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遺憾慶幸
“莫耶——”雷雨揚厲喝一聲，整個人像一支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閃電般伸出手，堪堪在莫耶雙腳離開窗沿的那一刹那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呼啦啦——”辦公室內的紙張和窗簾被烈風卷得在辦公室內凜冽飛揚，雷雨揚的濃黑短發也被吹得翻卷不休。
整個大道兩旁都是鱗次節比的高樓大廈，穿過大道的烈風就像是在河道內蜿蜒的水流，雖然凜冽，但原本還算有序；可是一旦有一處洞開，烈風就像是水流一樣無孔不入地湧了進來，爭先恐後、你退我進之間在破開的窗口內外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看不見的漩渦。
莫耶摔出窗外的瞬間並沒有直接下墜，反而被風卷著上升了十幾厘米。
“嘩——”地一下，黑色風衣在她身後張開，像是突然在背後展開了一雙黑色的翅膀。
她濃黑如墨的長發在風中翻飛，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本能之下的第一反應是握緊他的手。
就在雷雨揚和莫耶的手指剛剛扣在一起，還沒有來得及握緊的那一刹那——
“砰——”
第二聲槍響想起，距離近得仿佛槍手就是在莫耶的腦後扣動了扳機。
一抹紅霧噴濺在雷雨揚的臉上和……眼中，幽暗如子夜的黑瞳仿若泡在了血水之中，整個右眼都是血紅血紅的顏色，就連視線所及的一切都變成了弄得化不開的紅。
雷雨揚的瞳孔像是被凝固住了，還是說時間就在這一刻被無限地延緩了，他看到莫耶白色襯衣的左前胸慢慢綻放了一朵鮮紅的薔薇花，瑰麗絢爛的花瓣漸漸蔓延了她的半邊身體。
耳光除了呼呼的風聲什麽都聽不到。
他想握緊莫耶的手，握得緊一點，再緊一點，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裏……
可是就在他想要收緊五指的時候，莫耶的手指鬆開了。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雷雨揚甚至能在她漆黑的眼眸深處看到自己的倒影，可是這個倒影在慢慢地縮小，遠去……
女人漆黑的長發和飛舞的風衣在逐漸飄離，像是一朵黑色的羽毛，在翻飛的風雪裏離他而去……
“莫耶……”雷雨揚的心髒猛地收緊，連他自己都能聽到剛剛發出的這句呼喚中摻雜的顫抖和無邊的恐懼。
猛地先前一撲，把自己的手伸長，抓緊……卻隻來得及拂過她飛舞的衣角。
攤開五指，那裏除了一片正在熔化的雪花之外，什麽都沒有。
莫耶直到此時才察覺的胸腔傳來的痛，麻生生的感覺突然炸開，迅速蔓延了她的半邊身體，抬起的左手指尖上有一抹血絲被拉得長長的，最後斷裂，變成一顆圓圓的血珠。
整個世界的倒影都凝結在了血珠晃動的表麵，她努力把自己的眼睛睜得再大一些，想要確定雷雨揚安然無慮。
在最後那一刻，她鬆手了。
阻擊手還在對麵大樓上放槍，拖著雷雨揚，她和他都不能安然無恙。
如果必須要選擇的話，那她已經做出決定了。
她要雷雨揚活著，好好的……活著！
天上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隻有窗口洞口的那個地方反複安裝了一台鼓風機一般，雪花翻飛淩亂……而就在這種淩亂中，她還能看到雷雨揚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
然後……他的半個身體都探出了窗外。
他想要跟著跳出了！
“不……”莫耶張開雙唇，想要阻止，可是莆一開口，風雪就灌滿了她的整個口腔。
就在雷雨揚傾斜的身體快要撲出窗外的那一瞬間，一隻手伸了出來，用力把他拉了回去。
繃在身體裏的那根弦猛地一鬆，莫耶放任自己快速下墜而去。
耳朵就在這一刻恢複了聽覺，花街巡遊隊伍的音樂聲、人群的喧鬧聲、尖叫聲……像的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明明那麽近，越來越近，卻感覺那麽的遙遠。
“砰！”莫耶感覺到到下墜的姿勢狠狠一頓，胸口重重一挫，一個熱流順著她的喉嚨從口腔以及呼吸道噴了出來。
有什麽五顏六色的東西在迅速匯聚過來，慢慢包圍她的身體，在視線被湮沒之前，莫耶的眼睛依舊頂著那個雪花淩亂的地方。
那麽遠……她卻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清從洞開的窗口裏飛揚出來的窗簾的紋路……
可這種清晰也隻維持了很短的幾秒鍾，視線慢慢變得模糊，仿佛有濃霧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逐漸湮沒眼前的最後一點光明。
莫耶緩慢地、用力地，機械地眨了一下眼睛，看著慢慢變得黯淡的天空……
雪花仿佛是從她視線交界的中心點呈放射狀飄落下來的，有那麽幾朵打著旋兒正正落在她的眼睛裏，慢慢融化成水流，從她的眼角滑落，流到了耳朵裏……
天空變成了淡淡的紅色，再變成深紅、暗紅……
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張迅速曝光的底片，再經過陡然的黑暗之後是乍現的光明，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沒有。
再然後，莫耶覺得最後一點力氣從身體裏流走，連支撐著睜眼的動作都變得那麽困難。
用力地，又眨了一下眼睛，卻隻能睜開一條細細的眼縫，隻維持了幾秒鍾……
一切歸於黑暗！
雷雨揚，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我們……
可能，有……孩子了！
遺憾嗎？
很遺憾！
可是為什麽同時又感到慶幸？
也好！
幸好……
沒有來得及……
*
“你瘋了！”端木把雷雨揚從窗口拉了回來，一手按著雷雨揚的肩膀，一手迅速朝對麵大樓開了幾槍，阻止了對方繼續開槍的可能性。
迅速拉上窗簾，用隨手能拿到的重物把窗簾的邊角壓住。
這才用力把還在掙紮著要撲出去的雷雨揚用力拖回到比較安全的地帶。
“莫耶——”雷雨揚反手握住端木的手腕，一個反擰就從他的控製中脫身，順勢從他手裏搶過手槍，拉開車簾就朝對麵大樓一連開了好幾槍，直到彈夾告罄。
“Shit！”端木低咒了一句，拿出手機心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
此時雷雨揚正隨手把空槍扔了回去，雷雨揚站在窗簾翻飛的窗沿前，左右四顧，哪裏還能找到莫耶的身影。
心髒像是被硬生生剜了一個洞般，沉沉的、空洞的痛楚像是一條炸裂的神經，把他整個人炸得有點麻木。
端木一邊打電話一邊緊緊注視著雷雨揚，怕他還有往下跳，趕過來一手拉住雷雨揚的胳膊，一邊按斷手機，陪著他一起四顧尋找。
“在下麵！”端木突然朝下麵的尖叫著四處逃散的巡遊隊伍指了指。
雷雨揚迅速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莫耶下墜的下方，停著一輛裝滿了五彩繽紛海洋球的大彩車，彩車上的耍滑稽的小醜已經不知道逃到了哪裏……
碩大敞開的彩車上，被海洋球湮沒的地方，依稀能看到一塊黑色的衣角。
十幾層樓的高度，如果是落在別處……必死無疑！
可如果落在了裝滿了海洋球的彩車上，莫耶有可能還有生還的可能。
這一點端木知道，雷雨揚也知道。
麻木的大腦瞬間開始重新運作。雷雨揚甩開端木的手，轉身朝辦公室大門急奔而去。
他的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發出“哢嚓”的輕響。
腳下微頓，低頭去看。
是莫耶沒有關好的手袋，一個小小的環抱塑料袋被他的腳步帶了出來，一樣東西從袋子口露出來。
被踩扁的紙質包裝盒上一連串的英文字母。淡淡的，粉色的英文字母，卻像的刀子一樣戳在了雷雨揚的心頭上。
端木在雷雨揚身後追了幾步，見他突然站住，有些不明所以地也跟著低頭看去。
等到他看清楚那個包裝盒上的說明，也猛地閉了一下眼睛。
難怪……原來……怪不得……
莫耶去藥店買的是驗孕棒！卻一個字都沒有跟他說。
如果事先知道莫耶有可能懷孕了，端木怎麽都不可能用這種方式把她重新帶回來。
是他錯了！
一種悔恨、懊惱的情緒撐得端木的腦子漲得都有點承受不住。
“我……不……”不知道？對不起？端木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些什麽才好。
不管說什麽，恐怕都難以平息雷雨揚心裏的劇痛吧！
雷雨揚彎腰把那個被踩斷的驗孕棒拿起來，放到口袋裏，扭頭看了端木一眼。“這筆賬，我過後和你算！”
莫耶能安然無恙，那就一切都好說！如果……
雷雨揚閉了閉眼，喘了口氣，轉身大步朝辦公室大門走去。
*
米國是個槍支泛濫的國家，可不代表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能使用槍支，有些地方是嚴控區域，比如——曼哈頓！
曼哈頓做為紐約乃至世界的金融中心，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了槍擊案，警方的到達速度比平時快上三倍不止。
當雷雨揚和端木翻上大彩車的時候，周圍已經是此起彼伏的尖銳警報聲，喧鬧的、尖叫的、哭泣的人群被迅速隔離。
兩個大男人一陣小心又急切的撥動，終於看到幾乎沉到車底的莫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