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罪
「鬼知道交合之氣是什麼玩意兒！天知道那個什麼百鳥朝鳳的天賦神通是怎麼一回事！」蘇小仙沒好氣地嚷道，「原來我能讓男人懷孕！嗯，這個……咦！」
蘇小仙的聲音百轉千回，還沒對這一足以令讓她的世界觀崩潰的事實發表感慨，卻發現先前去而復返的人=湊熱鬧似的回到了現場。
穆羽然。先是跟林瑾清打了一架，受了不輕的內傷，又在施展夢境之法的時候被顧沐白暗算，神魂受創、面色委頓的穆羽然，又回來了。他仍舊是一襲白衣，額頭上的一點硃砂紅得鮮艷奪目。
「林師叔，」穆羽然站得筆直，開口說話的聲音里卻透著濃濃的疲倦，「我敬林師叔是長輩，只是百草園到底是歷屆人教聖子的隱居之地，長眠之所。你這樣不由分說闖了進來，將園中的禁制弄得一塌糊塗，是不是不太好？」
原來，穆羽然正在自己平日里打坐修鍊的地方養傷，突然心神激蕩，感覺有人闖入百草園，途中大肆破壞，損毀奇花異草無數。穆羽然居於百草園中，守衛此地正是他職責所在，當下也顧不得調息休養，急急忙忙拖著重傷的身體趕來，這才發現是林瑾清抱著阿錯來尋老情人的麻煩了，不由得五味雜陳。
林瑾清愣了一下，笑了：「想來掌門師兄已是和你說過了吧。他說你大公無私，為肅清妖魔立下了汗馬功勞，說不日將為你擇定名門仙子議親。他勸你不要為了個女人，弄得清乾宗上下不和……既是如此，你總該與我行個方便才是。」
穆羽然聞言皺了皺眉。沒錯，清乾宗掌門路承遠是跟他談過話了。
先前穆羽然和林瑾清鬥了那麼一場，最後路承遠急急趕到，喝止兩人，待到問明白事情來龍去脈，知道兩人是為了一個女子大打出手后，心中已經起了偏袒師弟林瑾清的心思。在路承遠眼睛里，穆羽然的桃花開得正旺，簡直是天下女子都為之俯首屈膝，形勢一片大好，沒必要和一個聲名狼藉、莫名其妙生了孩子有了一個拖油瓶的林瑾清搶女人。
「羽然，你是個好孩子，又是有大福緣的人。」路承遠將穆羽然叫去，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將來飛升之後，這清乾宗掌門的位子，少不得是要交給你的。故而你越發要學會馭下之術，要恩威並施，讓人心悅誠服才好。林瑾清資質比你略好些，修為比你略高些，這些都沒什麼，咱們講究的，是以德服人。」
路承遠見穆羽然一臉倔強，咬著嘴唇不說話，又道：「林瑾清……唉，資質再好，修為再高，又有什麼用？他這樣的肆意胡為，早晚是要遭到報應的！都怪當年師尊和我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太過縱容他，才有了這幾年的事情。說起來，他這幾年的遭遇，還不是自己作出來的？弄得阿錯小小年紀，連娘都沒有，身子骨弱得不行，整天病病歪歪……唉，我雖知道他是咎由自取，卻也難免有惻然之心。如今他總算是開了竅，不再死守著那個魂飛魄散的妖女不鬆口了，偏偏又跟你杠上了。」
「我的意思呢，是你大度些，不要跟林瑾清一般計較，讓他這麼一回。」路承遠老臉通紅，最後道明打算，「從此他便欠了你莫大的人情，整個落月峰都在你面前抬不起頭來，於你將來繼承掌門人之位，是大大的助益。」
穆羽然是個聰明人，早從路承遠的話來看出這位掌門大人對師弟林瑾清毫無底線的寵溺之情。故而他口頭答應，心中卻不以為然，剛剛辭別路承遠，就急急施展夢境之法，將蘇小仙拉入夢中，意欲審問了她的來歷，再做打算，誰知中途被顧沐白偷襲，神魂受到不小的衝擊，更是在和蘇小仙對質時候，得知她已經有了夫君的事情。
「行方便？明人不說暗話，咱們兩個都知道她究竟是誰。」穆羽然諷刺般的笑了笑，「掌門師尊偏心你，我本無話可說，只是這一回，就算你抱了孩子，也未必能在她那裡討來什麼承諾。你可否知道，她已經有了夫君了？」
「夫……夫君？」林瑾清吃驚地說道，看了看臉頰上猶自帶著淚花的阿錯，又看了看蘇小仙身後分明藏了個人的床榻，「她什麼時候有夫君了？此事莫非是你做的手腳？」
「林師叔真是太高看我了。你們分開七年了。」穆羽然冷冷說道，「七年這麼長的時間，什麼事情不能發生？七年前她對你也不是真心實意，七年後她另有了夫君，又有什麼值得驚訝的？不錯，我倒是想在暗中做些手腳，我甚至想過擄走阿錯，帶著她一起私奔，可是如今看來，這些想法簡直是自取其辱罷了。」
「我勸林師叔，該放手時就放手，莫要自取其辱了。」穆羽然輕聲說道。
林瑾清卻沒辦法那麼洒脫。他懷裡的阿錯原本是哭不動了的，如今聽見了穆羽然的話，想起自己的爹爹不被娘親待見，有娘還不如沒娘，不由得又委屈地嗚咽起來。父子連心，他這般哭泣，林瑾清的心裡也難受得不行。
「你果真有了夫君？」林瑾清上前一步，對蘇小仙說道，「故而有了后爹就有後娘，阿錯一心戀慕你，那般乖巧討人疼，你卻將他打成這個樣子？虎毒尚不食子，你連個畜生都不如！」
蘇小仙腦子裡亂鬨哄的，只覺得壓根沒辦法面對林瑾清，恨不得立時逃掉。此時又見林瑾清為了阿錯的事情質問她，她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本來想說阿錯是顧沐白打的，不關她的事，可是想起顧沐白在穆羽然那裡的凡人設定，這種話就不好當著穆羽然的面說出來。
可是無故替人背黑鍋，卻不是蘇小仙的作風。蘇小仙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根本沒有法子再替顧沐白兜著，終於還是開口道：「穆穆，你誤會了。我還沒有夫君。他……他是妖族給我找的未婚夫，這傢伙性情暴躁得很，連小孩子都打，我……我實在是勸不住……更何況，我那時並不知道，阿錯這孩子的來歷……」她口中叫著穆羽然，卻用眼睛的餘光不住打量林瑾清，希望林瑾清能夠明白她的難處，不再為了阿錯被打的事情數落她。
他們說話的時候，顧沐白原本是躲在蘇小仙身後的被窩裡種蘑菇的。堂堂魔族少主，竟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顧沐白自己也覺得甚是憋氣。後來見穆羽然闖了進來，蘇小仙趕緊澄清他的身份，一副生怕穆羽然誤會了的樣子，顧沐白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一時衝動之下，也不再顧念著隱匿身形，將被子一揭，坐了起來，瞪著蘇小仙道：「你能不能有些志氣？林瑾清也就罷了，似穆羽然這種背叛過你的人，你就該殺伐果斷些，暗中將他碎屍萬段，拋出去喂狗的。你這般唧唧歪歪，拖泥帶水，又是什麼道理？」
「顧沐白！竟然是你！」林瑾清早看床上的人不順眼了，只不過礙於面子，一時尚未來得及發作。如今顧沐白自己現了身，他立時就認了出來。
顧沐白當年假扮成落英派弟子潛入清乾山時候，並沒有易容改姓。林瑾清何其聰明，既認出了他，片刻之間就推理出事情的前因後果。「你身為魔族，當年卻假扮成落英派弟子潛入清乾山，當時我只道你和仙兒天生氣場不合。想不到……很好，想起妖魔兩族終於聯合起來了。」林瑾清澀然道。
「不錯。你們修真界高手去妖魔界瘋狂殺戮，美其名曰狩妖狩魔，獵取妖丹魔核，多少生靈無辜慘死，難道竟不准我們妖魔兩界聯合起來反抗嗎？」顧沐白冷冷道，抬眼看了蘇小仙一眼，「那個見了老情人就發花痴的，別再丟人現眼了。難道忘記當年是怎麼被人出賣的嗎？」
「我……我沒有背叛小仙！」穆羽然忍不住叫道，「兩國相爭，各為其主。我忝列人教聖子之位，平日里的供奉待遇都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享受越好的待遇，就要承擔越大的責任，斬妖除魔是我的天職。萬年來修真界設人教聖子之職，就是為了防範天鳳重生的。我……我又有什麼辦法？」
「很好，既是斬妖除魔是你的天職，大家立場敵對，我原本也沒有資格責怪你什麼。」一直以來，蘇小仙對於穆羽然的背叛，其實也很不能釋懷，此時顧沐白既然提起，她索性就想把此事弄個明白，「只是敵對歸敵對，大家真刀真槍，戰場上見就是了。或者似我們這般深入敵人腹地做卧底，打探情報，也不失為一種削弱敵人的方法。可是你呢？我當年糊塗，不自量力追求你，你待我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我還以為你只是羞澀，心中到底有那麼一兩分真心。結果秘境試煉時，顧沐白顯出魔族真面目之後，我不顧自身修為淺薄，拼盡全力想護住你，結果你是怎麼做的？你忘恩負義，一轉身就向路承遠告發我！若不是為了救你，我又怎會身份敗露？」
「那是因為……」穆羽然臉上儘是苦澀的微笑，他低聲說道，「那是因為，人教聖子對付天鳳的方式，就是以情思羈絆之啊。修真界做事，其實也是只問結果，不問手段的，你不知道嗎？其實，我早就發現你是妖族了。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揭破你的身份，我甚至還想過，跟你一起私奔，逃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你說我對你忽冷忽熱，若即若離，那是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對你……」
「為……為什麼會這樣？」蘇小仙獃獃地問道。
「因為我愛上你了，你真的不知道嗎？」穆羽然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