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佔據
真兒在娘臨死前沒能趕回去看她最後一眼,自然心中憤恨,有此報復行徑也不為怪。
「不知是哪位大丫鬟沒有準真兒的假,連累了姑娘……」正在議論時,忽見抱琴上前,臉色忽白忽紅。
「是我。」
「抱琴姐姐……為什麼?」令兒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抱琴的臉頓時通紅。當時抱琴還是常氏的人,對真兒這種小丫鬟自然是不在乎的,真兒求她給假,她也沒當一回事,再加上當時小院雲波詭譎,畫壁死了,慎兒出府,她留了下來,真兒卻被打發出去,兩人再無交集,她甚至都要忘了還有真兒這麼一個人。
「即是我們的恩怨,就由我來解決。」
抱琴親給真兒端茶,道歉,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真兒笑著揮手打翻了茶碗,茶湯潑了她一身,尖刻至極:「抱琴姐姐,現在你知道錯了,晚了。我娘不能死而復生,你也別想再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反正我是什麼都不知道,這污水,別往我身上潑!」
「得罪你的人是我,有氣朝我來,跟姑娘有什麼相干?!」
真兒收了不可一世的笑容,愣了愣,片刻后又恢復不在乎的神色:「誰能給我好處我就幫誰,姑娘雖沒害過我,可誰叫她不知收斂,到處招搖樹敵呢。說到底,我和抱琴姐姐一樣,也是個奴才,上面的話違背不得。」
真兒油鹽不進,乾耗著也不是辦法。杜月芷坐在屏風後面,命人把她放了,再命人「悄悄看著她,有任何異常回來報我。」
這一招欲擒故縱,果然抓住了馬腳,叫人看見真兒與厲媽媽鬼鬼祟祟的接頭,湊近了聽,還能聽見幾句「壽禮」「白狸絹」的話。
「這事准沒錯了,月薇姑娘偷了姑娘的壽禮!姑娘,你也別干坐著,咱們現在就去大房,找她們把壽禮要回來!」
所有人摩肩擦踵,要去大房討個公道,尤以青蘿為甚。壽禮在她手裡丟的,她滿懷愧疚,日思夜想,此時得了壽禮的下落,巴不得找點要回來,好睡個安穩覺。令兒甚至在頭上綁了一條紅布條,精神奕奕,小拳頭都揮起來了。
杜月芷懶懶坐在椅子上,剛才抱琴泡了一壺花茶正香,福媽媽倒了一杯,她正在品呢,那慢悠悠的樣子把其他人都急壞了,紛紛抱怨:「姑娘,這都火燒眉毛了,你怎麼還有閑心品茶?」
杜月芷紅唇被熱氣熏撩得粉嫩潤澤,柔柔的,軟軟的,吹著熱氣:「你們真是太急了,心急喝不了香茶。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直接上門討要,不僅要不到,還會被倒打一耙,說咱們血口噴人。大姐姐萬一藏著了,或者燒了,都可算是沒有對證,白白浪費力氣在上面。」
「那怎麼辦?明知道小偷是誰,也這麼忍氣吞聲?」
杜月芷很想把自己的一套心得交給這些伺候自己的大小丫鬟們,忍字頭上一把刀,不做好萬全之策,不輕易出手。以她現在的狀況,地位才剛穩當,不適宜上門大吵大鬧,否則極有可能人財兩空。她才不想要看到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再為了一件壽禮搭進去。
三日後就是老太君的壽宴,時間也足夠了。
下午杜月芷讓下人將所有花草擺好,再進行調整,擺到了大房門口,那裡的小丫鬟卻有許多要求,杜月芷按著她們的要求重新擺過。正忙著,卻見杜月茹帶著盛兒過來,似是要去與杜月薇作伴,臉上身上都洋溢著光彩。盛兒高高舉著傘,打在上面,遮住驕陽。杜月茹輕搖團扇,看到杜月芷在做事,故意慢下腳步,走了過來:「三姐姐,難為你有心,把二夫人的話當作令箭,大太陽底下曬著,可真夠辛苦的。」
杜月芷微微笑道:「辛苦倒沒什麼,做事稍微上點心,才夠別人瞧的。比如四妹妹你,若是認真起來,誰都及不上你,真要叫人好好恭喜才對。」
「恭喜什麼?」
「恭喜你和大姐姐從歸於好啊。」杜月芷看著杜月茹變化莫測的臉,笑意更深:「你這次投誠,大姐姐沒少獎勵你吧,我看你從臉上到身上,又與那日追著二姐姐說話時不同了呢。」
的確,那日杜月茹巴結杜月鏡,還穿得頗為寒酸,現在她又開始穿金戴銀,想必常氏與杜月薇沒少賞她東西。
聽了這番奚落,杜月茹臉上掛不住了,冷哼一聲:「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我也要告訴你,常家現在已經度過危機,你識相點,還是不要與大姐姐作對,跟你剛來時那樣乖乖聽話,不然有的是你的苦頭吃!」
「識相?不知四妹妹說的是把我綉了百日的壽圖拱手相讓,還是刻意巴結討好大姐姐,就為了片刻的安寧以及長久的榮華富貴?抱歉,無論哪一樣,都是我所欠缺的。」杜月芷氣息沉澱,睫毛在陽光下踱了一層金芒:「請你轉告大姐姐,早日把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否則我就要親自來討了。」
大約是杜月芷的目光太過銳利,彷彿要把人的魂魄給逼出來,杜月茹慌的退了幾步,結結巴巴道:「什、什麼你的東西我的東西,我們……大姐姐從來沒有拿過你的東西,我看你你你是被曬糊塗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盛兒,快、快打傘,我們進去!」
看著杜月茹慌慌張張走進門去,差點被台階絆一腳,摔了個狗吃屎,小姐做派全無。抱琴忍不住噗哧一笑,連忙拿手捂住。杜月芷斜斜看了一眼抱琴:「想笑就笑吧,這裡又沒有外人。」
她的那個四妹妹還不知道怎麼編排她呢,自己的丫鬟拿四妹妹取笑,也不算吃虧。
房內。
杜月茹站在地上,把杜月芷狠狠貶低了一番,杜月薇閉著眼睛,詩兒正在為她按摩頭部,聽了半日,杜月薇輕輕抬頭:「別說了,吵的我頭疼。來人,我渴了,把牛奶拿來。」
杜月茹立在那裡,等小丫鬟端了牛奶過來,自己伸手把托盤端了,然後兌了牛奶,放了些雪白的砂糖,親自伺候杜月薇服了。
還剩下小半杯,杜月薇吩咐道:「你最饞這個,剩下給你喝了。」
杜月茹笑得猶如一朵花,將杯子端起來,喝了乾淨。
正喝著,聽杜月薇緩緩道:「這麼說,我這個三妹妹是知道那壽禮在我手中?哼,倒被她查了出來,算她沒福,查出來也帶不走。詩兒,把那東西拿出來,讓我毀了它。」
詩兒將那幅白狸絹拿了出來,鋪了開去。上面是一幅壽字的成品,用的百色絲線,初看已是驚艷,細看,那紋理分明,交橫錯雜,以繁複牽引簡單,將壽字烘托得無與倫比。
「大姐姐,這幅畫毀之可惜,這麼多天也不見她吵嚷,大概是自知理虧,不能證明這幅壽圖是她的。你何不如聽我的建議,把它據為己有呢?」
杜月薇塗著花汁的指甲慢慢劃過那雪白雍容的白狸絹,繡的實在太好,連她都忍不住讚歎。為什麼這幅壽圖不能是她的呢?如果是她的,那麼一定會錦上添花,不會誤了它生來的優勢與意義。
杜月茹打量杜月薇心思活絡了,揣度一陣,道:「那……大姐姐,咱們現在是否需要傳話出去?」
「就傳,我滿心孝順,一直在悄悄為老太君準備壽禮,被你無意間發現。我打算在壽宴之日,展示給眾人,以增老太君壽宴之喜,頂上榮光。」
……
「所以,你向我要的那塊珍貴的白狸絹,就這樣為她人做了嫁衣裳?」
沉著壓低的話語,在杜月芷耳邊回蕩。
杜月芷托著腮,看了他一眼:「九殿下心疼了?」
夏侯乾勾了勾唇,笑意瀰漫:「那倒不至於,只是想問你,要不要再給你準備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