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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室

  長生結巴了,那我字一連說了三四次,也沒拼湊出完整的句子來。悲風被什麼絆了一下,他踉踉蹌蹌往前踏了幾步,好在最後還是穩住了重心沒摔到。他把火把往前舉,發現方才踩中的是只斷手。


  那斷手上還勾著一段布料,猜測該是袖子那段。悲風嘴皮子發抖,咬了一下下唇始終沒能忍住,悲從中來。「這是我師兄的手,他出來時穿的正是深藍的衣裳。」


  長生聞言,也跟著心神不定,師父和師弟下來這麼久了,不會是和葯愚道長他們都被……她朝自己臉上揮了兩拳,把自己揍得鼻青臉腫,打疼了才不會分神胡思亂想。師父和師弟本事那麼大,定是因為什麼原因脫不開身而已。「可能只是湊巧,這不是你師兄的。」


  悲風痛哭流涕,「我師兄前日被燙傷了手。」他也想認錯,偏這傷口就在這斷手上。


  殭屍已經是失了人性的,聞見人味就追著跑追著咬,這已經變成本能,悲風認定了這斷手必定是被殭屍咬斷的,估計他師父和師兄是凶多吉少了。


  雖是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想著下來有可能是要給他們收屍。但親眼見到這殘缺的一部分,心中的憤怒還是被激發了出來,淹沒了他的膽怯。


  他站起來就往前跑,長生跟上,想著他這樣橫衝直撞的危險。師父教過越是身死關頭的時候越是不能自亂陣腳的,她喊悲風停下,可惜怎麼喊他都聽不到了,只剩憤恨,而這股憤恨使人沖昏了頭了。


  兩人跑著跑著就到了頭了,她是知道越是有身份的人死後的墳越是講究,他們進來的地方像間小室,裡頭四個角都放了一副棺木,四面封死的牆,就唯一一扇石門通向外頭。


  她對墳墓的格局風水的一竅不通,想著若是姜曲在就好了。定能憑著他的淵博學識,指引他們找到師父。隨後又想,她就是這樣遇事只懂得依靠別人,才會這麼沒用。


  悲風握拳發泄的大喊了一聲,長生道,「定是方才一直跑沒有注意,錯過其他的入口了。折回去找吧。」


  火光搖擺不定,長生也是不經意的掃過室內牆上的石刻畫,卻突然就入了神了。她開口問道,「你說這裡是將軍冢,那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將軍么?」


  悲風沉浸在傷痛中,看到那幾副棺木恨不得全點著了燒個灰飛煙滅。長生見他神情不怎麼對,有些陰鷙。「悲風。」她喊了一聲,見悲風扭頭看她,神情好像又正常了。她又問了一遍,「你知不知道這裡埋了誰啊?」


  他沉著聲音道,「不知,我們落腳在不遠的一村子,當地人只知道此處埋了一個將軍。」估計這訊息也就是代代相傳下來的,至於朝代無從追溯。村民當時還勸他們不要靠近的好,如今是後悔當初沒聽勸告。


  長生走上前,手擦了一下牆上的灰,「上面的字很像我曾經見過的字。」


  瞧她說的話,都語無倫次了,她只是覺得很像重明說的刻滿了黃帝底下有戰績的大將的名字的字。不過這墓里的士兵穿的盔甲並不是什麼稀奇的玩意,也不可能是黃帝蚩尤那時候的東西。


  長生想道,「我聽說黃帝手下的天女魃就是很厲害的殭屍,她和應龍與蚩尤那方的風師雨伯鬥法,最後兩敗俱傷折損了神力。因此回不了天上只能在人間逗留。」


  悲風舉起火把照亮牆上的石刻畫,原本只是簡單不過的石刻,根本看不出刻的是什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長生的話的心理作用,覺石上第一幅圖畫有一段扭曲的線條越看越像盤著身的龍。


  許畫的正是天女魃和應龍與風師雨伯鬥法的場面。


  長生又看到第二幅,天女魃和應龍也出現在第二幅圖裡,但對戰的不是風師雨伯,成了另一位大神,上古時候即便女媧已經造人,但那時的凡人根本不可能跟上古的神明抗爭。


  所以她猜想跟天女魃他們對著的應該是上古的神明,身後有一個圓圈,還有一條直線,這算是提示吧,只是長生猜了好一會兒,還是猜不出這是哪一位人物,還是悲風一語道破,「這是不是夸父?」


  夸父追隨蚩尤反抗黃帝,結果蚩尤戰敗。夸父逐日,卻還沒到大澤,就被應龍殺了。這身後的圓或許指的就是太陽。


  長生摸了摸腰間的笛子,想起重明說過,這笛子本是夸父的,也是件厲害的寶貝,說不準當初和天女魃、應龍大戰時還派上過用場,只是最後夸父還是不敵戰死了。


  黃帝就把這笛子和夸父死後化成的桃木製成的手杖做成了戰利品,估計是分給有功勞的大神了吧,但怎麼會到了義父手裡就不知道了。義父以前常拿它吹曲子給她聽。


  那時倒也沒覺得這笛子哪裡不尋常,也就是覺得聽著由這笛子發出的聲音十分悅耳好入睡。要不是梨仙指點,她都不知道這能當兵器。


  她又往右挪了一步,看最後一幅圖。


  天女魃回不了天上,只能在人間流浪,也不知是歲月流逝幾載,最後一幅應龍不見了,只剩下天女魃。有人坐著轀輬來尋她,似乎是十分了不得的人物,身後還跟著一群武將,個個腰間掛著刀劍。


  長生想道,「這裡的殭屍是不是和天女魃有什麼關係啊?」得不到回應,她回頭,看到悲風點著了一副棺材。她吃驚道,「你這是做什麼!」


  「這些殭屍害死你我的師父,我要燒了他們報仇。」


  「我師父和師弟不會有事的。」她是深信不疑的,師父說過做徒弟的要相信師父的本事,這是做一個好徒弟的基本要求。


  悲風似完全聽不進她的話了,只是要去把另外三副棺木也燒了,嘴裡不停嚷著,「我要燒死你們,燒死你們。」


  長生見他頭上在冒黑氣,這死人住的墳本來就是陰氣重,何況還是一住就住了這麼多死屍。估計怨氣邪氣不是一般的重,心智要有一絲動搖,此消彼長,正氣被壓制,很容易滋生邪念,也就是被些髒東西上身。


  她在手上畫了驅邪氣的符,手心朝向悲風,嘗試了幾次沒什麼效果。想到方向心中動搖時,揍自己的幾拳倒是頗有成效。


  她先是在悲風臉上揍了一拳,已盡量的剋制了力道,又是抓住他的肩,免得他反抗,膝蓋一抬,猛地一擊撞了他肚子。就見悲風面部及其痛苦扭曲,抱著肚子對著牆跪下了。


  「你有沒有好點?」長生問。如果他還是沒法子清醒,可能就要多揍他幾拳了,但她不曉得他的身子板撐不撐得住,只能保證盡量不要把他打成重傷殘疾就是了。


  悲風疼得眼前都出現幻覺了,「我好像看到我死去的祖父在朝我招手。」


  他腦袋上的黑氣散了大半,原來揍人有時真的是能救人的。疼到無法想其他陰暗的事,自然就好了。只是這種暴力行徑,估計名門正派不怎麼推崇,她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的。


  長生道,「你不要再想些不好的事了,否則容易被邪氣控制的。」


  他知長生一番好意,也不怪責她,「我不敢再想了。」他怕他再想,真要隔著奈何橋和他死去的祖父見面了。


  外頭傳來了怪聲,很尖銳的聲音聽久了又覺得像是哀嚎聲,哀怨凄厲也很毛骨悚然,聽得長生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悲風道,「這是殭屍的叫聲,我在外頭把風時有聽到過。」


  「殭屍也會叫?」長生問。


  「當然會,呼朋引伴的時候就會。」


  且慢,他緊張起來了,這一緊張便是感覺觀感都跟著敏感起來,他聽到那被燒著的棺材被什麼東西由里頂了一下,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長生顯然也聽到了,四副棺木,不會裡面都住了主吧。悲風提議道,「我們先離開這吧。」他趕緊去幫長生拿東西,當然他可沒法子像長生一隻手拿完了所有,雖是折損他男子漢顏面,也就是勉強提了兩壇酒走。


  只是還沒出到門口,其中一副棺木就被打開了,裡頭的殭屍蹦了出來,從身後掐住悲風往裡拖。


  這是想吸食人血了。


  長生從包袱里拿出一雙筷子,就在那殭屍的尖牙要碰到他脖子時,她眼明手快,把筷子塞進它嘴巴里,頂住上下顎。這殭屍力氣大,這種普通的筷子可頂不了多久。她踹了那殭屍一腳,悲風從這空隙里鑽了出來。


  他去找桃木劍,「你先頂一下。」


  另外三副棺木也打開了,朝她蹦了過來,長生當真是四肢都用上了,左右手頂著兩隻殭屍的下顎,左右腳踩在另兩隻殭屍身上,撐著,拉開算是暫時安全的距離。好在這些殭屍沒法子彎身,伸直了手向掐她卻是掐不著。


  悲風取了桃木劍來,卻是看著它們身上的盔甲,一時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想了想,乾脆繞到了前面,朝它們臉部刺。別看它們屍身僵硬,但桃木也是極陽之物,殭屍屬陰。這世間萬物都是陰陽相剋。


  桃木劍一下就從那殭屍的鼻子刺了進去,但她和悲風都是學藝不精,見那殭屍腦袋雖是被刺破,卻是沒化灰。悲風把木劍抽了出來,那隻受傷的殭屍頂著臉上的窟窿跳出了室外,估計是懼怕那木劍。


  悲風見有效,雖是不能置它們於死地,但到底能把它們嚇跑,活命才是他的目的。也就想著如此把另外三個也趕跑。哪知刺完了第三隻,桃木劍拔出就斷了。


  長生摸到一把大蔥,這時候也顧不得摸到什麼了,總之是摸到什麼用什麼的,她把大蔥塞進最後一個殭屍的鼻子里。


  那殭屍立了起來,悲風去扶起長生,躲到角落裡。悲風觀察了一會兒,見那殭屍只是在原地跳了幾下,它動著鼻翼,像在尋著他們的味。無奈那蔥插得深,就插在那鼻孔里掉不下來。


  悲風道,「還真是陰差陽錯成了事了,估計它現在一鼻子都是蔥味了。」他見那殭屍要往室外跳,溜去翻了一下長生帶下來的東西,裡頭包括一帶麵粉。


  他把裝麵粉的袋子扯破,悄無聲息掛到那殭屍的佩劍上。


  殭屍跳出了外面,麵粉漏了出來在地上畫出一條白線。長生問,「為什麼要挂面粉在它身上啊?」


  悲風猜道,「那隻叫的殭屍或許就是遇到你我的師父,敵不過才要找幫手的,就讓那殭屍給我們領路。」


  帶下來的酒打破了一壇,長生把東西收拾了,就跟著那隻殭屍後頭出去。那怪聲還真是沒完沒了了,他們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曉得這地方還有多少這樣的小室,藏了多少這種棺材。


  要是一隻只都被叫醒了,往同一個方向趕。就怕一不小心又會遇上幾隻,這回她可沒有大蔥能插對方鼻子了。所以得要小心翼翼,總是走一段躲一段確定安全才繼續跟。


  這時就不能不說悲風有先見之明,好幾次跟丟,都多虧了麵粉指路。


  一大群殭屍在撞一扇石門,被悲風刺破了腦袋的那三隻殭屍也混在裡頭。他們離得有些遠,以防被聞到人味。長生張望著那石門好像是被什麼頂著,那怪聲就是從門后發出來的。那些殭屍同心協力,頂開了一條縫。


  她聽到了弗恃的聲音,「沒解決這隻千萬不能讓其他的進來,否則雙拳難敵四手。」還有另外一道陌生的聲音,「把這隻殺了,其他的群龍無首也就會散了。」


  長生小聲道,「我師父在裡頭。」


  「我師父也在。」才高興了一會兒,可想到如今這情形,悲風煩惱道,「它們都堵在門口,我們也進不去啊。」


  長生突發奇想,「我吹笛子的時候不是都能把它們引過來么,到時你趁機在門口那撒糯米,它們就進不去了,你說這方法行不行?」


  悲風誇道,「當然行,姑娘你還真是冰雪聰明。」


  長生傻笑,「我也沒想到我也有聰明的時候。」她把那袋糯米給了悲風。


  長生吹起了笛子,笛聲果真是把所有殭屍的注意都集中過來了。它們整齊的往後跳轉了個方向,同時盯著她。笛聲高低起落,殭屍們也配合著曲子的節奏往前移動,高音起跳,低音下落,十分整齊就像還維持著生前軍隊里的軍紀操練一樣。


  悲風去撒了糯米,好了之後喊了一句姑娘。長生想過去,無奈路口被堵得嚴嚴實實,她便趴了下來,往它們腳下鑽。殭屍受樂聲擺布,她向後鑽,它們也向後跳。直到撒了糯米處,才再前進不得。


  悲風推了一下石門,發現自己推不動,他把腦袋伸進門縫裡,難怪這麼重了,裡面頂了一大鼎,就是皇帝祭天使用的大鼎。長生側著身把門撞開。


  弗恃和葯愚正一人扯著一根墨線,墨線綁著一隻殭屍的手腳,控制住它的行動。需要這兩師父輩的合力,估計這隻有些不同,若說就是這將軍冢裡頭的正主,外頭那些也就不過是他陪葬的兵將。所以一呼喊,其他的便趕過來營救。


  司馬鹿鳴正在打鬥,只有他一個人孤軍奮戰,他之前已經是斬殺了十多隻,卻是沒完沒了的,難免有些吃力。長生吹笛子讓那幾隻打鬥的殭屍轉移注意,司馬鹿鳴意外長生的出現,卻也曉得抓住機會集中精神念咒,在劍上畫符后,把那幾隻殭屍刺死。


  長生喊道,「師父。」


  弗恃道,「你真是越來越不聽話的,上去再罰你。鹿鳴,物歸原主。」那葯愚道人實在是捨不得,千辛萬苦的弄到手卻是就這樣送回去了。悲風見到他師兄躺在葯愚身後,雖斷了手,但氣息尚存。


  司馬鹿鳴掰開那殭屍的嘴,把珠子放了進去,那殭屍含了珠子,倒入了身後的棺材里。弗恃聞見了酒味,說道,「這留著是個禍患,得燒掉才得。既是穿了盔甲護身,就把酒灌進他盔甲里再燒。」


  司馬鹿鳴取了那壇酒過來,拔了塞灌進殭屍的盔甲里,但倒光了后依然覺得不夠,長生和司馬鹿鳴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弗恃的葫蘆。弗恃雖是看不清,但卻是能感覺得到他們在打他酒的主意。


  他捂住葫蘆,「這可不得,這裡頭都是我辛辛苦苦珍藏的,其他的雖是心疼可惜,但倒了就倒了,我咬一咬牙就忍過去了。可這不得,這跟我命根子一個樣。」


  葯愚二話不說,直接用搶的。抓起葫蘆就倒,倒了大半,弗恃一直心疼的喊著夠了夠了,葯愚直到真的覺得倒夠了才住手。


  悲風拿了火摺子,快速的吹了口氣,見生了火星便把火摺子塞進那盔甲里,火一下子就竄起來了,好在悲風手縮得快,才沒被燒著。


  葯愚眼睜睜的看著那珠子和殭屍一起葬身火里,只能感嘆一句,不是你的,當真費盡心機也無用啊。最厲害的那隻殭屍死了,底下這些群龍無首,葯愚發泄式的走到門那踢了一腳,糯米打在圍在外頭的殭屍小兵身上,很輕易就把他們嚇退了。


  悲風背起他師兄,大夥趕緊離開。


  馬還在原處,但重明不見了。本是滿車而來,如今卻是空車而去。車上的食物衣物都掉的七七八八了,弗恃對葯愚道都是因為去搭救他們師徒幾人,才造成了他們這樣大的損失,要他賠償。


  「我不和你說這些。」這葯愚也是個嚴肅的人,取了丹藥,給他昏迷的徒弟服下。


  弗恃道,「你若怕他有個三長兩短的,當初就不應該砍了他的手。」


  長生驚訝極了,那斷手是被葯愚道人砍的么。


  葯愚道,「他是我弟子,但凡是有一點辦法,我又怎麼忍心斷了他的手。你也清楚,他被殭屍咬了,若不如此,他也會變成殭屍。換做是你,你又怎麼選擇?」他不過是當機立斷,沒了手,再痛再苦,也好過成了殭屍,日後就要躲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靠著吸血生存。


  「我要是你,一開始就不會為了你那點小小的私心把弟子帶下去。」


  這氣氛僵硬到了極點,可長輩說話,沒有晚輩插嘴的份。只能是安靜的坐在馬車上跟著顛簸,聽弗恃和葯愚相互爭論到底誰有錯誰沒錯的。


  就這樣爭辯到了葯愚落腳的地上。葯愚的弟子都迎了出來,悲風負責把他師兄背上了樓。長生他們東西掉了,要補充乾糧,就打算在這裡先住下,等買完了東西再出發。


  這村子里的人好像有些防備外村人,但對葯愚卻是十分客氣的。看在葯愚的份上,倒也同意讓他們借宿。


  昨夜下雨她被重明追著跑,跌到泥坑裡了,渾身都髒兮兮的。他們借宿的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借了一套衣服給她更換。


  悲風的師兄傍晚時開始高熱不退,弗恃身上還有兩顆丹藥,越是貴重的葯越是要隨貼身帶著,這一貼身,就貼了一年半載的。弗恃不怎麼愛洗澡,所以這藥丸也就沾了他一些「體香」。但雖是有些異味,藥效卻是不錯的。


  他把葯給了司馬鹿鳴,讓他送去。悲風的師兄活水服下后一個時辰就退了熱了。葯愚可不會跟弗恃道這個謝,當然,弗恃也不稀罕這個謝。只說是不能見死不救,換做是誰,即便是個乞丐性命垂危,能幫也是要幫的。


  長生去熬粥時,碰到葯愚和幾個弟子從房中出來。她想著同道之間應該互相幫助的,便恭敬道,「我師父說遇見了殭屍,要吃芝麻糯米團和桂花糯米藕去屍氣,我問了這裡的主人,正好有這些食材,我多做一些給一會兒道長你們送去,順便熬些粥,也可以給裡頭那位師兄喝。」


  糯米去屍氣倒是不假,但也不必如此講究,直接把糯米熬了粥,喝了也有效,不過是弗恃嘴饞了罷了。葯愚實在看不慣弗恃的貪吃,在外修行歷練有哪個過得似弗恃這樣的。


  悲風歪著頭,認不出長生,她昨夜可是滾成了一個泥人的,「你是?」


  長生傻笑,「我是長生啊。」


  悲風和他師弟錯愕的長大了嘴,葯愚哼了一聲,他弟子紛紛收回目光,全低了頭。嚴肅道,「不必了,做給你師父吃就得了,我沒他這麼難伺候。」


  師父有私下跟她和師弟說過,這位葯愚道長因為跟她眾妙師伯的私人恩怨,所以遷怒到其他玉虛弟子身上,若無必要不必拿她熱臉去貼冷屁股。他們的一番好意良苦用心,若是這老道感受不到也就算了。


  可她覺得這葯愚道長也不是對所有玉虛弟子都不給好臉色的,比如他看鹿鳴師弟時,眼神就跟當初幾位師伯看鹿鳴師弟是一模一樣的。


  弗恃正要吩咐司馬鹿鳴去準備路上所需之物,葯愚走了出去說道,「兩派之間已是許久沒有切磋了,你如今眼睛不好使,我也不想占你便宜。所謂名師出高徒,讓我與你這弟子過幾招,就當是指點這後輩,我自當會手下留情,如何?」


  弗恃抖著腿,坐沒坐相,「你倒是空閑,你門下那麼多弟子能使喚,可我就兩徒弟,要是借給你比試了,誰去幹活。打掃收拾買東西?」


  葯愚道,「你要收拾什麼?」還有什麼能收拾,他東西幾乎都掉完了。


  弗恃捶著肩,方才還見他精神奕奕,一轉眼,便像是發蔫的青菜,「要收拾什麼不能告訴你,免得你惦記。不過昨夜我冒死去救了某人,一句謝沒有也就罷了。可我這副老骨頭是一年不如一年的,動一動就腰酸背痛的,至少也該念著救命之恩,回報一下吧。這師父的債,師父不還,徒弟代勞也是可以的。」


  葯愚聽出了這是拐彎抹角的想使喚他徒弟,他扭頭對悲風幾個弟子說,「我們兩派之間向來是互幫互助的,弗恃道長吩咐什麼,你們就聽吩咐。他說他腰不舒服,你們就去幫他捏幾下吧。」


  葯愚的弟子皆應是。


  弗恃對司馬鹿鳴道,「既是有人代勞,你就不必去了,讓葯愚道人指點你幾招,對你修為增進也是大有益處。你放心,葯愚道長德高望重,他下手知分寸,會點到為止的。」


  司馬鹿鳴對葯愚行禮后開始過招。


  悲風和幾個師弟給弗恃捶背捏腿,心中暗暗佩服,年紀相仿,可這修為差距卻是天淵之別。葯愚是有手下留情的,自然不可能全力以赴去跟個後輩生死相拼,不過是拿平日檢驗弟子修為那套去測試司馬鹿鳴,看他如何應對而已。


  長生進廚房前他們已經在切磋了,出廚房后還在切磋,刀劍碰擊,他們借宿的這戶是村裡村長的家中,幾個小孩子打開了窗戶,好奇的看著。長生大喊,「師父,菜好了。」


  弗恃道,「別打了,吃飯。」


  司馬鹿鳴收了劍,對葯愚恭敬道,「多謝道人賜教。」要跟著弗恃回屋中用膳。


  葯愚道,「你這弟子根骨極好,若是用心栽培了,日後定是能成氣候的。你做師父的既是收了弟子,就該細心教導了,怎麼能就顧著吃喝拉撒對他們前程半點不上心。」


  弗恃挖了挖耳朵,慢慢吞吞的,「你就不吃喝拉撒了?你也會說他是我弟子,我怎麼教是我的事。還是顧好你自己的弟子得了,即是收了弟子就要有教無類。」


  愚葯氣得吹鬍子瞪眼,但弗恃怡然自得,反正他眼睛也看不到,誰愛瞪就瞪吧。


  弗恃趕著呆愣的長生回房,「快進去,一會兒就要颳風下雨了,別像那老頭,問道都問傻了,這麼重的草木味都聞不見。」


  才走到檐下,果然嘩啦嘩啦,又是一場瓢潑大雨。葯愚和他幾個弟子被淋個正著,趕緊用袖子擋著也回房去了。風吹得厲害,一下就把門吹開了,豆大的雨水打了進來,一下子就把房間的地打濕了一大片。


  長生挪了書櫃來頂著,門才沒再被吹開。


  她又去關窗。


  那葯愚道長和弟子都擠在他們對面的房,她正好瞧見那葯愚也是讓弟子去熬了一鍋糯米粥的,悲風他們正圍在桌前吃,葯愚連濕衣都沒換,坐在床邊喂那斷手的弟子喝粥。


  做師父的有時為了維持尊嚴,還真都是口硬心軟的。葯愚看到長生在瞧他們這,皺了眉頭讓弟子關窗。悲風走到窗邊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支木窗的杆子放下來了。


  弗恃道,「總感覺這地方不太平,明日起來風雨小了就走。」


  夜裡時弗恃一時心血來潮要給他們講道法,長生和司馬鹿鳴盤著腿坐在地上聽。有人來敲門,長生把柜子推開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葯愚。


  雨勢不見減弱,葯愚後背全濕了,長生請他進來時,還一路滴水。他把一包袱扔到弗恃身上,「別再說我欠你什麼的。」


  包袱里是他弟子冒雨去買回來的吃食物品。


  弗恃笑道,「你也實在是太開不得玩笑了,激一激就火冒三丈,難怪贏不了我師兄了。」


  葯愚不服道,「眾妙不過就是仗著手裡的兵器比我的厲害而已,若只比拳腳上的功夫比這道行修為,我未必會輸他。」


  弗恃平心靜氣,「你是修道之人,何必如此計較輸贏。若不是結下這個心結,總要贏我師兄一次爭回那面子,也不會連累你徒弟了。」


  這話可是戳到葯愚道長傷口了,他重重嘆氣,「做了我徒弟,許真是他不運氣吧。」


  「我也就這樣一張嘴,都事已至此了,你這樣哭喪著臉,還不如想著他醒了怎麼幫他,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長生搬過一張椅子,又是倒了茶水給葯愚,葯愚坐了下來,雖是不渴,還是接過了茶杯,心想著長生雖資質不好,但人品算是乖巧。


  「你這眼睛怎麼瞎的?」葯愚問。


  「就這麼瞎了。」弗恃把包袱交給長生去放好。


  「眼睛能無緣無故的瞎么!你師兄不知道吧,否則怎麼可能讓你亂跑。」


  長生插話道,「師父是中毒了,眼睛才看不到的,需要五位藥材,已經拿到其中兩樣了,還剩下這幾味,也不知下落。」她遞上那寫了藥材的紙條,「道長,您看您知不知道這幾味藥材的下落?」


  弗恃道,「你這笨丫頭,你跟他是有多熟,人家一問你就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葯愚瞪了弗恃一眼,對長生道,「玉虛的藏書典籍多不勝數,不乏記載了許多奇珍異草的。你們這師父是個不學無術的,估計與書沾不上邊。但玉虛的掌門博覽群書十分博學本事又是了得,就沒想過回玉虛求你們掌門幫忙么。」他觀察了長生神情,見她一直往弗恃那瞅,猜測是弗恃不願回去。「你說你眼睛都這樣了,再怎麼受不了門規拘束,至少也該回玉虛把眼睛治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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