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事態發反應不一殿前辯針鋒相對
蕭炎抱著十三一路回了她的房間。
替她拿下釵環,解下外裳,蕭炎捻好被角。
「公子,熱水來了。」傳風小心翼翼端著銅盆和帕子進來。
用熱水打濕帕子,蕭炎輕輕擦去十三臉上的臟污,手指輕輕捋過散亂的頭髮,在耳後別好。
帕子投入水盆,暈出一片淡紅。
「那邊處理怎麼樣了?」蕭炎問。
「已經將如卿人的屍身移去了正堂,雙林回城去找人手了,棺材鋪子和紙紮鋪的人一會就能到。」
「務必盡心,夫人這種情況,只有我出面了。」
「如卿人那邊公子放心,都是準備最好的,只是——公子,萬安郡王那裡要怎麼處理?」傳風憂慮問道,「要不要找個偏僻地方——」他暗示到。
蕭炎思索片刻卻是搖搖頭,「不可,他在城內應該有侍從,她往這邊來許多人也是看見的,這個方向只有我的產業,誰都知道她肯定是沖我來,查出來不是難事,反倒授人以柄。裝了給他底下人送去,問怎麼回事報我名號。」
傳風領了吩咐應聲退出。
蕭炎踱步到床邊,輕輕坐了下來,他凝神望著床上無知無覺的十三,手不由自主摸上了她的臉。十三睡得很沉,半個臉陷在柔軟的枕頭中,面色有些白,顯得無助又脆弱,安安靜靜的,讓人很難想像就是這樣一個文弱的人不久之前拔劍殺了一個人。
「原來你也會有如此憤怒失去控制的時候么?」蕭炎喃喃道,似是想說給十三聽又似乎僅僅是自言自語,「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特別溫柔的人,我從未見過你與人爭執,連與我爭吵也是幾日便笑眯眯的了,可是當你最重視的東西被奪走的時候,原來你也是會生氣會暴怒的,許多人都不敢幹的事情你沒有猶豫就做了,是因為在你心中你父親重逾性命么,你不是不會抗爭,只是珍愛的東西很少罷了。」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十三的面龐,軟軟的。
「如果有一天我遇到這樣的境況,你也會這樣憤怒么,會不顧一切么?」蕭炎突然覺得直到這一刻,在他面前的才是一個真正完整的靈魂。
但他既不惶恐也不陌生,反而心底最隱秘的地方感到了一種安定,更深地淪陷於其中。
蕭炎輕輕躺下和十三並排,凝視著十三的側顏,他嘆息一聲,身子靠的和十三又近了一些。
「殿下,不好了,慶王爺上郡王府鬧事了。」小北匆匆奔進蔣牧白的書房。
蔣牧白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摺子,聲音沉著問到,「怎麼回事?」
「慶王爺說,說是二公子殺了萬安郡王,正扛著棺木在郡王府門口砸門,要王爺把二公子交出去!」
蔣牧白皺眉,「阿炎殺了萬安?到底怎麼回事?」
小北氣喘吁吁道,「具體怎麼回事王爺現在也不清楚,打聽來的消息是萬安郡王去平城二公子的莊子上,然後就死了,屍首都被運回來了,是被一劍刺死的!」
「阿炎現在在哪?」
「不知道,從平城離開后一直沒到王府也沒去承恩侯府,王爺正在派人悄悄找他。」
「你和父親說讓他先穩住,關好大門,派人去阿炎那座小院子找找。」不過一瞬,蔣牧白就做出了決定,「給我更衣,我去拜見陛下。」
果不其然,還在門口他就聽見了顯國公哭訴的聲音,顯國公和慶王爺交情匪淺,是慶王爺的姻親。
「陛下,你可得給老臣那可憐的侄女做主呀,我那侄女雖不成氣候但也是個老實孝順的好孩子,前陣子才傷了腳,去平城養傷,不過是聽說承恩侯也在平城便去拜見,哪知這一去就是天人永別呀陛下——那承恩侯跋扈狠毒,竟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裡,天家血脈是說殺就殺,可憐我那侄女才二十齣頭連滴血脈都未留下,慶王君幾乎都哭瞎了眼睛,陛下,請你做主呀!」
「顯國公這話就奇怪了,無憑無據倒說得如同親眼見著似的。」蔣牧白淡淡出聲,步入殿內。
他不慌不忙向女帝一拜,女帝殷切道,「從善你來啦。」突然瞥見身側侍立的德君不由訕訕。
蔣牧白恍似沒看見德君一般,垂眸道,「我若是再不來,說不得明日就莫名叫人打入冷宮,再見不得陛下了。」
「怎麼會呢。」女帝安撫道,「有話慢慢說,我自然是信你的。」
「陛下!」顯國公心中氣急,這妖后怎麼這時候過來,本來出雲公子旁邊吹吹風,判罪蕭炎的聖旨就能到手了,斬了蕭炎如同斷了榮郡王一臂,蔣牧白就是通天之力也獨木難支,再何愁也。
在老皇帝還在的時候,榮郡王雖然勢大但好歹不像今日,新皇登基,榮郡王府出力不少,更是上了一層樓,外有軍權,內有皇后,那蔣牧白還十分受女帝青睞,連朝中大事也能左右一二。
僧多肉少,放任榮郡王一系這樣下去,他們哪還有立足之地,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也是要抓住時機咬他一塊肉下來。
思及此,顯國公道,「皇后這話,我那侄女是白死了不成!承恩侯是你親弟,你自然包庇他!」
「承恩侯如何,有律歷有大理寺,自有陛下聖裁,現在顯國公所言也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
「許多人都可當人證,我那侄女是進了蕭炎的莊子死的,總要給我們個交代!」顯國公怒目而對,「慶王爺德高望重,身為宗室表率,白首之際卻受喪女之痛,若不叫兇手伏法,如何不叫群臣寒心?」
「事情到底如何等承恩侯回來一問便知,沒見著人沒見著物,國公空口白牙就要叫承恩侯認罪不成?」
他又轉身看女帝,面帶憂憤,「陛下,那萬安郡王貪花好色京城誰人不知?當年甚至對我——」他隱下未盡之語,滿意地看見女帝微變的神色,繼續道,「萬安郡王被我弟弟美色所迷,一直死纏爛打,他們一無故交,二無公事牽扯,她孤身一人潛到我弟弟的莊上,必定有什麼陰私打算。」
他深深一拜,哽咽道,「陛下,你我妻夫結交數載,我從未求過你什麼事情,承恩侯為國盡忠十餘載,還請陛下查明真相,莫要聽信小人。」
蔣牧白在女帝面前從未露出過如此脆弱神態,女帝面色動容,恨不能立衝下去安撫佳人,她忍不住喚了聲「從善」。
想要說不必擔心,承恩侯就是真殺了人她也不會叫他傷心,一轉頭顯國公又在虎視眈眈,想著萬安郡王畢竟也是身份貴重,不由躊躇猶豫。
正在兩難之際,一直沉默不語的德君突然開口了,他面含微笑,聲音清軟,「陛下,皇后品行正直,他的弟弟必然和他相類,而顯國公也是老臣,想必不會胡亂攀誣,那麼其中必有什麼誤會。不如將事情先放一放,等承恩侯歸朝,再細細詢問,如此豈不好,也不叫大家傷了和氣。」
女帝一聽,甚覺欣慰,忙不迭就順梯子下來,她暗含期待地看蔣牧白一眼。
蔣牧白也笑了,「我自然是聽陛下的。」
「那好,先派人去找了承恩侯回來,顯國公也不可再說了,一切等承恩侯回來再說。」說出這句話,女帝只覺的神清氣爽,終於不必在聽顯國公哭訴了。
「你們都退下,皇後過來陪我說說話。」女帝大手一揮就要清場。
「皇后,還請寬心。」經過蔣牧白身側的時候,德君眼中意味不明,恭敬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