,現在看來要推到下次了。”上車前,他很過意不去地對她說。
心裏有一點失望,但她沒有外露:“我晚上也有約。”
“真的?”他挑挑眉,像是不太相信。
她當著他的麵給淩玲打了個電話,淩玲驚喜的叫聲刺得她的耳膜隱隱作痛。
他把她送回公寓,就急匆匆地走了。
她剛剛隻是賭一口氣,並不是真的想出門。淩玲這下不依了,好說歹說,甚至保證再不帶周總來公寓,而且僅此一次,以後絕不讓她和周總再接觸,她才無奈地衝了個澡,換了身連衣裙出門。
周總親自開車過來接的。淩玲可能覺得和童悅達成了聯盟,在她麵前,毫不顧忌地和周總撒嬌。周總有點不自在,端著架子,卻經不住淩玲的柔情攻勢,最終破功,笑得像尊胖彌勒。從他們的話語間,童悅聽出來,這個周總叫周子期,是做建材生意的,公司規模很大。好幾次他們都提到了書香花園。不僅房價,就連裝修,這位周總都出了大力。童悅看看周子期,她是該形容他體貼還是大度呢?也許兩者皆不是,是她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一切隻不過是你情我願而已。
“我那老弟可不像我這體型,童老師,你要好好把握。”上樓時,周子期友情提醒道。
童悅看向淩玲,淩玲吞吞吐吐道:“我忘了……告訴你,今晚周總還請了個人,他想介紹你們倆認識。”
童悅心裏一陣翻騰,已經非常後悔了。淩玲怕她臨陣脫逃,死死地挽著她的胳膊。
周總是餐廳的貴賓,老板親自出來領著他們走進雅間。淩玲好像也來過多次,熟稔地和老板打著招呼。
“葉總已經到了。”老板推開雅間的門。
童悅抬起眼,一下就看到一個小時前剛分手的葉少寧言笑晏晏地站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