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帶著過去開始新生
不管周煜軒心裡是不是真的樂意，鄭秀珍是鐵了心要收養沈玉彤了。沈玉彤一再要求要回以前的菜市一趟，鄭秀珍是不太同意的，她不希望這孩子再回到那個代表她過去悲慘生活的地方。她四處托關係探聽消息，想把沈玉彤的戶口問題落實下來，不過這不是一天兩天能辦成的，她想趕在下學期開學之前辦好，否則沈玉彤就得等到八歲才能入學了。
正如鄭秀珍預料的那樣，周煜軒對這件事確實有點意見。他和沈玉彤統共沒見過幾面，平白的就要多個妹妹，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他對沈玉彤的印象只停留在她是「別人家的一個膽小的女孩子」這種膚淺的層面上。最可氣的是因為沈玉彤，家裡缺個房間，老爸找裝修公司的人來，直接在他的房間里切了一半，裡面砌上牆安上房門，以後沈玉彤出入房間就得路過他的房間才能到客廳，一點隱私都沒有了！當然他小小年紀也不知道什麼叫隱私，只是生氣爸媽都不跟他商量一聲就把方案定下來，等他放學回來，一切都已成定局。
老實講，他對沈玉彤本人是沒有什麼看法的，但是她的出現直接侵犯到了自己的利益，所以周煜軒對她從來沒什麼好臉色。
「那個……」即使他都已經把「我不歡迎你」這幾個字明確的表現在臉上了，沈玉彤還是偶爾會來找他，吞吞吐吐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周煜軒真的不太能理解她那種有話不直說的猶豫勁兒。
周煜軒從書桌前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一副「有事快說」的不耐煩樣。
沈玉彤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做一個大家閨秀，與和自己沒有直系親屬關係的異性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持距離。雖然以前她聽這些話聽得耳朵生繭，可要她單獨跟一個男子說話她心裡仍然非常彆扭，但是這裡的人，不論男子還是女子，對這個問題竟然絲毫不在意。
「你到底說不說啊？」以周煜軒的經驗，只要他一用這種態度對她，基本上這一天她都不會來煩自己了。
「你……你明天是不是不會去進學？」沈玉彤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啊？」周煜軒一臉懵逼，「進學？哦，你是說上學嗎？是啊，明天周末放假。」
原來這裡管進學叫上學。沈玉彤一邊在心裡默默的記著，一邊窘得臉色通紅。為了能求他幫忙，沈玉彤一咬牙，又繼續道：「那個，如果你有空閑的話……我，我想請你帶我到菜市去！」
「去那兒幹嘛？」周煜軒轉回頭繼續寫作業，「我媽說了不讓你瞎跑的，你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了。」
「你不是也一個人出門的嘛。」雖然沈玉彤說得很小聲，但周煜軒還是聽見了。你看看，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男孩子，還比你大，都上學了，你屬於那種會被壞人的棒棒糖騙走的人。」說到底，周煜軒就是不想陪她出去。
沈玉彤狠了狠心，為自己的請求加大了籌碼：「你帶我去的話，我便分你一半！」
周煜軒終於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力，抬起頭驚訝的問：「分一半？什麼分一半？」
「我以前在那裡藏了東西，我必須去拿回來。鄭阿姨不讓我自己出門，我就算出去也找不到路，你帶我去的話我就把我的東西分你一半。」對沈玉彤來說，這是底線了。時間拖得越久，她心裡越怕。本來東西就藏得不深，她之前每天晚上都會拿出來看的，萬一被人發現就一樣都沒有了，與其這樣，不如分一半出去，也好過一樣都拿不到。
「你能有什麼好東西。」對於一個一開始只能穿自己舊衣服的人藏的寶貝，周煜軒對它的價值持懷疑態度。不過男生對於尋寶探險之類的活動有著異常的熱情，他雖然嘴上這樣講，心裡是已經答應了的。周煜軒跑到房間門口，往外看了看，發現老媽並沒有注意他們，便拉著沈玉彤，小聲的對她說：「今天是不行的，太晚了。明天我媽要去姥姥家，我爸好說話得很，到時候我就說帶你去外面認認路，他不會攔著的，你可別說漏嘴了。」
沈玉彤還以為要再花一番功夫才能說服周煜軒，沒想到他直接把謊話都想好了，對於從來不對父母撒謊的沈玉彤來說，周煜軒駕輕就熟的謊話技術簡直就是神技。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說漏嘴。
果然，第二日按照周煜軒的方法，他們輕而易舉的就獲得了出門的許可。周煜軒帶著她去了附近的幾個菜市，卻都不是當初沈玉彤棲身的地方。周煜軒讓她回憶一下那個菜市附近都有些什麼，沈玉彤不認識這裡的東西，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周煜軒怕出來太久被老爸懷疑，想幫忙尋找東西的熱情已磨滅了大半，憑著沈玉彤的隻言片語隨便帶著她去了一個菜市，竟然歪打正著找到了。
沈玉彤走在菜市裡，生怕這裡的菜販認出自己來，結果根本沒有一個人注意她。她帶著周煜軒走到當初自己藏身的縫隙中，周煜軒看著地上布滿黑色淤泥的夾縫問：「你之前就躲在這裡的？」
「嗯。因為沒有地方去，只有這裡有吃的。」
周煜軒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她之前過得這麼慘，自己還給她臉色看，心裡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
沈玉彤已經習慣光著手臂露著小腿的穿著了，但她怕把衣褲弄髒，便將鞋襪脫下來放在夾縫入口，光著腳進到夾縫深處，在一處蓋著破舊木板的地上扒拉幾下，取出了當初藏在這裡的屬於過去的衣物和娘親的遺物。看到東西還在，沈玉彤鬆了口氣，總算是徹底放心了。自己只剩下這些東西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想把娘的遺物拿出去換東西，所以寧願餓著肚子找吃的。
等沈玉彤出來的時候，手腳上已經被污泥弄髒了。周煜軒從褲兜里拿出衛生紙，想幫她把腳先擦乾淨好穿鞋，沈玉彤嚇得趕緊接過紙巾，自己在一旁笨手笨腳的擦。周煜軒氣的想翻白眼，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收拾得差不多之後，兩人結伴出了菜市。
周煜軒對她抱著的那包東西十分好奇，又不好直接問，不住的往她手裡瞟。沈玉彤見他這樣，以為他是惦記之前自己許諾的一半謝禮，便打開包著手鐲和珠釵的衣服，猶豫半天，把珠釵遞給了周煜軒：「我只有這三樣東西，一樣是我包東西的衣服，這是我穿過的，不好給你，餘下兩樣是我娘的東西，我只能分一樣給你，你拿著吧，我答應了要給你的。」
周煜軒在她打開包裹的時候就看清楚了裡面是兩樣首飾，還以為是做得精細一點的玩具，沒想到竟然是她媽媽的遺物，他也沒真想要她的東西，便答道：「既然是你媽媽的東西，你就自己留著吧。」
「我答應了你的。」
周煜軒真是覺得她在某些地方簡直有種莫名的固執，但考慮到這也是自己惹下的，便耐著性子說：「你媽媽留給你的遺物，你自己留著更好，我拿著也沒什麼用，你要是真覺得過意不去，以後我讓你做什麼你也聽我的就好了。」
「真的嗎？」沈玉彤問。
「嗯。」
沈玉彤眼睛亮亮的，笑著說：「謝謝你，周大哥！」
周煜軒聽她說話總有種奇妙的違和感，但她這麼真心的感激自己，他倒真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他也沒做什麼。感覺不答話又不太好，他看著她手裡的珠釵，一邊走一邊問道：「你媽媽怎麼只留了這兩樣東西給你，都沒有照片之類的東西嗎？」
照片？想來是他們這邊才有的東西吧。
「沒有，當時太匆忙了，我娘讓我餓了的話就用這些去換吃的。」
「你媽媽擔心太多了，現代社會怎麼可能讓你餓死嘛。」周煜軒十分不能理解她母親的做法。
「怎麼不會？我當時不知道餓了多久才找到這個菜市的。餓肚子的感覺真的太難受了。」不過現在每天都能吃飽，那段日子回想起來也沒那麼難過了。
「怎麼難受了？對了，你在菜市場里吃什麼啊？頓頓吃水果嗎？那裡面的菜都是生的，也沒什麼可吃的嘛。」
「就吃生的啊。我又沒有銀錢，買不起吃食，只能撿別人不要的菜吃。」
「啊？」周煜軒停下腳步，詫異的看著她，「別人不要的菜是壞了的吧？能吃嗎？」
沈玉彤回頭說：「挑出來就好了。不過剛開始的時候我不會挑，倒是吃到過壞掉的菜。」
「那得是什麼味兒啊？」
「苦的唄。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反正我是不會用我娘的東西去換東西的。」沈玉彤說著，將手裡的珠釵又放回包里，邊走邊將東西小心的包好。
周煜軒站在原地，看著沈玉彤小小的背影，心裡泛著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