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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冥王篇悲下

  「接下來就是汝等了。。」


  乾冷無情的死神,凝視著相互依偎著的兩人。他刺耳的聲音,緩緩在瀰漫著悲傷氛圍的戰場之上響起。


  「為什麼。。」


  上官傲麟臉上已經滿是淚水,看著倒在地上的蕭連、鄭口毛、方吳為還有淚流不止的吳萌,他心中對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幻想,全部都破裂化為粉末,飄散在空中丁點不留。


  「沒有為什麼,因為汝必須死。。」


  冥王哈迪斯看著布滿了鮮血的戰場,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安。明明已經將那些凡人都殺死,但是那些凡人的掙扎,卻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嘶」


  再一次聚集起一根黑色的雙股叉,這一次的攻擊,是它用上自己全部死亡之氣匯聚而成的必殺一擊。不是因為他想要浪費自己的神力,只是因為如果不這麼做,他害怕會留下後患。這個後患,是神界之中不可明說的言傳。


  「咻!」


  黑色的雙股叉,吸收著銀色的月光,在空中飛馳出一道黑色陰鬱的直線,直直朝著上官傲麟射去!

  沒有過多的言語,就像是殺死方吳為一樣。冥王的毒手,從不因為凡人的哭泣與哀慟停止。當然除此之外,冥王也是因為心中升起的不安感而快速下了殺手。那個神界中的忠告,流言,也在那雙股叉射出的瞬間,從冥王的腦中冒出。


  【除非擁有了絕對的力量,不然千萬不要觸碰他們。。因為英雄將被召喚,重啟世界。而那個王。。也將讓諸神隕落!】


  雖然冥王不知道眾神口中所指的那個王是誰,但是他可以肯定,那個王絕對不在這群人之中。那個流傳在最早神明之中的魔王,可不是這群人能接觸到的程度。至於英雄?那不過是吟遊詩人的傳言罷了。


  「上神,永別吧。」


  想清楚這一切,冥王的眼中冷意閃動,看著地板上互相攙扶著的上官傲麟與西洛雅,冷冷一笑。


  「噗!」


  那根黑色的雙股叉,夾雜著勁風與死氣,狠狠射入了凡人的肉體之中!就如同蕭連一般,就如同方吳為一樣,血紅的蝶翼在月色之下扇動,噴洒的鮮血,如同血雨一樣凡人的肉體之上出現!彷彿連天上的銀月,都被染上了一層暗紅,化為了血月!

  「西洛雅?」


  被西洛雅用力推開的上官傲麟,摔倒在地上,眼角抽痛的看著被雙股叉釘在了地板之上的西洛雅!

  就如同標本箱中的血紅蝴蝶,西洛雅還未倒在地上,便被那鋒利的死亡之釘從腹部插穿,釘在了地上!


  「不。。」


  上官傲麟臉上都是絕望的神色,連滾帶爬的抱住西洛雅。刺穿了西洛雅身體的雙股叉,也緩緩化為濃郁的死亡之氣,飄向天空之中的冥王。如同夢幻泡影,消散不見,只留下了血淋淋的傷痕。


  「洛雅。。」


  上官傲麟痛苦地看著懷中的少女,嘴唇無法控制的抖動著。深褐色已經乾結的血液掩蓋住少女的面頰,一縷縷飄散的髮絲,被血痂所粘結,凄涼與無助的情感,從她帶著淚珠的眼眸深處流露。


  「少爺。。」


  乾癟毫無血色的嘴唇,輕輕顫動著,艱難的發出音節。那微弱的如同蝴蝶撲朔著翅膀的聲音,瞬間便被音浪所埋葬。想必她已經是用盡了全力,不能再要求更大的、更加清晰的話語,從她殘破的身軀中發出。


  「少爺。。」


  西洛雅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再一次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就如同呼喚著心愛的心上人,一刻都不願意與他分離一般。


  上官傲麟緊緊摟著懷中骯髒不堪的西洛雅,淚水就如同止不住般不停的墜出,一滴滴落在西洛雅滿是血污的面龐之上,在褐色的血塊上留下一道道鮮紅的路徑。


  「別說話了啊!!」


  夾雜著哽咽的咆哮,這句話從上官傲麟的喉嚨深處傳出。明明是如同命令一般那麼大聲,卻又是那麼溫柔。就如同春日清晨的露珠,清潔而無暇。


  上官傲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那麼難過,為什麼自己的眼淚會停不下來。而上官傲麟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自己的心臟就如同被烈火灼燒過一般,每跳動一次,就能感到無法理解的刺痛,而每收縮一次,就能感到那血液如同沸騰般沖入大腦,讓自己的腦袋,漲得難受。


  聽到了上官傲麟的話,被摟在懷中渾身骯髒的西洛雅,輕輕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疼痛與凄涼的神情中,忽然間卻流露出了一絲光芒。沒有人想得明白,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在這種情況之下,這麼一位渾身是血徘徊在死亡邊緣的女孩,為什麼會突然高興起來,會突然在臉上發出那麼一個會心的微笑。就彷彿她是在寒冬之中,被那世間最溫暖的陽光所包裹一般,從身軀,從心底感到了溫暖,感到了快樂。


  「少爺。。我。。有一個願望。。」


  少女飽含著淚水的眼眸之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凄涼,只有著如同孩童般天真的祈願。夾雜著神聖光芒般的眼睛,就這麼毫無雜念的看著上官傲麟,毫不動搖。


  上官傲麟黑色半長頭髮下,英俊白皙的面孔早已被自己的淚水所浸濕,悲哀的看著少女,一種難言的不甘痛苦,湧現在上官傲麟心房的深處。


  上官傲麟動了動嘴唇,任由淚水在唇上聚集,卻沒有發出聲音。如果此刻西洛雅是想要變得富有,是想要變成明星,甚至是成為他的妻子,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但是上官傲麟猜不透,也沒有精力和時間去猜,西洛雅的願望究竟是什麼。


  靜靜躺在懷中的西洛雅,溫柔地看著上官傲麟,就彷彿想要把上官傲麟的一切都記住一般,雙眸沒有絲毫的顫動,只有深深的滿足還有對上官傲麟的留戀。


  「少爺。。我真不想。。讓少爺您看到如此不堪的自己。。可是。。不告別的話。。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西洛雅的嘴角微微動著,這如同蚊蟻般細嫩的聲音,一字一句深深敲進上官傲麟的耳中,鑽到上官傲麟的心中。


  「如果。。有下一次的話。。我好想漂漂亮亮的。。出現在少爺您的面前。。」


  淚水輕輕從西洛雅的眼中落下,劃過了眼眶,劃過了那縷縷的黑髮,也劃過了那已經變成了褐色的血跡,悄無聲息的低落在上官傲麟,懷抱著她的手臂上。


  上官傲麟只覺得心中所有的希望,心中所有的光芒,都隨著那一滴微微炙熱卻又無比冰涼的淚珠落下,一同跟著泯滅在了黑暗之中,從未體驗過的絕望,從未體驗過的痛苦,如同洪水般席捲了自己。自己就像是站在了狂風暴雨之中,隨風逐流。一切的一切,無論是理智也好,無論是幻想也好,無論是對生活的渴望也好,都在這一刻破碎。


  「西洛雅!!」


  凄慘瘋狂的吼聲就如同一擊響鐘,一瞬之間敲打在戰場之上的人耳中!


  渾身是血的蕭連,在地板的凹陷處,微微抖動了一下。癱軟倒在血泊之中的鄭口毛,抓著饕餮玉墜的手掌,不易察覺的握起了一點。倒在吳萌懷中的方吳為,眼角竟然滑落了一滴血淚。


  而吳萌,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的,心中抖的一涼,一股悲涼的氣氛在充滿了死亡的戰場之中劇烈的蔓延開來。她能意識到,上官傲麟那一聲絕望的吼聲,究竟代表著什麼。那是象徵著生與死之間的訣別,冥河之水上的告別,無法直視著的哀愁。


  此時此刻,冥王哈迪斯卻反而僵止在了半空之中,即使隔著厚重的夜色,依然能感到冥王哈迪斯莫名的恐懼。他又記起了那個忠告,還有那之中,對於英雄的描述。


  【英雄將被召喚,重啟世界。】


  只聽見天空之中銀月之下的冥王哈迪斯,如同金屬割過的嘶啞聲音,顫抖的念叨著:


  「西。。西洛雅?西洛雅?!原來她是?pwα?!!」


  (?pwα?,古典希臘語中英雄的意思,讀音類似黑lo雅。有意思的是,古典希臘語中的英雄,也有奴隸與僕人的意思。奴隸與英雄共詞,耐人尋味,太有意思。)

  。。【分割分割】。。


  在古老的諸神還存在於世的時代里,大賢者們用祭品,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們換取人類不該擁有的力量。


  而正是這麼一個神奇的時代中,一名作為祭品的奴隸,偷偷地愛戀上了一位沒有力量的神明。雖然那位神明被人們所不屑,但她一直相信那位神明是強大無比的。她相信那位神明只是因為溫柔,所以才放棄了力量。


  所以她一直追隨著那位神明,無論風吹雨打,露宿街頭。在神明飢餓的時候,她出賣勞力換取食物。在神明憤怒的時候,她甘為牲畜平息神明的怒火。在神明痛哭的時候,她用懷抱驅逐孤獨。


  就這樣,在那個諸神征伐的亂世,神明和她成為了最落魄的神明與神仆,被人唾棄,被人欺侮。


  直到那一天,她倒在血泊之中,神明靜靜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她,彷彿毫不在意一般,輕聲問道:


  「吾的?pwα?(僕人/英雄),汝願為吾奉獻一切,包括汝之生命否?」


  她躺在地上,看著高高在上的神明,忽然笑了出來,然後認真的,虛弱的說道:


  「我的主人,我願意為你奉獻出一切。」


  有的人可能會罵她傻,為什麼要為一個沒有力量的神明奉獻那麼多。


  但是只有她知道,也只有她才能知道,她這麼做只是因為一個簡單的理由,她看見了站在那裡的神明為她落下了淚。


  至此為止,世間最強神之名,被一神一仆取去。


  那上古的吟遊詩人傳頌八方,如此吟唱著:


  神明之仆,白色之翼綻放在世人之眼前


  毫無雜色的純白,構成了它的長袍


  低垂的連體帽,遮掩住它半邊面容

  它鮮艷的紅唇,微微顫動啊

  說出了它的誓詞:

  「我的主人,為你獻上我的所有。」


  然後

  世間為他與她,也只為他與她,抹去污戾,重啟輪迴。


  。。【分割分割】。。


  「西洛雅!!」


  在上官傲麟凄慘瘋狂的吼聲響起的一瞬間,方吳為眼前死亡的濃霧卻彷彿被擦抹去,一片荒涼的景象陡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裡是哪裡。。」


  方吳為詫異的看著身下黑色的砂礫,身前一望無際飄蕩著薄霧的黑色長河,吃驚地喃喃自語著。


  「方真神,我是洛雅,你在冥河。」


  一位身著聖潔白袍,與袍相連的帽檐遮住了面容的女子,站在方吳為的身後溫柔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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