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那個失蹤的人
雷雨揚的語速並不快,語調也不高,相反,他把話說得很慢,語氣有種用力過度的輕柔,而正是這種慎重的態度,比起扯著聲音質問般的快語速來,更有一種壓迫感。
對於高書懷突然間說出來的這幾句話,莫耶也覺得很意外,甚至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什麽叫做“幫了你們那麽多?”,這個年輕人該不會到現在都搞不清楚狀況,以為以吳董事為首的那批“仕海”董事局的大股東還是和“仕方”一個利益團體的吧?
不應該啊!能以空殼公司的名義在背後幫吳董事操作資本好幾年的一個金融高手,對時局和各國經濟形勢的把控就算不敏感,也不能遲鈍到這種地步。
不論從那方麵來說,他的一番資本運作之後,獲利的是他自己和吳董事那幫投機取巧的資本大家,跟“仕方”,跟雷雨揚和她有什麽關係?
他這句“幫了你們那麽多”又是哪來的依據和自信?
可如果不是有的放矢,高書懷怎麽可能在雷雨揚和她的麵前如此大言不慚?
還有,他口中的那個“他”又是誰?
即便精明如莫耶,都被高書懷的這句猶如神來之筆的話弄得有點一頭霧水,有點迷茫。
高書懷垂下眼簾,避開雷雨揚和莫耶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知道想起什麽,突兀地“嗬嗬”笑了幾聲。“你們知道我今年幾歲吧?”
盡管被他猶如斷層般跳躍式的思維弄得有點無語,莫耶還是很配合地點點頭。“如果資料上沒有記錯,到今年九月,你剛滿二十四歲!”
“本命年!”高書懷摸了摸手腕,莫耶這次發現在他的袖口裏露出一截紅繩編織的手繩。“按中國人的忌諱,本命年容易犯太歲,不是好運過頭,就是倒黴透頂,看來我屬於後者。……不好意思,我這話題扯得有點遠。你們的資料很精準,我今年九月剛好二十四歲,可你們知道我名下的這家幫助吳董事運作的資本金融公司的注冊時間是什麽時候麽?”
“六年前!”這次是雷雨揚回答的。
“六年前,我才十八歲。你們以為一個十八歲的大二學生,憑什麽注冊一家資本金融公司?憑我生父的影響力?哪怕那時候他的政治生涯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也不可能將自己的能量輻射到國外去……”
“所以,有人給你提供資源和運作資本,甚至給你提供了意向客戶,也就是吳董事那樣的投機分子!”莫耶馬上反應過來高書懷話語中的暗示。“這個人,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位‘他’?”
“對!”高書懷點點頭。“我不缺資金,這些我生父早就給我準備好了。他送我到國外不僅僅是讓我享受國外優質的教育資源,也是為我拓展海外的人脈,為他日後有可以的頹敗找好退路。毫無疑問,我比他的那個有名份的婚生子優秀很多,但也還沒有優秀到十八歲就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和生父的資金成立跨國金融公司的地步。兩位都是在商圈裏浸淫了多年的人,不用我說也知道這裏麵的水有多深,何況是從事這種表麵風光實則步步驚心的‘暗資本’操作?”
雷雨揚和莫耶都沒有說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如果沒有人給我提供運作渠道和人脈,甚至是具體操作流程,我這家公司不可能成立,也不可能運作這麽就都不被人發現。……此人對於資金運作和各國稅務政策的漏洞把握得如此精準,我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銳誠服!雷先生,他的能量比你如何?”
雷雨揚看著他,笑了笑。“如果六年前就能有這樣的心機也手腕,我大概也是自愧不如!”
不是說他對於資本的把控和各國稅務政策的把握不熟悉,而是這種超前布局的統籌運作能力讓他感到心驚。
一句話說到後麵,雷雨揚心裏微微一動,轉頭看向莫耶,隻見她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他們同時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但,這可能麽?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位神秘人物到底是誰?他這麽做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
這種雲裏霧裏,看穿了一個謎團,卻發現謎底竟然是另一個謎團的感覺,實在是讓人覺得更加的迷惑。
“你們一定想知道這位牛人到底是誰吧?”高書懷把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裏,從一開始到現在,他總算覺得自己在對話中把握住了些許的主動權。
“的確,我們很好奇!”雷雨揚大大方方的承認。“不僅對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也對他這麽做的動機感到好奇。”
“雷先生果然精明犀利,不愧‘大鱷’這個稱呼。看來你已經猜到了,他這一番布局看起來獲利的是我和吳董事那幫人,其實到最後真正收網的時候,卻把我們都網在了漁網裏,而收網的那個人卻是你。他用利益編織的一個大網,讓我們自願鑽了進去,在網裏準備了大量的餌料,把我們喂養的白白胖胖的,卻在最後把收網的繩索送到了你的手裏。
其實我早在前兩年就已經猜到他的意圖和現在的這個結局,但已經來不及收手了,或者說我已經在網裏吃得太胖了,不能像當初進去的時候那樣在網眼裏自由穿梭了。就算我想,背後牽扯的利益太多,吳董事那幫人也不可能讓我脫離出來!……所以我才說那個人厲害,把他想要對付的人,包括我,或者說我背後的馮伯華,和吳董事等那幫人全部一網打盡,為你和‘仕方’掃清一切障礙。……雷先生,我說了那麽多,你難道還猜不到我說的那個人是誰麽?除了他,還有誰能這樣處心積慮的、提前幾年布局就為了讓你獲利?”
雷雨揚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握住莫耶的手也慢慢收緊。
莫耶覺得有點疼,但沒有掙紮,而是用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安撫著他緊張的情緒。
“把話說清楚!高先生,你來找我們,是為了談條件的,不是為了打啞謎的!”喉嚨因為緊張的情緒而微微收縮,所以雷雨揚這句話說得又冷又硬。
高書懷聳聳肩。“你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隻是讓我說出來確認你的猜測而已。沒錯,那個人就是你的父親,雷一辰。好奇怪,我和你父親的名字居然有點像!這算不算是冥冥中的緣分?”
在高書懷說出“雷一辰”著三個字的時候,莫耶很明顯得感覺到雷雨揚的手抖了一下。
雷雨揚緊緊盯著高書懷,眯起的眼睛裏射出的冷光幾乎能殺死對麵的人。
“不要唬弄我。你知道以你今時今日的處境,要你生要你死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雷雨揚的嘴唇繃得很緊很緊,以至於說話的時候兩片薄唇都僅僅是微微煽動幾下而已,說出來的話卻擲地有聲。
“我不敢!我的確不敢用這件事騙你!”高書懷和雷雨揚對視,也回答得很認真。“在所有人看來,‘仕方’機構的前任掌權人已經失蹤七八年之久,生死不明,直到現在還有人在揣測他的下落。可我的確見過他,不止一次!……雖然,他一直沒有告訴我他的身份,但我見過他在財經雜誌上的照片,雖然外貌有點變化,但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雷先生,你和你的父親長得其實很像,隻不過雷一辰先生的長相比你溫和一些,沒有你這麽淩厲和鋒芒外露!”
莫耶用力握住雷雨揚顫抖的手,接過話頭。“你是在什麽時候,在哪裏見過雷一辰先生的?一共見過幾次,最後一次見他的時間地點。如果想要我們相信你的話,高先生最好不要賣關子,把你知道的情況一一告訴我們,讓我們辨別真偽。”
高書懷笑了笑,放鬆身體靠在沙發背上,慢慢攤手。“那麽,我們談條件的時候到了!如果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你們能得到尋找了七八年之久的雷一辰先生的行蹤,我又能得到什麽?”
“你想要什麽?”短短時間裏,雷雨揚已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語氣和表情都平靜下來,至少表麵看起來是平靜了不少。
“以我現在的處境,你們覺得我想要什麽?”
“你想要在稅務案和洗錢案中全身而退?”
“不止,我這麽多年的努力,不想付諸東流!”
莫耶“嗬嗬”地笑。“不僅要保住自己,還想要保住自己的錢?……這個條件不可謂不高!”
“現在這個社會,有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我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雷雨揚搖搖頭。“你知道你這個案子牽連有多廣麽?不僅是英聯邦,連華夏有關部門都很關注!……如果我們幫你脫身,那吳董事那幫人也有可能成為漏網之魚。如果真如你所的,這一場風波是我父親多年前的謀劃,作為兒子,我怎麽能讓他多年的布局毀之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