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風流神君(六)
說話間的功夫,眼前的情景已經變了。
君傾一來,原本死氣沉沉的荒漠覆蓋上了一層綠色植被,陽光柔和地灑下來,蔥鬱林木,鳥語花香,潺潺溪水,竟成了景色優美的世外仙境。
楚遙回過神來的時候,君傾已經不在她面前了,他們兩個人被雪巔幻境隔離開。她早就在萬年前歷過上神劫了,這區區幻境能做的不過是不讓兩人接觸,卻阻擋不了他們的神識依舊能透過屏障看到對方。
……然而她並沒有功夫管君傾,畢竟劣等冒牌貨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她身處一座府邸的院子里,冒牌貨慵懶地坐著喚她過去。
她相信就怪了。
楚遙毫不留情地一劍刺穿他的胸膛,冒牌貨蹙著眉,似乎不解她為什麼這麼狠心。
那張君傾俊俏的臉因疼痛緊皺在一起,並不顯狼狽,反顯得幾分惹人憐。
什麼狗屁幻境,對她來說根本沒有用。
她消耗的是體力,但幻境像是源源不斷有神力支撐一樣,她殺死一個,立刻會轉變場景產生新的幻象。
另一邊的君傾嘴角不住地抽了抽。他看得清清楚楚,楚遙一劍就能刺穿一個幻象,幻象可是血濺三尺,當場斃命。雖然這些都是假的,但是她對著的可真的是他的臉。
好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看那些冒牌貨的下場了,總覺得渾身上下都有股揮散不去的寒意。
眼前的假青遙還在苦苦糾纏,哭得梨花帶雨,他閉上眼睛,直接捏碎她的脖子。
場面太過血腥,最後兩個人都不再關注對方的情況。
誰看到「自己」被毫不留情地殺死會好受啊……
楚遙那邊的速度比他要快,但君傾漸漸地感覺到了這幻境的不對勁起來。本來他們還覺得這幻境做得太小兒科,這樣的幻象根本困不住他們,可漸漸地隨著不同尋常的脫力感,他才明白這幻境運轉的源頭竟然是他們的神力。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用神力傳音給楚遙,讓她不要繼續與幻象廝殺,隨即他保存自己的實力開始研究如何突破兩人之間的屏障。
楚遙其實也注意到了這裡的蹊蹺之處,哪怕她沒有用神力而是用劍,也發現隨著她殺死的幻象越多,神力就流失得越迅速,當她逐漸慢下來,就收到了君傾的信息。
神仙的神力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如果一直這麼消耗下去,神力盡失后,幻境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們吞噬。
她看到君傾停下來找到了陣眼,掌中金光浮現,他迅速而熟練地結下一道咒印打在了上面,不費吹灰之力地解開了陣法。
她和君傾出了雪巔幻境,紫光神女已經用他們送回來的炎陽火蓮解了子煦身上的毒。後面的任務進行得十分順利,她和君傾在一起琴瑟和鳴了百年,然後回到了總部。
剛回到總部,紀念幾乎是第一時間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
——她的親生父母找到了她。
她的人生變得無比圓滿和幸福。她的父母一如她所想象的一般年輕而漂亮,為了彌補她而對她格外得好,幾乎是對她百依百順。
在紀念的撮合之下,她和紀傾在一起了。家庭,伴侶,事業,友誼……所有被世人所夢寐以求的她都擁有了。
楚遙覺得自己彷彿過了一輩子。
她冷笑一聲,閉上眼睛在心裡質問雪巔幻境。
這樣就能困住她了?
幻境以虛假的場景來迷惑闖入者的心智,使之沉淪;而幻術則是通過術法演繹闖入者最期盼或是最懼怕的事物讓他們永遠都醒不來。心智薄弱的人,就會在幻象中難以抽身,直到被耗盡神力。
縱然幻象中是她心中最圓滿的結局,但她的心智豈是這樣容易動搖的?
頭腦中有一道渾厚沉重的聲音陡然響起:「小姑娘,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就這樣事事順遂不好嗎?」
「當然不好。」幻象中她已經回到了現代,服飾也盡數變成了時尚的款式,現在因為她的抗拒,幻象不穩定了起來,低頭望下去,自己的衣服赫然變回了原本繁複的裙裾。
「你要男.色,我還可以給你更多。」那個聲音還在循循善誘著,替她描繪出另一種場面,「凡是你想要的,在這裡都能得到。你要知道,在外面,你會被欺騙,會被背叛……」
「但那裡是真實的。」天猛然陰沉下來,厚重的烏雲層層疊疊翻湧不休,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楚遙躲到街邊的咖啡店中,繼續與幻象進行意志的鬥爭。
「好,好!」那聲音似乎被氣得笑了出來,「倒要看看你那情郎會不會來救你!」
「……」楚遙點了杯咖啡,不再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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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君傾,也在發現問題的時刻陷入了幻術。
原本他和楚遙位居上神,幻術不足為懼,但之前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消耗了神力,終究不敵幻境的陰險中了幻術。
相比楚遙而言,他所在的幻象顯得尤為新奇。
他看到的場景都是楚遙眼前浮現的內容,包括她脫離這個世界,來到一個燈紅酒綠的繁華城市,那裡的周遭一切都讓人陌生。只是在某些地方,他看到的和實際有些出入——比如在這裡,楚遙不過是利用他,轉頭就另投他人懷抱。
幻境老者咳嗽了一聲:「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苦苦相助的人,你現在還想要救出她嗎?現在你有一個機會選擇,如果你不救她,你就可以毫髮無損地離開。」
在楚遙那裡吃了一個啞巴虧的老者這回玩起了離間計,「唉,那姑娘可是沉迷在幻象里,早把你拋到了腦後。」
君傾以旁觀者的姿態觀看了她的一生,只是笑吟吟地不為所動,耐著性子聽完老者的話,這才慢悠悠地把老者氣了個夠嗆,「你說完了嗎?說完的話,勞煩把我放出去。既然我不相信你的話,你就應該服從規則,讓我把她帶出去。」
「你們這幫乳臭未乾的小子!你是不是傻?你沒看到人家根本不在乎你嗎?」
「那又有什麼關係。」他緩緩眯起眼睛,扯起嘴角,「願賭服輸,你快點把我放出去吧。我可不想把這上古的冰川毀了個徹底。」
老者遲疑了一會,就見君傾念了一段冗長複雜的口訣,他聽得頭都暈了,但閱歷使然,還是辨別出了那是數萬年前的秘術,上古神力當真能毀了這裡,他絕沒有開玩笑。
「你!哼!」他這才明白自己算是撞上了兩塊硬石頭,說不準要兩敗俱傷。他也沒蠢到自找死路的地步,趕緊識相地把君傾放出去,只是意味不明地笑道:「呵,你以為這樣就能帶你的相好出去了?她身上有魔族的咒術,不過是被蠻力壓制,早就該發作了!」
君傾並沒有理會她,心頭卻猛地一陣。直覺告訴他,幻境老者沒有說謊,早在肆夜出現的時候,楚遙那暗傷就有了複發之勢。
幾乎是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他撕裂開幻境的場景,從裂口中躍身進入楚遙所在。
她伏在那家咖啡館的桌面上,眼睛已經闔上了,就像陷入了黑甜的夢境。
對於所見的現代畫面,君傾沒有任何訝異,他將楚遙從桌案邊撈起來摟在懷中,帶她飛身上了自己的雲彩。
身下的雪巔離他們越來越遠,漸漸化作一個模糊的白點。他輕輕拍了拍她蒼白的臉頰,她卻毫無知覺。君傾的眉頭擰起來,捏住她的手腕往裡面灌神力。她的筋脈里一片混亂,魔瘴之氣四處亂竄,氣息紛紛逆流,倒沖向她的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