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生之恩
當天晚上，沈玉彤心不在焉的和鄭阿姨的兒子玩了半個時辰，周煜軒見她已經能自己玩了便拿了書本開始寫作業。
鄭阿姨的丈夫周成耀是個高大挺拔的帥氣男人，話不多，看見沈玉彤只問了一句是誰家的孩子，見妻子擠眉弄眼的對自己使眼色，便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吃過晚飯之後，眼見天色漸暗，沈玉彤想和鄭阿姨一家告辭回菜市去，再不回去怕到時菜市鎖了門便進不去了。
鄭秀珍本來打算要照顧她直到找到家人為止，壓根沒想讓她回去，便連哄帶騙的勸她，總算是讓她答應在這裡住一晚。鄭秀珍洗了碗就張羅著晚上睡覺的地方，家裡是一套二的房子，沒有多餘的卧室，就讓丈夫帶著周煜軒睡，自己和沈玉彤睡主卧。
沈玉彤穿著周煜軒的舊衣服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但她仍然閉著眼睛裝作睡熟了的樣子，不想讓鄭阿姨擔心自己。所以鄭阿姨輕輕起身出去她也是完全知道的。雖然不想聽，但寂靜的夜裡，外面房間的談話聲仍然清晰的飄進她的耳朵里。想也知道，定是鄭阿姨在和她丈夫說自己的事情。
本是不想麻煩別人，可鄭阿姨接連幾日來看自己，她既不想拒絕她的好意，也怕若是自己一再拒絕，鄭阿姨就真的再也不來關心自己了。來到陌生的家裡，她是真的什麼也不敢摸，什麼也不敢碰，鄭阿姨忙前忙后的招待自己，她打心眼裡感激她，算是體會到了往日看的話本里「無以為報」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帶著繁重的思緒，沈玉彤漸漸睡著了。一覺醒來，身邊的鄭阿姨已經起來了。她起身把被子疊好，看著自己疊得亂七八糟的被子，不禁想起從前來。想當初自己每日清晨起床后都是巧荷來整理床鋪的，被子床單收拾的整整齊齊，哪像自己這麼笨手笨腳。
她走出房門，發現鄭阿姨的兒子已經穿戴好坐在桌邊吃早飯了。她想跟他打聲招呼，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口，這樣猶豫著，卻錯過了該打招呼的時機，心裡懊悔得不知如何是好。周煜軒見她出來，看了她一眼，說：「你再不快點上學會遲到的。你的牙刷毛巾我媽放衛生間里了，你洗漱完了就來吃飯吧，我等著你一起走。」
沈玉彤根本沒怎麼聽懂他的話，只明白了是讓她先梳洗再吃飯，便點點頭算是應了，可不知道該去哪裡梳洗。
鄭秀珍聽見動靜，從衛生間走出來，說：「你起來了？煜軒你快點吃，吃完自己上學去，媽媽今天帶著小妹妹有事要辦。」說完，帶著沈玉彤進了衛生間幫她洗漱梳頭。
洗漱好出了所謂的「衛生間」，周煜軒已不見了蹤影，想來是已經出門了吧。鄭秀珍把兩份早餐擺上桌，是沈玉彤沒見過的吃食。她學著鄭秀珍的樣子，也吃了起來。雖然很多東西不懂，可她也琢磨出了一個通用的辦法，那就是有樣學樣，只要跟著別人做就不會出錯。
吃過飯，鄭秀珍並沒有要出門的樣子，收拾了餐具之後便帶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副有要事要說的樣子，讓沈玉彤心裡緊張無比。
「鄭阿姨今天請了假，想去辦你的事，」鄭秀珍看著沈玉彤，心裡斟酌著措辭，「但是在這之前，阿姨要先知道你的一些情況才能確定該怎麼辦，你願意告訴阿姨嗎？」
沈玉彤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如果又是要問家裡的事的話，她仍是不願意透露的，只是不知該如何對她解釋。
鄭秀珍說起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帶你去警察局備個案，再慢慢找你家裡人。在這期間，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裡，你一個人在外面容易有危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玉彤點點頭。鄭秀珍繼續說道：「那麼在去警察局之前呢，阿姨得問你一些問題，你要好好告訴阿姨哦。」
沈玉彤猜測他們嘴裡總是提到的警察局可能就是衙門之類的地方吧，但是去那裡有什麼用呢？自己不需要尋找家人了：「我爹娘都不在人世了。」
鄭秀珍還沒問出的話卡在喉嚨，她一直以為她只是個走失的孩子，卻沒想到是個孤兒：「你爸爸媽媽是怎麼沒的？家裡沒有別的親戚嗎？」
沈玉彤回想起逃離沈府時，父親身披血衣奮力抵抗的樣子，想起母親離開時眷戀不舍的目光，還有自己埋身枯葉中那驚心的一瞥，腦海中血腥的往事不斷從眼前閃過，沈玉彤只覺不甘和仇恨，為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為什麼無辜的人會遭受這樣悲慘的命運？
她搖了搖頭，道：「爹娘和所有的親人都在一場禍事中去世了，別的我真的什麼都不能說了，娘走的時候叮囑過我，我不能說的。」
鄭秀珍也並未做他想，只以為孩子的父母葬身意外，只她一人流落至今，便道：「這樣的話，阿姨帶你去警局查查你的戶籍信息，以後也好上學。對了，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玉彤，玉石的玉，彤雲的彤，今年七歲。」鄭秀珍又問了她一些別的話，沈玉彤聽得似懂非懂，鄭秀珍見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便不再多問什麼了，簡單整理了一下就帶她出了門。
兜兜轉轉一整天，這個局跑到那個所，這個科跑到那個處，哪裡都查不到沈玉彤的身份信息，局裡管人口調查的人說，這種情況有可能是出事故之後，現場物證殘缺，把她一併報了死亡，所以身份信息註銷了，也就是說她現在是個黑戶。鄭秀珍只得帶著她回來了，在路上給她買了衣服和洗漱用品，連書包文具也一併買了。
沈玉彤覺得平白接受別人的東西很過意不去，卻抵不過鄭秀珍的勸說，也不忍拒絕她。跑的這一天，說實話，沈玉彤根本就不明白，只是跟著鄭秀珍而已，她覺得自己來和不來也沒什麼區別。沒辦成事，鄭秀珍也心事重重的樣子，在回去的路上並沒有多說什麼話。到家時，周煜軒都已經回來了，窩在自己的房間里寫作業。
周成耀回來的時候，鄭秀珍拉著他進廚房幫忙，沈玉彤心裡明白，他們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商量自己的事情。鄭秀珍為她做了這麼多，沈玉彤不想再麻煩他們了，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她寧願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也不想這樣麻煩別人，但她心底深處卻也想一直留在這裡，至少這是個棲身之所。她為自己有著這樣一個想法感到可恥，一味的接受別人的好意而不付出，不是君子所為，也有悖於父親的教誨，所以她很矛盾。
今天回來的時候，周煜軒看見鄭秀珍給她買的衣服，才發現她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舊衣服。雖然他並沒有說什麼，但沈玉彤自己覺得很彆扭。晚飯也是在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中吃完的，鄭秀珍連碗筷都沒來得及收拾，就招呼所有人坐在客廳里，說有事情要宣布。
沈玉彤本是下定決心吃過晚飯就告辭的，但此時也不好說走，只好乖乖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周煜軒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坐在旁邊埋著頭一語不發。
「今天我們要討論一下彤彤的事情，」鄭秀珍從遇到沈玉彤的時候開始講起，也將今天去查身份信息的事大致說了說，又道，「彤彤的父母都不在了，現在無家可歸，而且已經到了該上學的年紀，還是個女孩子，在外面太危險。我們能夠相識也是緣分一場，我也很喜歡彤彤這孩子，我和爸爸商量過了，與其到時候把彤彤送到福利院去，不如就讓她住在咱們家，怎麼樣？」
周煜軒聽到這些話十分震驚，他大概能猜到這個女孩子可能會在家住一段時間，他一直以為她是哪個親戚的女兒，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情況。鄭秀珍的這一席話是對著周煜軒說的，只要他肯答應，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了。
沈玉彤心裡大急，她沒料到鄭秀珍要說的是這事，早知道是這樣她絕對不會坐下來了。她正想拒絕，周煜軒看了她一眼，對鄭秀珍說：「爸爸都同意了，我也同意。」
鄭秀珍聞言笑了，朝沈玉彤柔聲問道：「你願意待在我們家嗎，跟我們成為一家人？」
「一家人……」周煜軒有點搞不清楚老媽的意思。
「是這樣的，」周成耀開口解釋道，「要解決戶口問題，最方便的辦法就是收養了，這樣彤彤才能上學。」
收養！原來他們是真的打算和自己成為一家人！沈玉彤頓時感到心裡一直以來懸著的大石頭落了地，她起身對著鄭秀珍和周成耀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嚇得鄭秀珍一個勁的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