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風流神君（八）
君傾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反手握住她。
本來楚遙這樣已經回天無力，能拖一日是一日。但是有得了神農親傳的大弟子在，區區腐蝕之氣，即使困難他也能解得了。可惜除了他，解藥或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古神已經隕落了。」他開口提醒她。
楚遙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糾正，「我說的是你——傅、少、衍。」
「哦。」君傾半斂起眼睫，指尖的氣息再次探進她的筋脈，「那是誰？」他仰起臉，幾分譏諷地笑起來，極為靡麗，「小青遙糊塗的時候還想著別人，真是讓我痛心。難得我取來凈靈草和火魔珠，九死一生，一句感謝都沒換來。」
楚遙蒼白的唇合動了幾下，君傾扶起她，餵了她些水。他還是那樣氣定神閑，若無其事地等她的後文。
楚遙沉吟了會，才慢慢說道：「要我說出來嗎？你和魔族那個箐箐在一起的時候，幾乎一直保持著距離，你笑的時候讓我感覺到很熟悉的距離感，哪怕是故作嬉笑調戲，那些微小的動作也出賣了你。你上次用我的茶盞，下意識地調換了方向，如果是君傾，他絕對沒有這麼多顧慮。那是你本來的習慣，很難控制。這些，讓我想起了紀念給我看的東西。有一個人任著任務對象擁抱他，但是對方看不到的時候，臉上總是沒有感情的。是你，紀傾。」
尋常人被這樣揭穿身份，很難再沉得住氣。但紀傾不同，他依舊雲淡風輕地幫楚遙掖好被角，臉上的偽裝慢慢收去，他問道：「什麼時候懷疑我的？」
「很早之前。」楚遙閉上眼，幽幽地嘆息一聲，「到底相處了百年，我太了解你了。」傅少衍的性格與紀傾已經有些類似了，所以她對紀傾這個人的脾性也不算陌生。
紀傾深知繼續下去，也是沒有意義的糾纏。她很無賴，也出奇的固執，一直以來她所堅定的目標和信念都不曾動搖，更何況她現在知道的是真相，他再怎麼裝作若無其事也是事實。
「所以這次又是紀念暗箱操作把我們排在一起的？」想到紀念一直到現在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楚遙簡直哭笑不得，「這下子我們倆都出不去了。」她可是諳熟他們總部的規定，任務失敗會扣除五倍積分。當初這個任務評級是s，原來是因為這樣。
紀念膽子真大，連她和自己的弟弟都敢下套。
紀傾的確很符合她的審美，說是極品也不為過。饒是做了這麼多任務，遇到過形形□□的美色，紀傾依舊是個中翹楚。
但是感情這種事情，總得你情我願吧，她倒是有那麼點心思，一直被自己小心翼翼地藏起來。不確定對方的想法之前她是不會冒險的。
「大哥對她的行為也是默許的。」紀傾端坐在她床前，終於卸下了一貫的嬉笑神情，眉目間淡淡得看不出思，「他們早就想嘗試一下做兄長的權威了。這次你大概是被我拖累了。」原本的君傾就生得風流，安靜下來的時候五官更似玉石雕琢的精美工藝品，籠著夜明珠發出的淡淡光輝，多了那份端莊，更讓人想要侵犯他的美。
楚遙的心思絕對不敢給他知道。
背地裡覺得他美就算了，還侵犯……她覺得她會死得很難看。
在心裡開完一輪車后，老司機楚遙故作坦然道：「沒事，這點分我很快能拿回來的。倒是他們失策了，你這分恐怕還扣不了。」規定說失敗的人需要一直在任務世界待到委託者死亡才能回到總部，並且扣除積分。這樣既耽誤了時間又損失了分數，對於任務者其實是很殘酷的懲罰。
好不容易排到前三位，這下子又要重新開始，怎麼可能真的不心疼。
總部對第一名的許諾是給予一年的假期，並且第二年從第五名開始算排位。她本來還想用這一年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現在看來是泡湯了。
都怪她禁不住美色的誘惑，而且總習慣在任務中用真心實意的感情去攻略任務對象，尤其是修□□陰差陽錯的事情，讓她知道了傅少衍的真實身份，反而讓她怎麼忘也忘不了。
紀念還真是……下了一盤大棋，多年的好友讓紀念把她的弱點吃得死死的。
說完這番話，哪怕當時的姿態多麼雲淡風輕，但楚遙還是免不了心裡直打鼓。紀傾看了她一會，讓氣氛更加尷尬，楚遙掐了自己幾下打算出聲把話繞開，卻聽他猝不及防地說，「我知道。」
當時進入雪巔幻境，看到她面前出現的人是君傾而不是「長憂」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幻境製造的幻象是入陣之人心中所系之人，細心如他，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心中雖然清晰明了這其中的緣由，卻沒有戳破。她雖然和他姐關係親密，但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哪怕他知道了也是要耐心細緻地保管好這個秘密的。
至少在她說出來之前，不能讓她知道端倪。這大概是對她的一種保護吧。
紀傾知道……楚遙偷偷瞄他，見他臉上沒有異樣才暗自舒了一口氣，還好他是這種態度，否則她以後說不定在總部還會和他抬頭不見低頭見，把關係弄尷尬了讓兩個人都難堪。
楚遙自詡業務水平數一數二，沒想到實戰的時候反而慫成了狗。難道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這麼患得患失？楚遙把自己的頭蒙起來，胡亂地拍打自己的臉，暗自告訴自己要冷靜。
你這個老司機怎麼無時無刻都想開車呢……不就是美人嗎，慫什麼，緊張什麼！
嚶嚶嚶一想到烏七八糟的事情她真的忍不住想要去撩他。
「……」紀傾把被褥掀起，露出她發紅的耳根，半是無奈地把她拉起來，「你一直都這樣嗎？」
「嗯？」
「我是問，對於好看的人，你一向是這麼把持不住嗎？」傅少衍的時候他見識過一次，君傾的時候他再次見識到了。再聯想一下她在總部的「辣手摧花」的外號，他原本清冷的面孔更冷了幾分，握住她手腕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力道。
楚遙一愣，半響后訥訥地開口，「我……不是、你應該知道我是從小在總部長大的，我和其他人一樣，都是總部收留了我們。我一直都在回憶，我的親生父母會是什麼樣的，可是那時候我太小了，根本沒有印象。你看我長這樣，我的父母一定都很好看。所以我想，那些好看的人會不會有我父母的影子。」她自嘲地笑了一聲，誠實道，「大概是我太天真。」
「這是實話嗎？」意識到自己可能失態了，紀傾鬆了手。她眼中的悲傷讓他不由得怔了怔，流露出一種憐惜的情感。
「假的。」幾乎沒有間隔，她馬上接上了他的話。此時她再也沒有之前那種壓抑的情緒，反而坐了起來，伸手戳了戳他的臉，「實話是我就是這樣一隻顏狗，任性。」
其實，之前的話才是大實話。她的確是這麼想的，之所以想在進部門的第二年就爬到第一的位置，就是想去調查當年的事情。她不記得父母的樣子，但依稀記得小時候那段時候很幸福快樂，她的父母一定不是故意拋棄她的。
紀傾難得的失神讓楚遙感覺十分有趣，她趁機環住他的脖子，手腕一用力，順勢把他拉倒。她仰面對上他的目光，遺憾道：「既然你都要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裡，總覺得好吃虧啊。要不你補償我一下？」楚遙點點自己的嘴唇，「來一個告別吻？怎麼說我們也是搭檔過兩個任務的人。」
現在想起來，當初傅少衍可能就沒有被她攻略成功。這次紀念能把這個任務標為s級，肯定不會這麼容易放他們走。於情於理，輸的是她，留在這裡也是應該的。
楚遙一些列的調戲演得惟妙惟肖，當之無愧的最佳任務員。以往她的偽裝總能輕而易舉地騙過很多人，就連某些秘密，紀念也不知道。
她越是笑得沒心沒肺，紀傾越感覺到心疼。
他曾經帶過多年的徒弟，這樣的性格他是最了解的。
她的謊言在他面前十分拙劣，幾乎是一眼就看破。但是對於她的戲弄，紀傾還是有些惱。這種沒皮沒臉的話，難道就可以輕易說出口嗎？他幾乎不敢去想她在其他任務里是怎麼樣的。紀傾恨鐵不成鋼地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見他遲遲不做行動，楚遙收了笑，扭頭去看帳幔的頂部，睫毛顫了顫，緩緩鬆開了自己的手。
楚遙在內心比了一個剪刀手。放下垂線后，坐等魚兒上鉤。
要說了解，兩人不分伯仲。她何嘗不知道他的性格。
最後還是紀傾心軟了。他按住她的手，沒讓她繼續得寸進尺下去，只在她額角輕輕落下自己的唇。
反正都這麼尷尬了，多揩點油才不辜負紀念這個陷阱。楚遙敏捷地偏了偏自己的方向，反在他臉上親一口。
細皮嫩肉的，滋味不錯。
紀傾能這麼做，不管是不是顧及了她的心情，還是之前的師徒情誼，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她也看開了，她主動一點又不吃虧，既然他這樣淡漠的性子，她也有應對的策略。
不得不說紀念這種古靈精怪的性格，親弟弟倒是很符合她的胃口。
很快楚遙就面對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局勢終於從被動化作主動。
「看樣子你不需要我繼續留在這裡了。」紀傾淡淡地挪開她，從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撫了撫衣服上的皺褶，「我先走了。」
他這種態度明顯是生氣的前兆。楚遙也意識到自己過頭了，自找的苦頭有苦說不出。
她頭腦中叮地一聲，連接的任務光腦發出了系統通知。
【恭喜，您已完成任務攻略。】
楚遙一頭霧水，又聽到光腦如同混亂了一樣再次發出了通知。
【錯誤！錯誤！進度混亂，您的任務目標對您的好感值跌至負數。本次攻略任務判定失敗。】
當任務判定失敗，才是她真正要接受懲罰的時候。
系統如此反覆，楚遙瞬間明白了過來。這才注意到紀傾還在她旁邊沒有離開，她根本就是被他耍了一通。剛剛她整了他，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報復回來？
她連襪子也顧不上穿，赤著腳就下了床，生怕紀傾就這樣離開。
楚遙死拽住他的袖子，還是耿耿於懷系統剛剛的故障，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系統有bug，紀遇他也不知道，而我恰恰發現了，並且掌握了利用的方法而已。」明知道她很好奇，紀傾偏偏不告訴她答案。他把她的手扯下，負著手跨過門檻，回首淡淡問她，「不過你還有個機會，接下來如果你乖乖地討好我，說不准你的任務就能通過了。」
楚遙的腦子轉得飛快，她立刻反駁，「不對，明明剛剛判定成功了！」
所以，到底紀傾是什麼時候被攻略的？
楚遙突然想起紀念之前喝醉時跟她說的話。
紀念扳著手指說道：「我這個弟弟吧，別的都好，如果不是和他有血緣關係，在我看來他也是完美的獵物了，但是啊，他也特別的麻煩。誰要是好死不死地纏上了他，吃了他，就絕對沒有好下場。」說完她不懷好意地壞笑著道，「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被拉下神壇會怎麼樣？當然是認上始作俑者了。」
當時她剛做完傅少衍的任務，需要緩過勁來，尤其是修□□壽命那麼長，恢復的時間也尤其多。每次因為兢兢業業，做完任務出來都要摒除雜念，當時正心不在焉。
現在想起來，她暗叫不妙，心中警鈴大作，彷彿知道了什麼。
她怎麼沒發現之前傅少衍對她就已經格外包容了？她還好死不死地把寬容當縱容，多次推到不成還鍥而不捨。
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楚遙難得心亂如麻，腦子從來沒有這樣不好使過。
現下，她只知道自己又再次招惹了上去，而且成功地激怒了他。
做人不能自輸士氣，楚遙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轉移話題：「我做了很多夢，險些隕滅。可是……這次卻做了同你一樣的靈夢，子煦或許要做哥哥了。我看北華基因不錯，也許我可以試試看。」她一派浪蕩風流的模樣，「你放心地走吧，子煦有我在不會孤單的。」
「你敢。」紀傾扳住她的肩膀，憐她大病初癒不敢用力，卻一字一句地道，「楚遙，你敢去找北華，我就可以回去把你調到男主或者男配部門。」有的任務員願意在任務中改變性別的先例也不是沒有，男主部門的no.1就是一個氣場十足的御姐。可是這樣的話，她以後就只能對著同性攻略了，對她來說絕對是煎熬。
「紀大美人，你放心，我是一個專一的人，心裡只有你。」楚遙適時地表達了自己堅定的立場，就差拍著胸脯發毒誓了。
紀傾連續幾次失態，終於明白自己徹底是被坑慘了。
他再也不會再去接下修.仙、仙俠這類的任務了。時間太長，有些事情就會成了習慣。比如被楚遙纏著纏著就學會了縱容。
他或許是一個慢熱的人，不會因為對方的長相，性格和那虛無縹緲的緣分一見鍾情。但若是時間久了，一旦生情，必是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