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方行舟清楚未央宮無事生非的做派,自然明白鬍陽的話都是真的。
可令他心驚的是,聽胡陽的意思,竟有幾分默認了水脈府乃是青雲宮隱脈的事情!
方行舟看著胡陽雙眼,似想看進這個讓山城執法總局忙碌了大半個月的後輩修士的腦子:「未央宮再厲害,我們背後還有兩閣撐腰,兩閣開口,未央宮也必須閉嘴。我只問胡先生一句,水脈府到底是不是青雲宮的隱脈。」
胡陽直視著方行舟:「方隊長,憑青雲宮眼下的亂局,既然未央宮插手了,不管真假,難道不該再次向閣里報告,讓閣里定奪嗎。方隊長還跟我打什麼啞謎。」
方行舟一愣,竟是無言以對。
「方隊長今日能來報訊,我記方隊長一個恩情,日後定當回報。我那堂兄生來淡薄親情,不為我家老爺子所喜,只傳了點微末手段,所以向來與我不對路,在江城時我便警告過他,不准他打著老爺子的旗號在外生事。我雖不知道他為什麼心血來潮上趕著和青雲宮攀親,但他既然犯了這條忌諱,我自會給他教訓。
可方隊長既說了他已把未央宮牽扯進來,那未央宮臉面甚大,便是老爺子在世,人家也未必聽我水脈府的,定是按自己的主意辦事。方隊長如是不想青雲宮亂局加大,還要請總局早早稟報閣里,請閣里與未央宮說話,遲則生亂。」
方行舟被胡陽一席話送出了門,姒九看他出了酒店大門,才拉過椅子坐到胡陽對面:「你剛剛怎麼不一句話把那姓方的否了。如今不清不楚,他們多半要相信胡俊的話。」
胡陽笑道:「信了又怎麼樣,我總歸留了餘地,他們拿不到十足的證據,又能把我做個什麼,我現在可是修行報正經在編在冊的人。」
姒九道:「你守護者一脈遵的就是隱秘二字,千萬年都守下來了,結果被你壞了,你也不怕你這一脈的祖宗託夢收拾你。」
胡陽無所謂道:「九爺,我們這一脈確實有大隱於市,守護九鼎的職責,可我都給九鼎找到主子了,還要我來守,你幹什麼。」
姒九一愣:「啊?」
「這不很正常嗎,你吃哪門子驚。」
「橫豎你撒手不管了!」
「那可不,千萬年提心弔膽的日子到我這兒終於了了,我那些祖宗必定含笑九泉,託夢也只會誇我能幹。」
繼方行舟之後,姒九也被胡陽弄得無言以對。
在姒九得到九鼎,修鍊了九鼎念法,恢復到了化神境之後,胡陽難得看到姒九吃癟,方行舟帶來的鬱悶消了大半,笑道:「行了,別在那兒苦哈哈了,你給我打工,我還能真不管你,那我不違反勞動法啊。就是提醒你一下,你現在才是九鼎的主人,我充其量算是個保管員,以後你得自己把責任擔起來些。」
姒九吃胡陽一通耍弄,剛要翻臉,胡陽又道:「如今大劫將至,你得了九鼎在手,早晚要顯於人前,沒必要像我家一般藏著掖著,順其自然,當顯即顯。何況胡俊身邊跟著胡雅,不是我看不起他,他連自家的底細都不清楚,找上執法局和未央宮的主意必然是胡雅出的。行此一招,想是你那妹妹打算把在江城丟的臉從青雲宮找補回來。
我原就猜測,其實她或者青丘狐族並不知道我家守的是禹王九鼎,你從她嘴裡套出她想要的是禹王龍脈之後,我就更加確信,現在一看,絕對無疑。如果他們知道禹王九鼎的存在,是怎麼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家守著的東西死心,和未央宮合作,只圍著青雲宮打轉。」
聽了胡陽的解釋,姒九總算抹平了眉毛,道:「萬一她就只是心頭不忿,想把你牽扯進來呢。梁州鼎在青雲宮,青雲宮突然冒出來個修為高絕的長輩,必是要成為靶子的。」
胡陽道:「別說那麼誇張,江城的場面不比山城的小,也沒見我被他們砍成肉泥。」
「那是江城,有師尊的九龍連環大陣。」
「聽你的意思,我就只能一輩子躲師父屁股底下過活啊。」
「胡老幺!老子是這意思!」
胡陽道:「好好好,說兩句玩笑還上臉了。我其實是這麼打算的,隱脈的存在,本就是為另起爐灶延續傳承,可我現在連老爺子的傳人都還沒尋到,索性青雲宮眼下也跟絕了傳承沒什麼兩樣,既然有人非要把水脈府推出去,我正好順水推舟,試試他們的成色,如果可堪造就,不如扶他們一把,也免得我麻煩。至於那些虎視眈眈的,了不起我把青雲宮帶去江城,他們能奈我何。」
姒九仔細想想,道:「我們連胡雅面兒都沒見到,就來將計就計,是不是太冒險了。」
「所以我才借方行舟跟他們遞個話。」
胡陽眼睛突然一亮,亮得姒九心裡一嘆,他那個作死的妹妹著實嫌命長了,走就走了,還來招惹胡陽幹什麼!
方行舟從酒店出來,找個沒人的角落駕一片碩大的蓮葉飛上天,幾分鐘功夫飛臨洪崖洞,也沒走石梯,舉一塊令牌,一道赤芒在厚重濃霧中打開一條通道,眨眼來在一座比修行報更雄偉的閣樓前,依山而建,僅僅紅黑二色,紅的瓦黑的牆,看一眼便覺得血淋淋的。
方行舟直接進了最頂上那樓,屋裡坐著個和他有八分相似,一雙眼卻亮得不像話的青衣人。
「怎麼樣?」
「沒認。」
「矢口否認了?」
「要是斷然否了倒還好了,就是說得不清不楚,讓你窮思量。」方行舟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又道,「老大,要不還是早點報給閣里算了,這麼大的事情,未央宮那群黑心腸已經聞著味了,絕對要藉機興風作浪。」
「你走之後就報了。」對方抬了抬眼,「你見了胡陽,覺得他人如何。」
「光光那份沉穩,多少修鍊了幾十百把年的都沒有,到底是胡老寄予厚望的,實在不是胡俊能比的。也不知他是打哪兒聽了點風風雨雨,就來發夢,也不掂量掂量他那點修為撐得了多久。還敢把未央宮扯進來,真是白瞎了他也姓胡。」
「也沒你說那麼不堪,被教訓過一回還敢再上門的,也算勇氣可嘉了。」
「不過是利欲熏心,眼底只有那尊梁州鼎,瞧不見旁的了。反是那胡陽,觀其行事章法,定是個出息的。」
「慢些誇他。你不要忘了,如果這事傳出去,多半個修行界都得發瘋,到時候夠你忙活。」
「忙就忙,反正多久了也沒見放我一天假。至於那些人,哼,自己特么的不地道,活該!」方行舟狠狠啐了一口,對面那人嫌惡的看著:「你要不是我兄弟,我現在就把你扔下去。」
方行舟老神在在:「你要不是我親哥,我也不來你這兒,活人待的地方,弄個陰曹地府的裝修,還當成寶了。事兒我幫你辦了,話我也回了,我走了,省得你嫌。」
「你如果沒事就多去找胡陽坐坐。」
「幹什麼,我跟他又不熟。」
「趙無拙的調令快下來了,我打算把你放到江城去。」
「啊!」
無論是胡陽姒九,還是這兄弟倆,都沒把胡俊這事看得多重,前者有算計,鬧將起來,才好趁勢運用手段,後者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左右都是這些人在,自從龍頭山後山藏鼎洞垮出來,全部人都連軸轉,事再大點,也還是這麼做事,且都報了九鼎閣了,要還是出了亂子,他們再怎麼想又有什麼用。
轉過天來,修行報的培訓班正式上課,胡陽算著時間抱著兒子到了洪崖洞。剛準備上去,就被人叫住。
回過身,喊他的倒也見過。
正是姒九讓他離得遠遠的未央宮慕岳。
「你叫我?」
「正是,胡陽先生,在下未央宮慕岳,此次來,乃是邀請先生於明日正午參加胡俊先生在青雲宮舉行的認祖歸宗大典。」
看著那張燙金的帖子,胡陽笑了,笑得慕岳都微微眯了眼。
「放心,我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