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狐妖來了
月上中天，雖罩著一方薄霧，卻也能將衡府的別院照的通透。月光如水打在樹枝上撒下斑駁的光影，小亭邊的噴泉裏映著破碎的圓月。花草亭台泛著瑩瑩的光，幾隻落單的知了不時發出聒噪的叫聲，又隱在草下尋不到蹤跡。螢火蟲在花朵上泛泛飛著，偶爾碰個頭又各自玩起各自的。
別院正中有一座圓桌大的蓮花玉台，周身晶瑩碧綠，用暗色的顏料畫滿了符咒，玉台內似有一脈清流水波盈盈。這種玉石本質算不上什麽上等好玉，但因其內分布的條紋看起來像是有碧綠的清泉在裏麵流動，所以取名為流玉，又因這流玉善聚靈，也有人稱它為靈玉。這是衡弄文特意為神樂布置的。
此時神樂正端坐在聚靈台，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幾隻螢火蟲飛過來落在她身上，她輕吹了一口氣將兩隻小蟲掀翻了個跟頭，螢火蟲撲騰了兩下悻悻的飛走了。
妖典裏說：火凰牡丹，濯妖其華。以丹舐火，得之永生。這段話的意思的大體就是牡丹花中有一個品種叫火凰，這種牡丹修煉的妖精內丹是不老不死的靈藥。而且作用頗多，堪稱神物。
很幸運也很不幸，神樂便是一隻修行了五百年的火凰牡丹。神樂對妖典裏所說的話嗤之以鼻，若是自己的內丹真如妖典所說那般厲害，她又何苦落到如今地步？倒是白白讓她遭了許多磨難。
三年前，神樂即將要化形，意外被慕容墨陽大國師捉出妖界，妖力全失。是衡弄文救她回來，然後在這聚靈台上睡了一個月才化作人形，因為一直沒有恢複妖力，神樂便暫時寄居在衡府，衣食住行全由衡弄文一手負責。
衡弄文呢，是宣德王朝的朝臣，主要司掌文史，聽說在朝中他還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明明叫做弄文，可是來衡府喝茶的人卻喜歡叫他司文大人，真是太奇怪了！
衡弄文常穿一身淡紫衣衫，長得呢也不賴，立於一方粉荷之中竟也不覺唐突。這點是神樂願意留下來的最大原因，若是想到每日對著個醜八怪吃飯喝茶，想想還是死了算了吧。
衡弄文不光養眼，對自己照顧的還算體貼，神樂便也勉強覺得住的滿意。有時候在陽光下看他，會覺得他周身都散發著微光，連頭發都泛著紫色光暈，若不是與他處的久了，便是把他想做仙人也不為過。
他身上總帶著清淡荷香，一次神樂在他身上亂翻，看看有沒有香包之類的，要不然他一個男子怎麽會身帶花香呢？衡弄文自然咬著男女授受不親的酸文，製止神樂的輕薄行為，又解釋道大抵是他常駐足於半荷塘才會身染荷香吧。神樂卻不以為然，自己也常在半荷塘玩，怎麽就沒有荷香呢，因此一直堅信衡弄文身上有香袋，隻是害羞不想給她看。
衡弄文愛笑，笑起來像半荷塘舒展開的荷花瓣。她想慕千潯一定也愛笑吧，隻是她從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來到人界三年，她等了他三年，他卻三年沒有出現。
慕千潯是妖界妖君，手頭上自然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或許是沒時間來，或是還沒有找到她，也或者他休眠了很長時間，到現在都沒有發現自己失蹤了。
他說過自己是不同的，神樂想這個不同起碼在他心裏是不同的。他心疼自己，自己雖看不見，卻感覺的到。神樂這樣想，也就有了等待的勇氣。
打坐還沒兩柱香的時間，神樂便覺的乏了。她修煉一向不用心，此時困了便幹脆打盹。
她做了夢，自她有意識來就開始做的夢。夢的最初是四月的桃林，大片的桃花開的正好，一隻白蝶在林中翩然飛舞，夢到深處，這樣的景象就會陪她一夜。
隨著她的成長，她的夢也似有了生命力一般漸漸清晰豐富完整，這個夢裏多了幾個她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夢即是本心，是記憶在潛意識裏的重組。神樂因此奇怪，那些不認識的人不存在於她的記憶裏，可他們卻生生出現在了她的夢裏。
衡弄文在人間頗有學識，神樂也曾向他提過自己的疑惑，他給的解釋這個夢可能是前世執著的記憶碎片，神樂現在靈體不全，最容易被這些執念鑽了空子。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時間長了這個夢會慢慢消失。
這次的夢較先前更為完整。夢裏自己穿一身白衣立於桃花之巔，手裏捏了隻桃子。她桃子剛吃了一半，憑空裏落下個黑衣少年，也順手摘了隻桃子，三兩口便吃了個幹淨，吃完邪邪一笑，用吃剩的桃核扔自己。
神樂一閃身躲過了暗器桃核，氣不過又將自己手中的半個桃子丟那黑衣少年。那少年正幸災樂禍疏忽之下竟被砸中，悶哼一聲叫到:“你知道我是誰嗎？”她翹眉:“你都不知自己是誰，我又怎的會知道？”
那黑衣少年氣急自報家門:“我叫夜未央！”她哦了一聲轉身要走，自稱夜未央的男子卻追了上來:“你打我一下，我要還回來！”說完不分青紅皂白伸手就劈向神樂，神樂被逼的一甩袖，幾棵千年樹齡的桃花樹紛紛倒下。
一來二去，兩人都紅了眼，招式越發淩厲。正當兩人戰的驚天地泣鬼神難解難分之時，桃花深處忽然現出一個白衣仙人，淡漠的眼淡漠的語氣:“好好的卻毀了這許多樹。”
神樂愕然，微微側首，隻見滿地落英中男子清冷絕塵，容貌清淡讓人看一眼看不清卻也忘不掉。隻是讓神樂驚訝的並不是男子的相貌，而是他的聲音，他的清冷聲音和慕千潯的一模一樣。
神樂突然大叫一聲，身體沉悶的疼，詫異之下雙目兀的睜開，第一時間就爬起來找那清淡身影。這一看不打緊，眼前竟還是那個寧靜的院子，隻不過現在是從聚靈台上摔到地上罷了。
還有隻沒來的急逃走的笨蟬被她壓在身下，發出要命的吱揪聲。神樂重重歎口氣又坐到了地上:“又是這個夢……”抬頭看著明亮的月亮覺得委屈，想了那麽久，竟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神樂沒事了，那個狐狸已經被我打走了。”衡弄文仍著一身淡紫衣衫氣喘籲籲，蹲在地上不住咳嗽。
“什麽狐狸啊？咦？你怎麽喘這麽厲害？”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繼續碎碎念。
“剛才我出來看你修煉，發現一隻雪狐直立著站在你麵前，而你又手舞足蹈的說胡話。我猜想一定是這成精的狐狸看上了聚靈台，對你施了幻術，就追出去了。”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話，衡弄文喘的更厲害了，一向整潔的額頭還被汗濕了幾縷碎發，卻是累的不輕。
可神樂似乎並不領情：“你是說剛才它對我施了幻術，所以我才會做夢？”
衡弄文木呐的點點頭。
“那你幹嘛把它趕走，害我夢做到一半！”神樂抱怨道，沒良心的無視辛苦的衡弄文。
“額？？？你夢見什麽了”委屈中……
想起夢裏那個淡如煙水的人，神樂心裏喜不盛收，猜想這那人可能就是慕千潯的樣子。當初自己雖然看不見，卻意外鍛煉；了自己的感知能力，那樣的話語，那樣的姿態，她想絕對不會錯。果然慕千潯是個好看的樣子，神樂羞答答的笑，繼續笑……
被無視的某人徹底風中淩亂，有些生氣的交代到：“狐族報複心理很強，這次沒有得逞，以後還會找機會再來.……”你小心些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神樂驚喜的打斷“真的？”
“嗯，真的”衡弄文木呐的應著，心想狐族的報複心理是很強啊，但這反應怎麽覺得怪怪的。
“你是說那個狐狸還會回來讓我做夢？嗬嗬哈哈……”狂喜中的神樂仰天大笑的同時還不忘碎碎念“下次見到它，一定要和他好好商量著怎麽安排一個我喜歡的劇情！”
這，這，這不是重點好不好！一向儒雅的衡弄文也氣的直跺腳“瘋了瘋了瘋了！！！”也不管已經神遊四方的神樂一甩袖回房了。
“哎，你還沒告訴我那個狐狸長什麽樣呢，我見到它應該叫姑娘還是公子啊……”
“不知道！！！”
“不知道沒關係啊，我可以自己問它，那你起碼要告訴我它什麽時候來啊.……”神樂不依不饒的追到門口。
“砰”房門應聲而合，伴著神樂的猝然慘叫：“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