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殺人謠言(5)
穿過叢林,來到平坦的江河邊,嚴琴晴所說的草屋就位於峭崖之下、江河邊上,從外而觀,確實小而簡陋,屋子主人應該是去狩獵了,當他們走進草屋的時候發現裡面並沒有人。
大家從草屋出來,又各自觀察了四周的環境,待準備離開,卻見屋子主人手提兩隻野兔歸來,見到他們不禁停下腳步,微微皺眉問道:「你們是誰?」
屋子主人約莫二十齣頭,看上去是個身強體壯的年輕獵手。嚴琴晴乾笑幾聲遮住半張臉對他說:「我們路過的,路過的。」
「哦,我看出來了,你是那天故意捉弄我的人?」
嚴琴晴遮掩了片刻又驀地挺直上身,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說道:「誰叫你打擾了本小姐午休,我只是對你略施懲戒。」
「呵,你們就說吧,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愛純上前道:「此女生性調皮,如有冒犯,我想她跟你說聲抱歉。實不相瞞,我們都是玄機門的人,最近正在處理一件案子,有些問題我想問你。」
「什麼問題?」年輕獵手面色疑惑地望著他們。
愛純看向寧簫,寧簫意會便道:「這間草屋我看有些歷史了,你知道二十年前是誰住在這裡么?」
「當然知道……」年輕獵手遲疑了會兒警惕地看著他們道,「你們問這些做什麼?」
「你且放心,我們絕無惡意,請你告訴我們二十年前是誰住在這裡?」
「我爹啊,我爹把它看做幸運屋,經常對我說沒有此屋可能就沒有我。」
「為什麼?」盛陽道。
「我也是聽附近村民說的,我爹以前是個流浪漢,在這裡找到了荒廢的居所,後來在河裡撈了一筆金子,就在村裡蓋了房還娶到了我娘。」
「你爹叫什麼名字?」寧簫道。
「我叫吳小牛,我爹叫吳大牛。」
嚴琴晴掩嘴偷笑,盛陽憋著笑用手拱了拱嚴琴晴,小牛不滿地看他們道:「你們笑什麼笑?!」
「吳大牛……」寧簫陷入了沉思。
葉芳突然說:「我記得大師哥說過,當年說張洛跳崖的人就叫吳大牛。」
寧簫恍然醒悟般道:「對,我說怎麼這麼熟呢,小牛,這回我們必須見一見你爹!」
吳小牛看他們一個個神情都變了,只好愣愣地點頭在前面領路。
走到附近的村子不過花了半柱香的時間,這座村子並不大,稀稀疏疏地坐落了幾乎人家,而吳小牛家卻是當做最為顯眼別緻的。
來到牛村才知道原來吳大牛已經從當年的流浪漢變成了現今的村長,盛陽笑了笑低聲說:「再也找不到這麼勵志的牛哥了。」
寧簫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說了句:「查案為首,你看好琴晴。」
盛陽撇撇嘴,看向嚴琴晴,嚴琴晴立即比了個嫌棄而不屑的表情。
「爹,我回來了。」小牛叫道。
尚未走進窗戶,便聽得裡面一陣細細碎碎又凌亂的聲響,繞過房屋的窗戶來到門口,正準備進屋,卻見吳大牛系著腰帶面色不滿地出來,臉上還有為褪去的紅暈。
「今天怎麼這麼早啊?」吳大牛半睜著眼睛說著。
吳小牛怔怔地站了會兒,突然握起拳頭衝進屋子,一頓亂翻。
「我說你幹嘛呢?臭小子!」
果然在衣櫃里找到了用被子裹著身軀的劉曉麗,吳小牛氣得將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吼道:「你上次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和她見面么?今個兒娘不在,你趁我上山打獵又和這個賤婦在一起,你要殺了她!」
愛純飛出一枚花刃,阻止了吳小牛的舉動。吳大牛這才發現了愛純他們,冷著臉道:「你們不是村裡的人吧?誰啊?」
寧簫抓住吳小牛的手,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不要做傻事。」
吳小牛咽下這口氣,轉身回自己屋裡去了。
「你們到底什麼人啊?出去出去,我吳大牛的家你們也敢亂闖,膽子也太大了吧。」
就在吳大牛欲將他們轟走的時候,愛純從懷裡掏出令牌夠到他眼睛上。
吳大牛不滿地瞅了瞅,然而不認識字,又不想輸了氣勢,只道,「什麼鬼東西,拿開!」
盛陽走到前面,指著令牌上的字,道:「你的狗眼好好清純,上面寫著左玄二字,站在你面前這人可是雲國響噹噹的左玄督,你要是再冒犯一下,我可以立馬把你抓起來。」
「……哼,嚇唬我?我我才不……」
吳小牛從屋裡出來,說道:「爹,他們都是玄機門的人,來查案的。」
說罷又對晾在一旁怯生生的劉曉麗吼道:「還不快滾?!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攔著我,我也不會放過你。」
劉曉麗在吳小牛兇狠的眼神逼迫下逃離。
吳大牛戰戰兢兢地陪笑道:「小人不知道各位大人大駕寒舍,還出言冒犯,小人知錯,小人知錯。至於剛才那些都是一場誤會,逆子反叛不懂事,讓各位大人見笑了,請坐請坐!」
盛陽在鼻子前扇了扇道:「我看那倒不像是誤會。這屋裡還充盈著曖昧的氣味呢村長。」
嚴琴晴踹他一腳:「這麼懂難不成你丫經歷的還不少?」
村長尷尬難看地笑了笑,然後小心地說:「大人們來找小人,有什麼事啊?」
愛純環顧四周,道:「吳大牛是吧?」
「對對,小人就叫吳大牛。」
「二十年前目睹過有人跳崖是么?」
吳大牛倒茶的手頓了頓,道:「對對。」
「和我們說說,當夜你所見到的全過程。」
吳大牛放下茶壺,坐下說道:「事情隔得有點久了,容我先想想。我記得那天夜裡下了很大的雨,那個女人一身白衣可美了,可惜啊,不知道什麼事情想不開,就從那崖上終身一躍,我還試圖去找了,沒找到屍體啊。」
寧簫盯著他道:「當時你站在哪裡?」
「當時我就站在離她不遠處。」
葉芳:「哦?為什麼大晚上的,你會在絕情崖附近?」
「這個,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是想溜進山莊偷點吃的,以前我是個又窮又落魄的流浪漢,不偷的話就會被餓死的。」
嚴琴晴:「那你一個窮光蛋怎麼突然就有錢了?」
「人嘛,不可能一輩子倒霉,也許老天憐憫我,就讓我撿到了一筆錢,日子就漸漸過得越來越好了。」
愛純留意著他臉上的神情,說道:「那天雨下得大嗎?」
「大,不,不大。」
盛陽:「到底是大還是不大。」
「一開始不大,後來大了。」
愛純微微一笑道:「你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崖邊了是不是?」
「是,我當時就想她那麼漂亮一姑娘站那幹什麼?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輕生啊!」
「你覺得她發現你了嗎?」
「沒有,我離她還是有一段距離,而且我藏得很好。」
愛純猛拍一下桌子,道:「吳大牛你在撒謊!」
吳大牛被嚇蒙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沒撒謊……你哪裡看出我說假話了?我說的可都是真話!」
寧簫和葉芳也露出了精明的眼神,吳大牛被他們盯得發慌,摸了幾下額頭。
愛純道:「絕情崖呈半弧形,既然你說她沒有發現你,那必然不可能在她身邊,你剛才又說你是躲了起來,離絕情崖最近的遮擋物是十米外的那棵樹,你如果站在那裡,你又怎麼看見她的長相?」
吳大牛眼珠轉了轉說:「……我沒有看見她的長相。」
「那為什麼從一開始你就非常堅定地說她是個大美人呢?」
「她……她轉頭了,我記得當時她有回頭看。」
「看什麼?」
「我哪知道啊!」
寧簫道:「那你為什麼第二天才說?」
「我不是說了,我到下面去找她了,可是沒找到啊。」
「當時你離山莊沒多遠,你如果及時通知山莊里的人,也許他們還能找到她。結果當山莊里的人知道張洛跳崖已經晚了整整一天,張洛也不知道是被河水沖走還是被野狗叼走!」
「我,我一個流浪漢怎麼可能會想那麼多……」
葉芳說道:「你的邏輯很混亂,我們有理由相信是你在編造故事,扭曲事實。」
盛陽聽他們這麼一說,也明白了前因後果,拍拍桌子湊近吳大牛道:「你最好老老實實交代,否則我現在就把你關起來!」
吳大牛害怕了,起身躲到吳小牛身後,言語不善道:「小牛,他們要傷害你爹,你一定要幫爹把他們趕走!」
然而小牛卻轉身面對吳大牛,冷聲道:「他們把你抓起來倒是好了,省得你總是背著娘偷吃,最好是牢里學好了再放出來。」
「你,你個臭小子,逆子!氣死我了!」
「吳大牛,跟我們走一趟吧。」盛陽把劍鞘搭在他肩膀上威脅。
吳大牛崩潰地坐下,雙手抱著頭糾結了良久,帶著哭腔道:「我承認我是撒了謊,可是我也是被逼的啊。」
愛純:「誰逼你的?」
「我當時不知道他是誰,後來有一次巧合,我發現他竟然是個將軍。」
大家面面相覷,愛純繼續問道:「他長什麼樣子?」
吳大牛搖搖頭:「說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是丞相的兒子,很威風。」
「是不是叫張貴?」寧簫道。
吳大牛又搖了搖頭,這時吳小牛上前一步道:「爹,你說的是不是上次我們在城裡遇見的那個?」
「對,就是他。」
吳小牛對寧簫說:「他就是張貴,當時我見爹的神情不對,就特意去打聽了一下,他們都說那人叫張貴。」
愛純:「你說張貴逼你,他逼你做什麼了?」
吳大牛:「那天我在草屋睡得好好地,突然被雷聲驚醒,我就爬起來往外看,就看見河岸邊似乎躺著什麼東西,我提著燈過去看,原來是個人,我當時嚇壞了,可是後來發現她並沒有死,而且長得還挺漂亮。我就想我吳大牛邋/遢了一生,連女人的手都沒碰過,這下好了,天上終於掉餡餅了,我還不得嘗嘗?」
寧簫:「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把她拉回屋子裡,做了男人都會做的。」
「畜/生!」嚴琴晴大罵。
愛純:「她當時還在昏迷,你就對她做了那種事?」
吳大牛突然一樂道:「還別說,她一直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們交/歡之後她就醒了。」
在嚴琴晴揍過去之前愛純先扇了一巴掌過去,直接把吳大牛打懵了,而一旁的小牛氣得背過身去。
「你幹嘛大人啊?」
嚴琴晴:「我還想揍你呢!」
愛純和嚴琴晴兩人一前一後撲過去,寧簫和盛陽分別將她們拉住,然後唯一冷靜的女性葉芳沉聲道:「從張貴找到你之後開始說。」
胡大牛揉著臉說:「第二天一早那個將軍就找到草屋,原本我看他一身殺氣,以為自己命數已盡,誰知道屋外突然又冒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你把她糟蹋了?』我嚇得拚命搖頭,怎料屋外的女人卻說反正她已經服了遲什麼草,醒來后武功盡失,大半記憶也會消失,不如就留給我做媳婦。」
愛純:「這個女人是誰?」
「我記得那個將軍稱她姐。」
愛純、盛陽:「張欣?」
寧簫、葉芳:「師母!」
嚴琴晴:「你丫快說然後呢?」
「我就依照他們的命令,告訴庄內的人親眼目睹張洛跳崖,當天深夜便有人護送我們離開。」
愛純:「你們去了哪裡?」
「去了乙縣。」
「張洛她後來怎麼樣了?」
「死了。」吳大牛立馬回答道。
「怎麼死的?」愛純揚了揚下頜,眯著眼看他。
「病死的。」
「什麼病?」
「那個……我也記不清楚了。」
愛純手裡把玩著花刃,厲聲道:「不說實話的代價很慘的。」
「好好,我說,我後來把她賣到了勾欄院,拿著錢又回到了這裡。誰叫那些村民當年瞧不起我呢,我非得證明給他們看,我吳大牛有一天也是可以瞧不起他們的。」
「所以你就拿著張貴給你的錢和賣了張洛所得的錢回來了?」
「嗯,就是這樣。」
「畜/生!」所有人都撲過去將他揍了。
回到山莊,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沉寂良久,寧簫道:「你們覺得張將軍之死和張洛是否有關係?」
愛純:「我認為應該查下去,我們手裡的線索並不多,離期限也只剩下一天。盛陽!」
盛陽看向愛純,知道接下來會有命令,便認真地聽著。
「你去乙縣跑一趟,去查查吳大牛說的那家勾欄院。」
嚴琴晴拉住他道:「你一個人去?」
盛陽以為她出自關心,有些感動,便安慰道:「放心吧,我一個人就夠了。」
怎料她面色一變,說:「你最好快點趕回來,要是耽誤了時間,害得我爹出事,我要你好看!」
盛陽嘴角抽了抽,冷眼愁她一眼,正欲走的時候想起什麼要對愛純說,愛純明白地點點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放心去吧。」
盛陽立馬展顏一笑:「還是老大最懂我。」音落,飛走。
嚴琴晴撇著嘴斜睨愛純,這種眼神給愛純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想起來了,愛純無奈地笑了笑。
當嚴生終於找到愛純他們的時候,卻見嚴琴晴一臉笑眯眯地出現在面前,他面色驀地陰沉下去,一邊指著她跑過去,一邊氣道:「你這臭丫頭,竟然跑這裡來了,膽子越來越大是吧?玄侯大人他知道嗎?」
嚴琴晴躲在寧簫身後,時不時只敢彈出個腦袋說:「爹,我太想你了嘛,就來不及跟玄侯大人申請跑來見你了。我還帶了你愛吃的東西呢,你看,餅嬸家的酥香大餅。」
嚴生突然剎住,嗅著氣味一臉享受的樣子,然而沒過多久便覺得不對,沒好氣地說:「味道不對,壞了吧?」
「是吧,我就是怕你見到我生氣,所以一直寧願躲在破草屋也不敢來見你,你知不知道女兒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就抱著大餅想著爹爹您,黑眼圈都大了好多,嗚嗚嗚嗚……」
「乖女兒,乖女兒,別哭……」
「嗚嗚嗚,爹——」
「等一下!」嚴生突然叫道,「不行,我得立馬把你送回去!」
「我不要!」嚴琴晴又拉來葉芳做擋箭牌,「我死也不回去!」
「臭丫頭,你知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你爹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快回去!」
「爹,我都知道了!就讓我留下來陪你吧!」
「不行!」
嚴琴晴見嚴生態度堅決,已經被急哭了。
這時,愛純對嚴生道:「嚴大人,讓她留下吧。」
所有人紛紛看向愛純,大家都知道嚴琴晴一向處處這對呂愛純,呂愛純也是當中最不謙讓她的人,很少幫她說好話,但似乎也因這樣,呂愛純這回開口才顯得更不容易令人拒絕。
在嚴生遲疑之時,愛純又道:「你也說了,我們自身都難保,明天會發生我們都不知道,試想如果在生命陷入為難前的最後一刻,你最想見到誰呢?一定是嚴琴晴吧,所以讓她留下來陪你吧。
況且她已經長大,是該讓她學著自己保護自己,而你也不能保護她一輩子,不是么?」
嚴生微微嘆口氣,點點頭:「愛純啊,你說得對,臭丫頭,還不謝謝呂大人幫你說話。」
嚴琴晴開心地笑起來,然後感激地看著愛純道了句謝。
「臭丫頭,身上這麼臟,去我屋子洗澡換身乾淨的衣服。」
「嗯,我現在就去,等我洗完澡再來幫你們查案!」說完風一般地跑進屋。
嚴生又看向愛純,問道:「你們查的怎樣?」
愛純:「我們查到當年張洛很可能不是跳崖后失蹤的,而造成張洛悲劇的背後牽扯到了張欣和張貴。」
嚴生:「現在張將軍死了,你們說張欣會殺害自己的親弟弟么?」
「很難說,其實我有個很大膽的猜想,當年張謙的死很可能也和這對姐弟有關。」
寧簫:「你是說他們合謀陷害了張洛和尚荀,然後又害了張洛?」
愛純點點頭。
葉芳:「如果一切依你所說,張貴現在死了,兇手會不會師母下手?」
嚴生和愛純對視一眼,嚴生道:「雖然只是推斷,但是不能大意,我們去找莊主夫人。」
當四人趕到張欣平時所住院落之時,只聽丫鬟一聲尖叫,嚴生和愛純立即沖了進去,寧簫和葉芳則一個躍上屋頂,一個繞到後方,皆沒發現可疑人後回進入屋子,卻見張欣雙膝跪著,頭磕在地,在她前上方,那扇窗戶大敞著,正對著絕情崖的方向。
「師母她……」寧簫看了看愛純。
愛純搖頭,道:「我們終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