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合作

  提議肉償的結果,就是被理智尚未完全下線的人教聖子直接施展妖魔靈氣鎖給捆了個正著。


  這種妖魔靈氣鎖是清乾宗的獨門秘技,由施展者催動天地間靈氣所化,比其他門派的什麼捆妖鎖、收妖葫蘆等要更加容易施展,關鍵是它不用攜帶,收發隨心,故而深受廣大清乾宗弟子好評。


  穆羽然此時施展妖魔靈氣鎖,除了用得順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妖魔靈氣鎖只能鎖住妖魔,對於人修毫無效果,施展者靈力越強,能鎖住的妖魔階位越高。


  蘇小仙剛被妖魔靈氣鎖制住,就感到一股韌如蒲草的靈力綿綿不息纏繞而來,登時有些五味雜陳。


  「你騙人!」蘇小仙憤慨說道,「走火入魔什麼的果然是騙人的!」


  她好歹是追求過穆羽然十三年的人物,對於這人教聖子原本的實力水平也頗為了解。當年若不是穆羽然實力有限,在試煉秘境無法使意外入侵的魔兵退卻的話,蘇小仙又何至於祭出天鳳真血,敗露了行藏?


  如今七年不見,穆羽然的實力得到了長足的增長。蘇小仙在妖魔靈氣鎖中稍一掙扎,便知深淺,禁不住有些酸酸地想道:表錯情什麼的果然最討厭了。原本她以為穆羽然因為愧疚而走火入魔,說不定除了愧疚之外,還如狐丞相胡媚所說,對她有些令人欣慰不已的小心思。但是直到此時才知道,人家的修為不但沒有退步,反而精進了不少,敢情自己這邊是太過傻白甜,太過一廂情願了。


  「早說過狐丞相的話不能相信,該罰!」蘇小仙在心中不由得嘀咕道。


  但是此時,穆羽然心中所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妖魔靈氣鎖在此,還敢抵賴說並非妖族嗎?」


  「這是什麼話?」蘇小仙不願在穆羽然面前示弱,還嘴道,「第一,能被妖魔靈氣鎖制住的,不一定是妖,還有可能是魔。第二,我什麼時候否認過我是妖了?我只是好意提醒你,這年頭想求人辦事,光耍耍嘴皮子可不行,得拿出貨真價實的誠意來,例如說肉……」


  蘇小仙「肉償」二字還沒能說得出口,只見一道金光飛來,她被妖魔靈氣鎖壓制、不及躲避之下,給中了個結實。當下張口結舌,話說到一半,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這卻是風靡整個修真界的禁言咒。當年蘇小仙最喜歡在穆羽然耳邊胡言亂語,可沒少吃這咒術的苦頭。


  不過相對於妖魔靈氣鎖的蓄意為之來說,這倉促間發的禁言咒可就容易解多了,顯然穆羽然並沒有打算讓她徹底變成啞巴的意思。蘇小仙一試之下,便覺鬆動,遂精神百倍,賣弄法術,於輕描淡寫、不動聲色間解開,輕咳一聲,自以為頗有世外高人遺世獨立、寧靜淡遠之風。


  可惜穆羽然卻不捧場。他望著剛剛解開禁言咒、竭力裝得沉靜、但炫耀的神情仍溢於言表的蘇小仙,突然間纖長的眼睫毛顫動了幾下,微微垂下眼睛,問道:「你們妖族中人,都是這般秉性的嗎?」


  「啥?」蘇小仙一時聽不明白。


  穆羽然的話裡帶著深深的惆悵:「好色重欲,花心風流,最愛故意撩撥人,輕薄良家男子,裝的一副款款深情的樣子,私下裡卻和其他人魚水之歡,你儂我儂。」


  啊?看穆羽然這副幽怨的神情,該不會是被人騙得吃干抹凈之後又甩了吧?蘇小仙心中疑竇叢生,疑惑之中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酸意。她本想趁機刻薄他兩句,然而看著他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突然又有幾分不忍心,下意識地安慰他道:「興許是你誤會了呢?流言以訛傳訛,總是往誇張的方向說,事實未必如此……」


  「什麼叫事實未必如此?」穆羽然可能是桂花酒的酒意上了頭,再也顧不得所謂聖子高貴矜持的形象,一臉棄夫的模樣,向蘇小仙幽怨地傾訴道,「他們連孩子都有了,我親眼所見。又怎麼會誤會?」


  「啊?」蘇小仙一驚,原先想好的說辭一下子被堵了回去,搜腸刮肚地尋著新詞,搪塞道,「其實孩子這回事吧,卻也難說得很,誰知道那是誰的種?這個——」她將穆羽然額頭上的紅點點認真端詳了一番,接下來的話就有幾分說不下去。


  要知道穆羽然額頭的硃砂並非凡品。那是修真界的一種秘法,以極貴重的符水靈藥浸以極品硃砂,經七七四十九天熬制,經七七四十幾天晾曬,再經七七四十九天風乾而成,於人教聖子幼年時點上,一來彰顯聖子之身份尊貴,二來顯示其冰清玉潔的品性。也就是說,一旦穆羽然跟別人行過燕好之事,硃砂就會自然而然消失。


  眼下既然穆羽然額頭上的硃砂安然無恙,那麼跟他心愛女子歡好的男人,自然是另有其人。無論這孩子是誰的種,都不可能是穆羽然的種。按照穆羽然的說法來看,腳踏兩條船的罪名是妥妥的,確實洗不掉了。


  「誰的種?」穆羽然憤然望著蘇小仙,冷笑道,「你也不必揣著明白裝糊塗,替你主子掩飾。你倒是說說看,普天之下,還有誰有這個本事?最恨你們這些妖族,做了又不敢承認,反而百般抵賴……」


  蘇小仙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什麼叫做「普天之下,還有誰有這個本事」?聖子小朋友,該不會你裝純潔無暇裝久了,忘了男人都有什麼功能了吧?

  可是後面那句話她卻是有幾分聽明白了。她自認為是妖族救世主,便理應時時刻刻維護妖族聲譽,當下大怒道:「穆羽然,不要仗著你心情不好就可以胡亂說話。張口閉口愛好和平,卻常年狩獵妖魔,把我同族拔毛剝皮抽血挖肝的,是不是你們人族?你們從修鍊開始,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這麼多年的修鍊,要磕多少顆丹藥,有多少種丹藥的配方是要用到妖魔內丹的,這時候別裝不知道!還有那些個法寶,太多太多的證據,我都懶得說了。什麼叫做了不敢承認,百般抵賴?最善又當又立的,三界之內,非你們人修莫屬!」


  她這番話句句實情,的確是修真界普遍存在的現象。


  穆羽然聽了這話,愣了一愣,臉上一紅,原先的抱怨就再也說不下去,轉念一想:和一個小妖計較什麼,簡直是夏蟲不可語冰。遂將幽怨暫時放在一旁,垂著眼睛淡然道:「我亦因為此事,時常愧疚。可這種事情,由來已久,非我一人,或者一宗之力能夠扭轉。」


  蘇小仙見他恢復了平日里如同自帶聖光般的端麗清純的樣子,心中也就不那麼生氣了。果然還是一臉純潔無暇、神聖不可侵犯的聖子模樣最可愛了,便是知道他那是惺惺作態,也比整日對著一張怨夫臉要好得多!

  其實以蘇小仙現在的法力,全力以赴的話,大概是能夠輕鬆擺脫穆羽然的控制的。但因為穆羽然高高在上的淡然清傲樣子頗為招人,引得蘇小仙忍不住想作弄他,便將計就計地應承下來,半真半假地同意了他所謂的合作計劃。


  於是仙鶴羽衣重新回到了蘇小仙身上,一隻仙鶴奮力拍打著翅膀,慢慢向百草園外面飛去。至於因為穆羽然目送著她離去,過於緊張,有些同手同腳的笨拙,仙鶴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一頭栽倒在地上,這種丟人的事情,蘇小仙才不會跟其他人講呢!


  她就這般跌跌撞撞地進行著生疏而笨拙的飛行,好容易飛回迎賓樓,已是熱得滿頭大汗。正想扎進那間廂房去,結果就聽見外頭有幾個身穿制式白衣的清乾宗弟子在抱怨著:


  「每次聖子的壽辰總是如此!這麼多女修好厚的臉皮,都說了聖子走火入魔,身體不適,不能見他們了,還賴在這裡不肯走。」


  「這算什麼,更離譜的事情都有呢。兩個時辰前,一個自稱蘇小仙的女子,對的,其實大家都懂這名字是怎麼一回事啦。那個女子帶著一男一女來尋我,說她累了,要尋個廂房休息,我便將她帶了過來。後來我一想,兩女一男,這一間廂房要怎麼夠,有心多與他們一間,想不到他們關了房門死活不肯出來,我自然不敢打擾。好容易那個紅裙女人出了門去辦事情,我便想趁機敲門進去問問他們,要不要多一間屋子,誰知道進去一看,你們猜怎麼?」


  「怎麼?」


  「起初我四下張望,見四處都無人。後來見床一直在抖動,嚇了好大一跳,硬著頭皮過去招呼,結果就見一個男子光著身子從被窩裡探出頭來,語氣很不友善地要我出去。我這一看,全明白了。那個叫蘇小仙的女子究竟藏在何處,就不必我再細說了吧?」


  「也一起藏在被子里?」


  「這是……白日宣淫?」


  「唉,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蘇小仙聽著這樣的風言風語,心中氣憤不已,想她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呢,卻被這樣詆毀清譽。若是果真有這麼一回事,也就算了,可是他們言語里說光著身子的那男人,明明就是鶴學士何冰。何冰白長了一張俊俏的臉蛋,卻對以色侍人的潛規則事業抵觸得很,可憐她蘇小仙正是枉擔了虛名。簡直是太冤枉了。


  仙鶴一振翅膀,飛進了房間里。蘇小仙將仙鶴羽衣抖落下來,擲到何冰床前,強壓著怒火問道:「胡媚呢?」


  何冰離了仙鶴羽衣的時間過久,整個人抖得很厲害,一面去低頭撿那件已經幻化成尋常青色衣衫的羽衣,一邊哆嗦著回答道:「她……她苦等小姐不至,出去尋找去了。」


  蘇小仙正想張口說什麼話,突然之間,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穆羽然站在門口,看了看蘇小仙,又看了看何冰,滿臉震驚之色。


  「對不起,打擾了。」他紅著臉說道,轉身就要離開,還很細緻地幫兩人掩好房門。


  「他誤會了!他肯定是誤會了!」蘇小仙滿臉委屈地向何冰抱怨道。


  正在這時,房門卻再次被穆羽然推開了。


  「我只補充一句話。你們妖族中人,果然都是一脈相承的好色重欲,風流成性。好了,我說完了,你們可以繼續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轉頭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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