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荒村忠骨
魔音也聽到聲音,她心神一凜,手執橫笛躍上了青璽的房頂。她凝神閉目,盤膝而坐,靜觀四周動靜。青璽想要讓魔音回去,可這麼多年,她就是這樣守護著他。
接著似乎六虎離開了,梁家村突然之間詭秘莫測起來。
青璽又想起月無疆,上次離開誅魔崖,他硬塞給青璽的一本書,奇怪的是沒有書名。書上全是奇怪的圖畫,青璽逐一閱過,畫得太抽象,前半卷類似殘樹枝椏,淺灰瀑流或順或逆,後半部有瀑流腿飛腳像是一種腿法,卷尾八個大字:「步步生蓮,十二連環。」。問月無疆是什麼,他笑得神秘莫測,囑咐青璽千萬不可當武器使了。以青璽絕倫逸群的才智,他怎麼可能不明白?
書頁中的圖畫……青璽猛然了悟,是經脈圖!第一頁是督脈全圖,描摹氣流的順流和逆流圖……難道這是傳說中的《督任九經》?鬼運算元當年曾經提起過這本書,這是一本神秘的武學秘籍。出自玄學鼻祖月春秋,可練就無上的輕功和腿法。月無疆送給青璽無疑是想要彌補他下盤的不足,青璽手上暗器點穴功夫了得,輕功雖然也鮮有匹敵,究竟還是比不上手上的功夫,如果練就了書中的輕功和腿法,青璽的武學造詣必為古今第一人。
月無疆必為月春秋的後人,奇怪的是月無疆自己為什麼不練習?他將祖傳秘籍給青璽目的明確,要他做徒弟。青璽是千古難遇到的武學奇才,可惜青璽入朝為官,浪費了他大好習武時光。月無疆眼中的是非觀是非常奇特的,他喜歡的東西就是,不喜歡的東西就非。
青璽督脈的氣流不期然地跟著書頁督脈全圖所示的方向流動起來。如此反覆流動了十來遍,頓覺體內一片澄明,一股力量在督脈中奔涌。右腳忍不住凌空一戳,竟然發出剛勁「綳」的破空之聲。青璽深厚的功底之下,竟然無意間練成了九經中最難入門的通字訣。
魔音聽見異響,身影一閃,入到房內,低聲問道:「大人,何事?」
「前幾日瞧見一本武學秘籍,不能成眠便練習練習。」青璽說完便吩咐魔音回去休息。
「魔音陪著大人。」魔音如暗黑中的飛鳥,瞬間又棲息在屋頂。自從做了大人的護衛,每天不看見大人入眠,魔音心中就會空落得緊。
青璽一邊抗拒著不願意做月無疆的徒弟,一邊又被《督任九經》所吸引。他從床上躍起,腦中浮現書中的圖像來,心中快速地整理成了九式五至。九式為戳、撩、旋、飄、點、撅、拐、踹、踢。五至為至通、至剛、至柔、至虛、至實。融匯貫通,督任九經的宗旨是:腿發無形,半步影勝、似踢非踢,至剛至柔。
短時間青璽也無法達到書中卷末幾個字:步步生蓮,十二連環。
十二月陰陽更替,強弱相扶,假以時日,必能練就書中無上腿法。
青璽將書中的輕功氣脈之法融於「鬼步凌虛」中,如若再過誅魔崖,青璽則不需借書劍之力,可一躍而過也!自此「鬼步凌虛」輕功天下無敵,無人出其右者。
天色蒙亮,青璽一夜未眠,未覺得困頓。練通了督任氣脈反而精神百倍。西屋后小樹林有人念念有詞在說著什麼,嘟嘟囔囔如念經般。
青璽不再戴著面具,雖普通的青衫皂靴,卻有說不出的清俊飄逸。他手握書卷邁出了西廂房,這是一坐南朝北的四合小院,院中幾顆杏樹枝葉繁茂,上面還有啾啾鳴叫的飛鳥,青璽出來飛鳥竟然不驚。院子中間一口水井。南角隨意堆放了一些犁耙竹簍等農家物什。難道梁乾這些年一直以此為家?梁統士也是書香世家,難為梁乾了。
東廂的宗天裴和六虎一點動靜也沒有,看樣子他們都已經離開,青璽心中隱約有些失望。
跨出大院門檻,往西邊樹林走去,西邊的小樹林在一個略微下沉的小山坳中。滿眼的翠綠,滿鼻淡淡的青草香,青璽陶醉地深吸一口氣。遠遠見樹林中一座簡易石頭壘成的墓,梁乾跪在墓前,剛燒的紙錢還餘燼未了。
青璽胸口一緊,他撫住了胸口,蘇沉塵,你的美麗情深如今也只是這樣的一壞黃土!等著我,等我功成身退,我會去陪你……
「大人,大人,……」梁乾連喊了幾聲,青璽猛然回過神來。梁乾驚異地盯著青璽臉,百揆大人之前竟然帶了面具。山中晨露深濃,青璽腳上竟然沒有沾染上一滴露珠,青璽不自覺使用了昨夜《督任九經》的功夫。九經上的功夫真是了得。
青璽抿嘴一笑:「為方便行事,多有易容。而今了悟,當以我的真面目應對天下。」
梁乾心事重重地低了頭。
簡易墓碑上並未刻墓中人姓名,只刻「梁公之墓」,想必梁統士反臣之名未除,其後人豈敢公然昭示?
青璽蹲下,拈起了一塌冥紙,懸在未滅的灰燼上,火苗一下就竄了上來。青璽想說著什麼,那些火苗在青璽的雙瞳中熠熠燃燒。他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百揆大人,多謝你來祭奠他。這裡並非他的屍骨,只是他的衣冠冢。他的真正墓地遠在洛邑郊外的亂葬崗。我欽犯之身,怎敢去祭奠?想他了只能在這裡跟他說說話……」梁乾心中難過,對著墓地磕了幾個頭。
「我父親也算是勤勤懇懇,忠心報國,死了還背了這樣一個不忠二臣之名。讓他的死好不值道!」梁乾淚如雨下。
「他若死在戰場並無遺憾,竟然死在本朝刀筆官吏的唇舌之下!」梁乾此語一出,眼神兩道凌厲寒光射向青璽。
青璽目光坦然。
「哈哈哈,這個刀筆吏就在你眼前。你還猶豫什麼?」四個黑衣精壯男丁抬著一頂白蓬紗轎風馳電掣到來,轎上的人輕舒畫扇,悠然說道。
竟然是陰魂不散的司寇珀。
「司寇公子,你竟然從白鶴坳逃出生天,也算你的本事。」青璽神色轉冷,淡淡說道。
「百揆大人,我曾經請求你殺了我,否則我必然殺了你,看看現在應驗了吧?」司寇公子身影一縱,從轎上跳了下來。
青璽把玩著書卷,眼神往四周晃了晃。
「百揆大人,殺你真可惜,你文可定國武可安邦。現在不僅江湖人士要殺你,連彰州戍邊大將軍也要殺你,你空有蓋世才華!我們並無刻骨仇恨,不過利益驅使罷了。不如你隨我揭桿而起,匡扶前朝宗室太子,如何?」司寇珀收起畫扇,身子微微前傾。
「司寇公子,天下百姓安居樂業,你何苦再挑起爭端?你為了一己之欲,置天下水火之中,實在非明智之舉……」
「唉呀,百揆大人,曹長賀說你果然沒錯,動輒百姓疾苦,憂國憂民……看看看看,有百姓幫你嗎?聽說天下吃人舌頭的第一妖吏來到這裡,這梁家村幾十戶人家,除了你面前的那位,早就逃得一乾二淨了!」司空珀譏諷道。
「司寇公子的宣揚還真是有效,非常佩服。」青璽拱了拱手,他心底鬆了一口氣。沒有百姓在此太好了,起了爭鬥最讓人放心不下的就是無辜百姓。
「你休要打主意逃走,這上山的幾條路口我已經派高手把守,周圍已經有夔機門的十大高手埋伏,百揆大人啊任你武功高強,也是插翅飛不出梁家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如若你答應同我反朝廷,前帳一筆勾銷,我們從此就是一家人。如若不允,我就帶著你的人頭,做為見面禮送給王道安,哈哈……」司寇珀一聲狂笑,躍上了轎子,白蓬紗轎隱沒在綠意蔥蘢中。
司寇珀查明梁家村只有魔音一個護衛,其他三大護衛不知所蹤。他求得夔機門上下相助,勝券在握。事實上他還在等待一個人——神劍。不殺他,焉能忍受廢身之辱?
「百揆大人,不是我讓他們來的……我只是心中有些不平。絕對沒有想要傷害您的意思……」梁乾有些慌亂說道。
青璽此刻心中在意的是夔機門高手,僅僅憑司寇珀怎麼能請得動夔機門高手?夔機門富可敵國,為什麼參與到這樣大逆不道的鬥爭中來?曹長賀?
青璽不驚不惱,從墓地回到小院中,就坐在小院的石凳上瞧起書來。他靜等一個時機。
梁乾托著一碗粗茶:「大人,這山村也無啥好招待您的……晉楚那邊的武士還常常翻過山來,搶我們的糧食和牲畜。」
「最近什麼時候來過?」青璽抿了口茶,隨手將茶碗置於石凳上。
「半月前,他們搶走了全村所有的牲畜,兩個士兵看中了一個姑娘,姑娘寧死不從,那些畜生竟然殺了他們全家……」梁乾憤怒地低吼。
「太過分了!」青璽將書使勁摔在石凳上。他看了看東廂,這個晉楚的君王,他知道他的軍隊是這樣嗎?或者是縱容他們?一統天下的念頭又在青璽心中出現。
「百揆大人,」梁乾突然跪在青璽腳下:「我不知道當年的事,但是我請求您,幫我父親平反!」
「起來說話!」青璽雙手攙扶梁乾,低頭的一瞬,見他頭上已有些許白髮。不知道這些年有著怎樣的憂憤。
「我答應你,如果我還能活著出去,一定上書對皇上言說此事!」青璽看見梁乾少年白頭頗是感慨。既然答應了他就一定會幫他。
「宗大哥半夜搬救兵去了!您一定可以出去」梁乾此言一出,青璽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