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鑰匙在你手裏?
所以,高書懷提出的要求,雷雨揚即便能做到,也絕不會答應。
他握緊莫耶的手,對她輕輕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怎麽會沒事?隻不過他隱忍慣了,把所有的不虞都悶在心裏,不習慣表達出來而已。
莫耶輕輕在心裏歎了口氣,現在有外人在場,她也不方便說什麽。
傾身從茶幾上拿過小水壺,往雷雨揚的被子裏添了熱水,想了想,也給高書懷的被子裏添了點。
“謝謝!”極度失望之下,人心會冷,身體也就跟著變冷,高書懷正需要一杯熱茶水。
他伸手把茶杯拿起來,喝了一口,然後握在手裏。
打定主意要見雷雨揚和莫耶之前,高書懷心裏是抱著很大希望的,畢竟他手裏握有很重的籌碼。
以雷雨揚的社會能量和商場地位,要幫他達成這兩個要求,或許有點麻煩,要經過一些波折,卻也不是辦不到。
可他怎麽都沒想到,雷雨揚就這麽拒絕了,拒絕得直截了當,一點商量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不是他太天真,而是他在國外生活了太多年,親眼看到、從側麵了解到的“特權階層”的各種罔顧法律底限為所欲為的案例。
所以,他以為雷雨揚也可以如此操作。
現在呢?
是華夏與國外不同,還是麵前的這個男人和他以往接觸過的所有人都不同?
還是說,他手裏的籌碼還不夠?
高書懷忍不住這樣想,掙紮了半天都還是不願意接受自己走投無路、必將深陷高牆的處境。
越是直視高的人,越不能接受自己的頹唐還失敗。
現在高書懷也正陷在這樣的怪圈裏,最難過的,還是他心裏的這一關。
曾經他的父母,生父,甚至是自己對未來有過多美好的期待,現在就有多心灰意冷。
如果勢必要坐牢,那他現在坐在這裏,和雷雨揚、莫耶說這麽多,又是為了什麽?
浪費時間,浪費自己僅剩的那麽一點點奢望和期待麽?
高書懷覺得有點可笑,於是他輕輕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
雷雨揚和莫耶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接受你們的提議,我會……多少年?”他最終還是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雷雨揚想了想。“我不是法律方麵的專業人士,給出的猜測並不準確,所以不能誤導你。如果你需要了解確切的情況,我可以安排我們‘仕方’法務部的律師和你見麵。”
“五年之內能出來麽?”高書懷就像沒聽到他的話一樣,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來。或者說,他可以接受了自己可以預見的未來,退而求其次的把希望值壓低了很多,隻希望能盡量減少自己服刑的時長。
五年,他今年才二十四歲,真是風華正茂、大展拳腳的時候,卻不得不把自己送到那堵與世隔絕的高牆裏。
現在社會發展的速度那麽快,別說五年,在裏麵呆個兩三年都有可能與社會脫節。如果真的要進去五年,出來的時候他差不多三十歲了,從青年邁入中年人的行列,身上還背著洗不去的“黑曆史”,他還能做什麽?
高書懷越想越難受,握著水杯的雙手手背上的青筋一陣陣浮起又平複,浮起又平複。
“我說過,我不是專業人士,不能給你準確的估計。但如果你能接受我們的建議,為自己爭取主動,而且退回之前所有違法所得,並轉為汙點證人指正那些投機分子,獲得寬大處理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雷雨揚很謹慎,並不會給高書懷任何的誤導,也不給他心存不切實際的奢望的機會,卻當時給了他合理的希望。
高書懷抬眼看著雷雨揚,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好長時間,突然問道:“如果我必須接受法律的懲罰,那麽當初給我提供了這個渠道和人脈的雷一辰,也就是你的父親呢?他需要負什麽樣的責任?畢竟他才是慫恿我、誘導我走上這條路的始作俑者。”
雷雨揚眉梢微微一動,攤了攤手。“如果你有證據指證他,該負什麽責任,他就要負什麽責任。法律麵前人人平等,並不因為他是我的父親有任何不同。當然,首先是你得有證據;第二,還得把他找出來。”
“把他找出來?把他找出來?……”高書懷把這句話念叨了好幾遍,臉上露出譏嘲的笑。“這才是你們的目的吧?通過我,把他找出來?哪怕讓他跟我一樣身陷高牆,也比不知道他行蹤來得要好得多!”
雷雨揚並沒有否認。
“可是,我手裏又怎麽會有證據呢?從公司成立開始,所有業務的經手人都是我,每一個環節都由我親自把控……他除了偶爾指導我之外,根本沒有插手過哪怕任何一單業務,公司裏甚至不知道有怎麽個人的存在。這麽精明的人,怎麽會在我手裏留下任何證據?……我沒有!”高書懷搖頭。“什麽都沒有。”
“也就是說,他給你指了條路,做不做在於你!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有選擇權,甚至真正涉入其中之後也有隨時叫停的機會,可是你沒有!”莫耶覺得高書懷挺可悲的。被心裏的欲望和父母過高的期望值弄得自己好高騖遠,不肯腳踏實地,明明知道是錯的,卻還要鋌而走險,還一步一步繼續錯下去,直到今天這樣的境地。
“誰都知道銀行有錢,銀行的錢都存在金庫裏,隻要打個洞往金庫裏鑽就能拿到大把大把的錢。可是知道歸知道,真正會去這麽做的人又有幾個?”瘋狂的念頭人都會有,但把自己的瘋狂付諸行動的人並不多,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是犯法的。
可偏偏……
“我就是那一個傻子?”高書懷看著莫耶,哭得苦澀又不甘。
“不,你比傻子聰明!”莫耶說。
可往往犯錯的,都是自以為聰明又心存僥幸的人。
“謝謝你的誇獎!”高書懷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莫耶笑了笑。
是不是誇獎,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明白。
“高先生如果覺得需要時間考慮,那我們可以另外約一個見麵的時間。”雷雨揚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將近十點了。
看樣子高書懷還處在天人交戰的階段,不可能馬上給出答案。
他也不願意把人逼得太緊,讓高書懷再去接受一下現實的煎熬或許他才能徹底想清楚。
現在高書懷人在江城,等於是在雷雨揚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擔心高書懷會跑!
“不用!”高書懷搖了搖頭。“不瞞你們說,其實在和你們見麵之前,我的確心存很大希望,但也不是沒想過最壞的那種可能。現在……剛才雷先生給出的提議,也不算是最壞的那種了!”
所以呢?
雷雨揚和莫耶一起看著他。
“我答應你們的要求。”高書懷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最後一絲表情都收斂地幹幹淨淨,滿臉嚴肅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U盤。“這是我名下那家公司的盤賬,所有明賬暗賬都包括在裏麵,每一筆交易的流水和資金流向都記錄得很詳細……現在交給你們了,請保管好,我也隻有這麽一份!”
雷雨揚伸手接過來,對莫耶點了點頭。
莫耶起身去書房拿筆記本電腦。
事關重大,她和雷雨揚都不敢托大,也不得不謹慎查看。
把U盤插進電腦裏,直接打開存儲設備,上百盤密密麻麻的資金流水和賬目明細一一呈現在電腦屏幕裏。
好在雷雨揚和莫耶都是看賬的好手,否則非要看得眼花繚亂不可。
這些賬目單看每一盤都似乎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結合流水和暗賬來詳細比對,就能發現每一單“業務”結束後,甚至是過程中以“轉投資”的名義被被抽調的資金走向,和最終獲利數額的驚人龐大。
這還是隻是莫耶和雷雨揚抽查的其中某盤賬目發現的“貓膩”而已,要知道整個U盤裏相同或是換湯不換藥的賬目可多達幾百盤。
連莫耶這個算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也不由得為高書懷和吳董事這幫人的“大膽”暗暗咂舌。
也似乎有點明白高書懷剛才那句“吃的太胖,難以脫身”是什麽意思了。
麵對這樣巨大的利益誘惑,又有幾個人能不心動?高書懷,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而已,還做不到麵對誘惑不動如山的地步。
粗略抽取賬目看了十來分鍾,其中模棱兩可的地方高書懷也在旁給予了解說。
雷雨揚終於點頭,把電腦連著U盤一起交給莫耶,讓她重新拿回書房放好。
“我們的交易,算是初步達成了吧?”高書懷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自己的處境,臉上反倒平靜下來了。“下一步,我會按照你們的要求出庭,承認自己所有罪名,並指正吳董事等人。等我的判決結果下來,確定我在國內服刑並且服刑年限不超過五年後,會把你父親的行蹤告訴你們。”
“我隻能保證你在華夏服刑,並不能確定你的服刑年限有多長。”雷雨揚覺得自己已經是當三次重申這個問題了。
“我手裏還有一樣你們需要的東西。那個鐵皮箱子,你們不想打開麽?”
雷雨揚眼睛微眯。“鑰匙在你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