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雷電交加,驟雨不歇,真不是個好日子。
一聲驚雷過後,嬰兒嘹亮的歌聲響徹玉華殿。
“生……生了!生了!”負責接生的穩公小心翼翼地托著嬰兒,聲音裏竟有些許驚恐的意味,“是個……小皇子……”
皇族添丁,卻無人賀喜。玉華殿外間站著一紅一紫兩個翩翩少年,皆是冷若冰霜,看向穩公手中嬰兒的眼神裏猶帶幾分嫌惡。
須臾,身著紫衣的少年一聲冷笑,目光輕蔑:“將這個孽種埋了。”
“啊……”穩公頓時嚇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抱著嬰兒不住地磕頭,帶著哭腔哀求起來:“綾貴君……綾貴君饒命……此事萬萬不可啊……老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啊……”
“哼!”紅衣少年憤然拂袖,厲聲斥責道,“有什麽不敢的?難道讓你留著這個孽種為皇族蒙羞,你個老奴才就敢了嗎?!”
“老奴……老奴……這怎麽使得……”穩公又急又怕,語無倫次,隻能哭哭啼啼地不停磕頭。
玉華殿外驀地傳來一聲高亢呼聲:“王上駕到——”
聽得這一聲,穩公抱著嬰兒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兩名少年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皺了眉頭,目光交匯間,人已至玉華殿門前。
此時此刻,身為王上的黎燭感到很是頭疼。
一個月前的某一天,黎燭很幸運地趕上了穿越的潮流,免費體驗了一把時空旅行的快感。
可是一覺醒來,睜眼在鏡子裏看到那個錦衣玉麵且執掌一方帝印的自己時,她又很不幸地發現,這是個女尊國家——而且是個男生子女尊帝製國家。
讓她措手不及的是,身為新帝的她,後宮裏已有了兩位貴君、一位侍君,大約等同於以前古代的貴妃和嬪妃。
然而最讓她難以招架的事還在後麵——
懷孕八月有餘的侍君雲綺被查出與自家青梅竹馬的表姐私通已久,這肚子裏孩子也十有八九不是她黎燭的,換句話說就是她喜當媽了。
眼下頂著兩位貴君忿然的視線,黎燭硬著頭皮踏進玉華殿的大門。
“孤王聽宮人來報,說是雲綺的孩子出世了?”
“回……回王上,”穩公抱著孩子膝行到黎燭跟前,顫顫巍巍地將懷著嬰兒高高舉過頭頂,“雲侍君他……生了……”
“大膽奴才,你在做什麽!”綾卿上前一步擋在黎燭麵前,行走間紫色衣袂擦過黎燭袖口,拂下一陣讓黎燭心神恍惚的淡然香氣。
“難道你還想用這個孽種髒了王上的手不成!”
“老奴……老奴不敢……”
“不敢?我看你簡直是膽大包天!”
“綾卿!”黎燭低聲叫住憤怒的綾卿,語氣低沉卻不容置喙,倒也有一番王者氣度。
綾卿果然不再多說什麽,卻氣得扭過頭去,恨恨一跺腳。
黎燭暗暗歎了口氣,從穩公手中接過嬰兒,麵色沉靜,眼神莫名。
此時的嬰兒已經停止了哭鬧,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似是好奇一般地地看著黎燭。
“王上不可!”執軒見狀沉了聲,俊秀的眉深深蹙起,紅衣薄衫愈發襯得麵龐蒼白,“這個孩子令我皇族蒙羞,不可因一念之仁就這麽輕易放過他。”
黎燭看了執軒一眼,並不答話,卻問道:“雲綺呢?”
穩公答:“雲侍君產後虛弱,已經昏睡過去了。”
綾卿語帶嘲諷:“他倒是心寬,竟還能睡得著!”
“罷了……”黎燭搖了搖頭,也許是尚未完全適應這裏的規則,她其實對所謂的皇族顏麵並無太大感觸,索性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起懷中的嬰兒來。
嬰兒緊緊抓住黎燭的手指,看見黎燭挑了挑眉,他竟跟著咯咯笑起來,時不時地咂咂嘴。
這笑容來得猝不及防又天真無邪,黎燭看著懷裏的笑嗬嗬的嬰兒,怔忡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出一句:“這孩子像我。”
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執軒率先反應過來,立即出聲阻止:“王上,萬萬不可……”
“什麽都不用說了。”黎燭將懷中嬰兒放回穩公手上,淡然道,“孤王乏了。執軒,綾卿,你們也早點回去歇息吧。”
年輕男人叫令儀,長發如墨,纖長眉眼,模樣生得很俊,態度也和善,抱著睡夢中的孩子,很有居家好男人的風範。這樣的人總是有讓人信服的資本。據令儀說,年酒眼下身在癡夢澤,乃是天材地寶、珍禽異獸的聚集地,有如傳說中桃花源一般的地方,隻是沒有人居罷了。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哎哎,你就算不信,也別用那種看智障的眼神看我好嗎?你就算懷疑我也沒用啊,因為我也是穿越來的。”
年酒翻了個白眼:“媽的智障。”
“姑娘咱好好說話,別罵人嘛。你看我既然肯跟你好好說話,至少說明我不會害你不是?那我說的話,你也該試著相信一下……”
令儀說得很誠懇。至於年酒是如何發生的穿越,他就不得而知了。
“癡夢澤罕有人跡。外麵的人費盡心思想要進來,但那機緣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像這孩子,別人窮極一生連入口都找不到,他卻在被人遺棄後自己迷迷糊糊就鑽進來了。”
令儀順手拍了拍懷裏的小孩。睡著的小孩沒了那股乖戾勁兒,大眼睛長睫毛,唇紅齒白的,一副溫良無害不諳世事的小模樣,瞧著果然順眼多了。
年酒冷哼一聲:“這小破孩可真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這個嘛,嘿嘿……”令儀笑得略尷尬,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珠子轉了兩轉,顯出幾分狡黠的意味來,“可別說我不顧同鄉情誼——年酒,我可以送你出去。”
“出去?出哪兒去?”年酒眼中戒備更深,“你還沒說,你怎麽會認識我?”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
令儀單手脫下自己的白大氅,小心翼翼地將小孩裹在大氅裏放到地上,還順手掖了掖邊角。
安頓好小孩,令儀又在山洞的草堆裏扒拉了一會兒,竟從中拿出了一套衣裳。
“我知道無憑無據你很難信我。這樣吧年酒,我先送你出癡夢澤,你去外麵住一陣子,自然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令儀將衣服,示意她自己過來拿,這是一種示好,也是“等你願意相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