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風流神君(七)
思慮再三,君傾把楚遙帶回了自己的府邸。
那裡有處隱秘的院子,旁人是見都沒有見過的。園子里移栽著許多原本在神農古神住處的藥材靈植,在他的細心照料下長勢極好。
當年神魔大戰的上神古神隕落了不少,若不是神農古神最後將僅存的神力傳給了他,恐怕他也在劫難逃。
那時古神曾囑咐過他,神魔大戰牽動的遠不止兩族的紛爭矛盾,老一輩的秘辛或許就隨著知情人的隕落而灰飛煙滅,就此他應該回到原來的位置,將這段過去隱藏於心,重新開始他的歲月。
在神農古神傳授神力的時候,悄悄地抹去了君傾與青遙有關的過去。至於他作為長憂的時候本就變化了容貌,恢復原來的樣子時也不會有人發現。
其實神農早看到了他們二人的命運,那不過是一段無疾而終的孽緣,與其無休止的糾纏,還不如乾脆利落地斬斷。
那是曾經他們的路線,他們本該就此錯過,子煦之後,青遙會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那時方徹底將心放下,安穩下來。
有的人或許會很早的相遇,但他們緣分太淺,註定不會走到最後。
他的記憶在再次觸及那個名字的時候漸漸復甦,一來,人怎麼可能忘記真正愛著的人;二來,他本就不是原本的君傾。
君傾嘆了口氣,把楚遙放上暖玉所做的床榻之上。
如果看到的人不免怒罵他的暴殄天物。當初從西海誆了個巨大的玉石回來,一時覺得這種大小十分稀奇,剛好拿了做床。
他修長的手指再次落在楚遙的手腕處,順著她的筋脈一寸寸向上探。倒是他疏忽了,這暗傷在她體內蠢蠢欲動了上萬年,雖然因為神農古神隕落,青陽帝君找了另一位神力高深的古神,但在這方面到底不甚精通,施加的封印雖暫時壓制,如果細探下去,方知舊疾潛在,早就掏空了裡子。
那時魔族放出的怪物腐蝕之氣足足讓天界邊緣寸草不生了萬年,直至今日也只能長出一些頑強的雜草,還是瘦瘦弱弱的隨時要被吹倒的樣子。
神農古神的神力早在他體內周轉循環,生生不息,這種生機的力量能暫時控制腐蝕的魔氣在她體內肆意。
她的眉頭因為疼痛而皺在一起,卻死死咬住了嘴唇不發出聲音。再過不久她會陷入夢魘,等待她的就是隕滅。
君傾拂過她的眉心,注入一道綠色的光焰。他握住她的手腕,那裡鬆鬆地戴著一隻翠綠得滴的出水的翡翠鐲子。君傾從她手心裡掰開那深陷在皮肉里的指尖,替她攏到被子中,低聲道:「小鳳凰,你才兩萬七千歲,還小得很呢,我不會讓你就這麼化作清氣的。」
「那樣的話,多孤單啊。」
動用了身上與子煦的神魂聯繫,確認他已經脫離了危險,君傾才褪去身上雪化后染濕的狐裘。他在屋子裡找到一個長而華麗的匣子,揭開上面的封條,露出了裡面那一把薄如蟬翼的鋒銳寒劍。
塵封多年的解憂通曉人意,察覺了主人的意思后,重見天日的剎那發出了興奮的嗡鳴聲,唰地一聲飛到了君傾手中。
**
青木林中蟄伏在暗處守護著凈靈草的饕餮自從被逮過來后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神仙了。
別說凡人,就是神仙也不會來採摘凈靈草。這凈靈草克陰邪,也是返魂丹的重要藥引。返魂丹逆天改命已是天界禁止煉製的,故而返魂丹的幾味重要材料分別以窮奇、混沌、檮杌、饕餮守護。
上古四凶的威力不容小覷,只有上古戰神為救愛妻從這四個凶獸口中奪得了返魂丹的藥材,卻因此負傷累累,足足昏睡了三千年。
飢腸轆轆的饕餮嗅到食物的氣味頓時從萎靡不振中打起了精神,但它不曾料到,萬年來的第一戰遇到了對手。
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斑斑血跡從青木林外一直蜿蜒到了凈靈草前,饕餮的腦袋裡全是那凌厲有如破空之勢的白色鋒芒。
它嗚咽了一聲去舔自己的傷口,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守護者不太稱職,還被這樣一個後生奪走了三株凈靈草。
……殺紅了眼的神仙真可怕,它還是繼續吃素吧。饕餮不甘地嚼著草根,用爪子在地上畫圈圈。
肆夜見到君傾身上的血也被嚇了一跳。他不得不順從君傾的條件,從魔君飼養的九頭火螭口中偷出那顆火魔珠。箐箐小公主一邊抽泣一邊從君傾的禁制中跑出來撲到兄長的懷裡。她嚶嚶嚶地哭著,「君傾,你、你欺人太甚……」她哪知道剛從自己的府邸跑出來玩,馬上就被君傾抓了個正著,還以此威脅兄長替他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你、你無賴!」
「事成后我自來歸還。至於如何瞞過魔君,我想你應該會解決的。」君傾將火魔珠收到特製的寶盒裡,隨即閃身躍離了魔界。
煉製解藥花費了三日。君傾將楚遙重新變回真身,放到自己的神識里溫養,以防這幾日出現變數。
*
這幾日來,楚遙只覺得這一覺睡得格外漫長。
她似乎做了不少的夢,但那是青遙的夢境,而她清楚地知道有什麼要發生。她的意識清楚得不得了,也知道自己面對的不是君傾本人,他的殼子里藏著的是一個熟悉得不行的人。
或許他在做君傾的時候隱藏得很好,風流倜儻的君傾與原本的他大相徑庭,而他在做長憂時,神態、動作總會讓她回憶起另一個人——無論如何那樣絕代風華的風骨她只見過一個人。他眉眼中的孤傲疏離,很像傅少衍,或者是另一個人。
早在她知道長憂和君傾的聯繫時就知道了這一點,一直隱藏至今不過是找一個合適的契機。
楚遙的眼皮動了動,終於睜了開來。她渾身都沉重疲倦得不行,聲音也帶著幾分沙啞。她的手指略微一動,就碰到了床沿的手,她慢慢把手挪過去,瞭然又肯定地開口:「師父……」
數日未曾合眼的君傾身子輕微地一震。即使微小不易察覺,但那一刻的變化,足以讓楚遙確定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