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胡陽除了郭鵬母親身上鬼氣,觸動那報警的物件,便在病房裡坐下,本想著下手的陰陽師自投羅網,結果無風無浪,直至天明。
「這些沒脾性的軟蛋,還敢說是為名譽切腹的英雄,手段被我破了連面兒都不敢露。」
「怕是昨晚在青雲宮藏鼎洞被打怕了,不敢露頭。」
胡陽一想:「你看那劍光像是哪家的路數。」
「左不過峨嵋青城兩家,碰上青城的還好,那倆興許還有活路,若是峨嵋的煞星,嘖嘖,只不過多活一分鐘和多活十分鐘的差別。」
「去看看?」
「這會兒去,血腥氣怕都散盡了,看個屁看。而且那地方人多眼雜,多少人盯著,想想都發毛,躲都來不及,你往前湊什麼,真想知道,讓老塗回來稟報就是。」
胡陽覺得也是,聽昨夜慕岳一行人的意思,如何處置梁州鼎還要數日才能定下調調,去看了也只是白走一趟。
郭鵬母親身上的鬼氣是除盡了,可被折磨了許久,到底是虛,半夜醒來將就吃了點東西,現在仍沉沉睡著。胡陽隱身以法力查探,探得總算沒了隱患,瞧著扶桑人這會兒不會再來,便打算走人。
可剛一動,聽見郭鵬的話,當時住了腳。
「昨晚上是眼花了吧,老四哪可能在這兒。」
我去!
直到瞧見郭老三手上的護身符,胡陽這才想到,有這護身符護著,昨晚上郭老三怕是剛聽見動靜就醒了,他們動作又不快,真的可能被他看見。
「要不要我給他下道遺忘咒。」
「免了,又不是被抓了現行。老金,你還在這兒守著。」
「是。」
從病房出來,算著明天才是修行報正式上課培訓的時間,郭鵬母親身上的鬼氣沒了,扶桑陰陽師被打成了縮頭烏龜,青雲宮那邊的事情暫時看不出苗頭,竟就這麼閑了下來。
「我倒有點想江城了,再是沒事,還有個相一小和尚能夠調教。」
姒九一笑:「也不知道是誰,對人家命根子一樣的未來星宿劫經說三道四,這不對那不對,相一小和尚想自己練功都不行,非得照你說的來。胡二爺,你還擔心相一小和尚去了白馬寺走上歪路,我看你才是真的毀人不倦啊。」
「嘿,我好心教他,怎麼到你嘴裡還成了罪過了。」
「那你是念過佛啊還是參過禪啊,搞得你倒比練了幾百年的本純和尚還精通,你找誰來說,你都得不到個好字。」
胡陽訕訕一笑,難得的不好意思。
他有道典在手,便是真正的未來星宿劫經放他面前也不見得多看一眼,何況是本假的。只那相一小和尚孤苦伶仃,再醒事也就是個黃口稚子,胡陽擔下了看護他的責任,可不敢由著他自己專研,就把那未來星宿劫經翻著看了,可看一句罵一聲,直說誤人子弟,不是礙著相一小和尚的感情,得把那本書撕碎了才算。
「我那不是心中有感嗎,你前兒也說了,我功法不凡,六識敏銳,練出了神而明之的本事,興許是老天爺看不過那本偽書,借我的口撥亂反正。」
「哎呦喂,你也不怕老天爺用雷劈了你。」
姒九白眼一翻,懶得跟他計較,抬腳就走。
「嘿,行高於人眾必非之,九爺,我知道我卓爾不群有多招人恨,我理解你。」
好不要臉的人!
山城以西有個名叫虎溪鎮的地方,從前是來往山城和芙蓉城道上的一座鎮子,借了地利,很有些繁華。前些年大力發展交通,巴蜀兩地之間添了許多高速路,這國道老路上的鎮子便沒落下來。後來市裡看中此處地勢平整開闊,周圍清靜,便統一規劃,將此處並周圍幾個鎮子規劃成了大學城,將城區的高校搬來了一所又一所,臨著建了幾個高新工業園,通了地鐵,開了樓盤,幾年過去,已是好大的氣象。南北的學生,東西的工人,把這地方填得滿滿當當。
不說別的,大學城光是快捷酒店的招牌就能把人眼看花了。其中最多的,當要數中央公園附近的熙街和周圍樓盤,往樓上看,簡直是用廣告牌做的外牆。
但方便了住宿之餘又有一點不好,流動性大,人員也混雜了。比如這邊住著來開房的小情侶,一牆之隔住著的,卻是扶桑來的陰陽師!
「大人,可好些了。」
床上躺著個面無血色的中年男人,蓄著鬍鬚,床邊跪了兩個,地上又躺了兩個。不過普通的標間,擺兩張床就不剩什麼地方,此時連下腳的地方都沒了。
沒聽見床上的人答話,起先開口的急了,卻不敢向著床上的人,只狠狠看著地上兩個滿身傷口的人。
「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半晌,床上的人開口,中氣不足。
「大人總算醒了!」
若是胡陽在,少不得又要吐槽這帶腔調的普通話。
見床上人盯著他等答案,那人連忙答道:「昨夜大人昏迷之前命屬下轉移,屬下便尋了個小酒店,此處有百般氣息,尤其淫念最盛,既便於藏身也方便大人恢復。」
床上人道:「辛苦了。」又看了地上躺著的兩個,問道:「惡鬼和蛇牙如何。」
另一人答道:「他們劍氣攻心,命必不久。」
好耿直的回答!
床上人又掃了眼:「等他們死了,將他們和他們的式神都祭了天狗。」
「是。」
跪著的兩個,連一絲顫抖也無,顯然是見慣了。
床上人又道:「你們小心去查查那姓蕭的婦人,我倒要看看,是誰壞了我的事!」
「大人,是否將此事通報李家。李家勢大,借他們之力行事也簡單些。」
「你們當李家真是什麼良善之輩!此番讓他們同意幫我們遞拜帖,伊勢神宮賠了金山銀山,若再授人以柄,給他們開口的機會,你我只有以死謝罪!」
「屬下明白!」
跪著兩人領命走了,那床上的突然冷聲道:「背主的奴僕,我必將你們祭祀天狗!」
胡陽姒九從病房出來哪兒也沒去,徑直回了酒店,坐沒兩分鐘,便聽見有人敲門。
姒九開門一瞧,是個濃眉大眼正氣凌然的男人,身上顯著法力,鍊氣化神。
「叨擾了,我是山城執法總局蓮湖支隊的副隊長方行舟,突然上門,還請勿怪,不知胡陽胡先生可在。」
姒九上下掃量他一遍,也不回頭:「老闆,山城執法總局的方隊長來找你。」
屋裡傳出答應聲:「請他進來。」
姒九讓開路來,方行舟謝過進門,走過玄關,正好和胡陽看了個對眼。
方行舟笑道:「久聞胡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
胡陽道:「方隊長客氣了,不知道方隊長找我有什麼事。」
不熟的人,胡陽懶得跟他繞圈子。
方行舟道:「卻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按程序必須知會胡先生一聲,避不過去,不得不來佔用胡先生一點時間。」
「方隊長但說無妨。」
「日前胡俊胡先生來到執法總局,請總局替他做個證明。」
「什麼證明?」
「他說,江城水脈府是山城青雲宮的隱脈,水脈府上代當家胡老與青雲宮數代前的祖師流雲真人乃是師兄弟,論輩分,如今青雲宮道清真人該叫他一聲祖師爺。他想讓總局去青雲宮為他證明這些。」
胡陽突的一笑:「誰給的他臉。」
方行舟仔細看了看胡陽,並未在他眼中看見一絲絲閃爍,心中有幾分驚疑不定。
胡俊到洪崖洞說事的時候,執法總局上上下下吃驚不小。胡老五的名頭,合道境的大修,震懾西南乃至整個神州數百年光陰,觀其行事,實在想不到水脈府會是青雲宮之隱脈。
即便修行界中,隱脈的存在就是為了主脈破滅之時另起爐灶,延續傳承,最好和主脈搭不上半點關係,可那都是老年間的事了,斬龍之亂后,修行界什麼光景,如何與從前相提並論,如何與從前一樣行事!那執掌隱脈的,必是對宗門感情最深忠誠最高責任最強的,既然有機會,斷沒有眼巴巴看著宗門破落的道理!
彼時合道境的大修在人間幹什麼不能隨心如意,想要保住青雲宮根本是易如反掌!哪怕青雲宮為修行界各派忌憚,可一個合道境的大修,同樣為整個修行界所忌憚!結果數百年來,胡老五就親眼看著青雲宮落到如此境地,從未出手!
到底是出了個不看重宗門的稀奇,還是胡老五別有算計!
若是有算計,那又是什麼!
又為什麼會對外宣稱自己並未留下傳承,結果卻兩個孫子都入了修行,其中一個,更是在江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這一通肚子官司打下來,不知多少人發愁。
也不敢往外傳這消息,往上面閣里報了,又只得了個順其自然的答覆。幸好胡陽已入了修行報,算是自己人了,才稍減了幾分焦慮。本欲把這事暫時壓下,胡俊三天兩頭往洪崖洞跑,到了昨日,竟帶了個人來,打了執法局一個措手不及。眼瞧著消息壓不住了,再由著胡俊折騰,只會讓青雲宮或者山城亂上加亂,沒奈何,只得來胡陽這求個准信兒。
可這模稜兩可的答案是幾個意思,到底是不是,你倒是給個痛快話啊!
「胡俊先生還帶了未央宮慕岳同來,道是總局若不給他做這個證明,他就只能托請未央宮出面。未央宮在修行界也有那份信譽,由他們出面,青雲宮自也是會信。總局終是推脫不了,只得來向胡先生求證,水脈府是否青雲宮之隱脈。」
胡陽道:「我如果說是,總局就要給胡俊撐腰?我如果說不是,總局又攔得住他禁他胡言亂語?」
方行舟被胡陽問住了。
胡陽又道:「所以,水脈府是不是青雲宮的隱脈並不重要。現在未央宮插手進來,憑未央宮的作風,焉能不就著青雲宮眼下的局面多生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