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是非
司月玄當然知道自己這番說辭有些沒規矩,且她說話從不這樣,即便是生氣的時候。
隻是張良剛才說話的表情,仿佛她是真的,對那個誰垂涎不已。
不過剛見麵的功夫,她就已經決定要投懷送抱——她若是這般花癡,那麽也不必等到今時今日吧?雖然張良他自己的脾氣有些惡劣,說話不怎麽留口德,但是不可否認的,這人的皮相也是很俊美的,家世也至少是顯赫,若她貪戀什麽,早撲上去了吧?
自然,她自己送簪子的行徑確有些突兀,雖然當時心裏是那麽想的,但是立即就做了,腦子的確也有些短路……可,她當下的決定,現在也並不後悔。
誰能知道明日是什麽光景勒?不過是身外之物,且那人看著是真的很在乎那簪子,所以便送了。
她隻是聽得張良那般說她的意圖,她略有些惱羞成怒而已。
“細想?我進門就見你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還略有些緊張。本還以為你被敲詐,出聲接話……可誰知,你隻是因為要送別人簪子……”張良雖然見司月玄不似平日溫順,說話也並未收斂——他是故意的。
那簪子確實古怪。
那些夫人們往那竹籮裏扔珠寶首飾時,他倒是沒怎麽注意。
雖然慧眼識珠之人不多,但是若誰有這簪子,且知道它的來曆和價值,應該不會隨便送人。
包括那個雕刻的象牙球,也非凡物,工藝都是公輸家族的傳人所有。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公輸家族的傳人幾乎銷聲匿跡,無論是貴族夫人的首飾,還是機關鑄造,或者戰場上——過去的公輸家族,及其受秦王政重用,那些戰甲,投石機,鉤馬蹄的鉤子,全部都是公輸家族打造的。
這樣的利器,讓大量的敵國戰士死去,不斷刷新戰爭死亡的數量。
那位死掉的將軍白起,隨便一戰就暫獲首級數十萬,當真是豐功偉績,白骨成山。
所以,張良的眼裏,公輸家族的人,就是這世間所有的冤魂的製造機。
那簪子,自然是精美無比,比韓國宮廷的妃子們所戴之物都要精致。然而他卻覺得,那樣的精致,跟秦國的強大一樣,生著猙獰的血盆大口。
他聽那萬越安說這簪子的來曆就已經在心中冷笑不已,但是他並不了解那萬越安,隻是聽說家裏很有錢,來曆不明。祖上究竟做什麽的也並不翔實,隻是到了他父親這一輩似乎是做珠寶首飾生意。
他還未出言諷刺那簪子,這司月玄竟然突然就把簪子送人了。
瞧把那萬越安震驚地……張良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雖然並不了解,但是作為男人,他明顯感覺到那萬越安對司月玄的好奇,並不亞於對這簪子。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開口阻攔,但是他極不喜歡那簪子,所以就冷眼看著。
然而還是忍不住地冷嘲熱諷起來——他很偏激,他知道,但是他忍不住,也不想忍。
“那簪子的確了不得,公輸家的手藝,天下之大,無人能模仿。且那公輸家的傳人從十年前就再沒人見過,也許是在戰爭裏死去了也說不定……”張良說道,語氣有些冷:“然十年之前他們全部都是秦王政的工匠,專門為他打造戰爭機器。你看這關中秦地千裏,從別國掠奪來的土地,都有他公輸家的無雙才華,取百萬戰士的首級,不費吹灰之力,一隻簪子,不過是皮毛而已。”
怎麽又扯到這裏了?司月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剛才明明還在說她垂涎美色財富……
“為何突然消失了?”司月玄問道。
戰爭已經死去的人,她不願再提。她也是不喜歡那位白起將軍,太殘忍血腥。隻是,曆史上沙場的將士,殘忍血腥的不在少數。
那些仁慈的將軍,帝王不會喜歡,他的士兵也不會喜歡。
比如漢朝武帝時期的飛將軍李廣,對待將士非常好,沒有等級,和將士同吃同睡,然而卻是一生無封,最後在三軍陣前自刎而死。
“不知道。坊間公輸家傳人做的首飾,因為稀少,價格不斷提高。就算隻是贗品——紅兒告訴你的三千錢,隻是贗品價格。”張良睨她一眼說道。
“哦……”司月玄應著,若紅兒知道她送出去的簪子,其實是真品,那……
“若是真品,價值連城,就一點都不誇張了。”張良冷笑道:“你用那隻簪子可以自己修葺那涼棚,可以跟羅席買回小米,夠城外的方圓百裏的百姓吃一年的粥。”
“那麽值錢?”司月玄難以置信。
“自然,你如果願意,現在就回去讓那萬越安娶你,他也定然不會拒絕吧?畢竟那樣的東西隨便就送人,家世得大得驚人吧?”張良說著不覺又開始冷嘲熱諷起來。
司月玄聽他又開始嘲諷她,便徹底冷了臉,也不接話,大步往前走。
張良繼續說道:“到時候你也不必求別人,用萬家的錢就可以做那些事情,比如修葺民宿,讓百姓過完這個冬天。你若是萬家夫人,又對羅家有恩,還可以讓羅席降低米價……”
張良越說越逼真,仿佛司月玄的身份已經嫁了過去。
司月玄突然停步,轉頭,往上抬起,雙眸冒著火星,一字一句地說道:“公子,若奴婢能嫁得萬老板,自然會依照公子所說的去做,在這裏先替那即將受到我恩惠的百姓感謝公子的聒噪。不過在這之前,我勢必得感謝公子方才的提醒,所能得償所願,公子便是奴婢的媒人,到時候定當重金感謝。”
司月玄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不過我乃貧寒之身,自然不能再送公子那樣的簪子,且公輸家的手藝,實在玷汙公子的品味。不如就送公子一張地圖吧,我現在就回去畫在竹簡上。”
“地圖?”張良不怒反笑,問道:“什麽地圖?”
“當然是韓國的地圖啊!”司月玄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