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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5章 見面

  其次,朱元璋本人的態度似乎也搖擺不定。在不同的聖旨或發言中,朱元璋有時會承認蒙元是中華正溯,有時則稱之為躂虜竊據中華,態度時常發生變化,似乎是既想安定留在中原的蒙古人心,又想爭取中原士紳的支持。正是由於朱元璋本人搖擺的態度,允熥才能在即位后將蒙元排除出中華正溯,而且不斷揭露蒙元統治時期黑暗的一面——當然,其中一部分是編的。


  第三,白蓮教徒反對蒙元為中華正溯也確有其事,雖然其實是他們凡是有關蒙元的都反對,但其中自然包括朱元璋承認蒙元為中華正溯,將忽必烈列入歷代帝王祭祀。


  所以,當允熥說,白蓮教徒反對朱元璋奉蒙元為中華正溯才是導致朱元璋將白蓮教列入左道邪術、嚴禁其傳播的緣故時,在場的諸位大臣一時都沒有出言反駁。


  「況且,」允熥又道:「秦國贏氏治下百姓困苦,陳勝、吳廣斬竿揭木以為天下先。雖尋就覆亡,后之議者猶言此乃秦末之湯、武。蒙元非我族類,致使天下百姓無以為生,韓山童、韓林兒父子起義,號召天下,天下雲合響應。當是時,據河南,盪山東,奪取趙、魏,躒上都,入遼東,略兵關西,下江南,盡皆是韓氏父子之將帥。蒙元不能以匹馬、只輪臨江左者,亦以有宋為捍蔽也。韓氏父子非特有功於中國,其亦大有功於我明。韓氏父子又正是白蓮教之教主,其屬下將帥亦多白蓮教徒。憑他們對我大明之功勞,足以證明白蓮教徒中亦有好人,能為朝廷所用之人,如何不能將白蓮教徒從左道邪術中去除?」


  允熥這話說完后,整座宮殿繼續沉浸在寂靜中。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聽齊泰說道:「臣贊同陛下所言。」


  齊泰老家就是應天府下屬的溧水縣,屬於當年在蒙元統治時最受歧視的地方之一,極少有人能夠在蒙元時出仕做官。也因此即使朱元璋殺官員殺的很厲害,本地的讀書人仍然非常支持大明。既然允熥將禁絕白蓮教的緣故定為是否奉蒙元為中華正溯,那他只能表示支持。


  「臣也贊同陛下所言。」練子寧、黃淮、蹇義、秦松等在場官員也相繼說道。他們都是南方人,家鄉屬於當年南宋治下,備受蒙元歧視,都只能表示支持。


  「既然諸位愛卿都贊同,那朕就下旨,將白蓮教從左道邪術中去除,以後如同佛、道一般可在民間流傳。」允熥笑道。


  「臣等遵旨。」齊泰等人又道。


  允熥又笑了一聲,但並未馬上下令擬旨。雖然經他說服齊泰等人都不再反對,但若想不至於因此在朝中惹起大爭論,還需要再做一些準備。而且其他省份清剿白蓮教的奏摺尚未送到京城,也不必著急。


  「原德慶侯廖永忠,接韓林兒來應天府時卻使其溺水而亡。雖此事是廖永忠疏忽大意所致,但也十分不妥。朕決意追廢廖永忠與其子廖權之德慶侯之爵,罷黜廖權之子廖鏞之官。」允熥又道。


  聽到這話,雖然嘴上仍然口稱遵旨,但眾人都在心裡想著:『難道韓林兒不是先帝私下裡指示廖永忠所害?卻又推脫是廖永忠疏忽大意。』


  允熥雖然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其實也知道他們定然會這樣想。但他心中卻非常坦然。因為他確定,此事不是朱元璋做的。


  當年在朱元璋還活著的時候,為了解開這個千古疑案,允熥曾經壯著膽子問過朱元璋這個問題。朱元璋當時苦笑著說道:「就連你都聽說了爺爺指使永忠害死韓林兒?」


  「當時韓林兒號稱明王,爺爺也算作其屬下將帥,謀害他屬於以下犯上,難道爺爺就不怕後來之臣有樣學樣對付大明後來繼任之皇帝?豈會謀害了他?爺爺確實想要做皇帝,但將他接到京城讓其禪位,遠比謀害了他更好。何況爺爺就連明玉珍之子明升、陳友諒之子陳理都並未殺害,而是受降之後加封他們為侯,一開始安置在京城,后安置於朝鮮,完全可以仿效安置他們二人安置韓林兒,何必害死他?」


  「另外,即使爺爺有害韓林兒之心,也不會在當時就害了他。爺爺那時只是奪取了江左、湘楚之地,福建、兩廣、北方許多地方都仍為蒙元所統治,還需藉助白蓮教,害了他對爺爺來說得不償失。後來也正是如爺爺所預料,因韓林兒之死導致北方白蓮教將帥對爺爺心有疑慮,不願全力相助,統一中原晚了幾年。」


  「爺爺曾經說過,『永忠戰鄱陽時,忘軀拒敵,可謂奇男子,然使所善儒生窺朕意,徼封爵,故止封侯而不公』,這話可不是在推脫,而是爺爺的真心話。」


  朱元璋當然不會欺騙允熥,至少這個問題沒必要欺騙他,允熥當然就相信了。而且他後來又琢磨了一番,覺得也確實是這麼個理。自古以來從沒有自南方統一全國的,朱元璋當時也不非常確信自己能做到,怎麼可能當時就幹掉韓林兒?而且陳理與明升投降大明后活得好好的,陳理五年前才病死,明升還活著呢,李芳遠有時還回去看看他,朱元璋實在不像要謀害了韓林兒之人。


  但這番話他根本沒法向大臣解釋,解釋了大臣也未必信,只能這樣去了。


  之後允熥又與蹇義等人議論了幾件其他事情,讓他們退下。蹇義等人起身行禮就要告退。練子寧起身的時候頓了一下,似乎有話要說,可最後仍然什麼都沒說。


  允熥也注意到了練子寧的異常,可既然他本人不說話,允熥也沒有問,只是在心裡琢磨命錦衣衛或鎮司這幾日注意一下練子寧。


  他正想著,忽然又聽秦松說道:「陛下。」


  「秦卿,有何事?」


  「陛下,臣忽然想到一事。就在不久前,白蓮教在蘇州造反,還曾試圖生擒安王殿下,此事如何處置?」秦松說道。將白蓮教從左道邪術中去除容易,但白蓮教才剛剛造過反,他急匆匆地去除,豈不是顯得對白蓮教太寬容了?在宗室中的影響也不好。


  「所以朕不能現下就公開赦免白蓮教徒之事,對蘇州參與謀反之人的處置也要仔細斟酌,不能輕了,也不能太重。」允熥當然也想到了蘇州謀反之事,也覺得不好辦,所以才暫且不正式下旨。


  「那臣可要儘快將此事公開?」秦松又問道。一直到現在,蘇州謀反之事的消息已經隱隱約約傳到了京城,允熥也指示親信大臣承認在蘇州發生了謀反之事,但事情的細節仍然尚未公開。依他想來,此事總不能一直捂著,那儘早公開比太晚公開更好。早一日公開,就早一日被朝臣與百姓忘記。


  「儘快公開。但有關他們試圖生擒安王之事不必提了,而且整件事不要誇大。」允熥吩咐道。既然不能不公開,就只能盡量降低朝臣與百姓對白蓮教的厭惡了。


  「是,陛下。」秦松又答應一聲,之後再無其他事情,也躬身退下。但允熥卻繼續留在乾清宮內,琢磨對白蓮教的處置。雖然將白蓮教從左道邪術中去除會減輕白蓮教徒與朝廷之間的隔閡,但想要完全解除隔閡是不可能的,這麼多年剿滅來剿滅去殺了不知道多少白蓮教徒,這仇怨沒那麼容易化解。只能慢慢來。


  「不能將這些白蓮教徒都流放到印度。一來,每個家族留一半人在中原,能夠讓被流放到印度之人心中有所顧忌,不敢不聽朝廷與藩王的話;二來,白蓮教徒多在北方,而北方本來人口就少,這麼多人同時流放海外,對北方的發展也不利。」


  「彭聚等人雖然因要昭示赦免白蓮教而不殺,但也不能讓他們繼續管著原本的教眾,朕要派出一人去管。但又不能徹底廢除白蓮教的組織形式,此事也不好做。」他之所以非要赦免白蓮教、不將白蓮教徒拆散流放,就是為了保持很有戰鬥力的白蓮教組織形式。但這樣一來朝廷就不能隨意指派一人去管他們,他們就算表面上不敢不聽,但暗地裡也會搗亂的。


  「到底派誰去掌管白蓮教呢?」允熥自言自語道。他心中琢磨著一個又一個人選,但又都覺得不是非常合適而否定了。這個人不能是這段時間參與清剿白蓮教的官員,也不能直接派出一位王爺去管;最好年紀不大身體康健,但又有足夠的手腕。另外,與他本人的關係也還不能太遠了,得是允熥非常信任的人。


  允熥又想了一會兒,暫時想不出合適的人選,也就放在一邊,將其他有關利用白蓮教的事情都確定下來,記在紙上,抬頭見時間還沒到午時正,吩咐盧義先去坤寧宮傳信今日回去用膳,一邊起身向坤寧宮而去。


  ……


  ……


  「彭聚?他可是白蓮教山東壇的壇主?」允熥匆匆離開后,朱裪問道。他們來京城十來天,很難不關注清剿白蓮教這件大事,也就順便聽聞了彭聚的大名。


  「就是他。」文圻說道:「現在白蓮教勢力衰弱,連教主都沒有,山東壇勢力又在諸壇中最大,彭聚可是此時白蓮教最有權勢之人。」


  「這麼說,生擒他意義很大?」朱裪又問道。


  「大約是吧。不過在我看來,不論是生擒他還是擊殺他都差不多。」文圻說了一句,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說起了別的。朱裪也不好再問。


  幾人閑聊一會兒,忽然有人通傳:「廣陵公主殿下駕到!」聽到這話,文圻下意識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些害怕的看向門口。受到他的影響,朱褆、朱裪與文垣也不由得站了起來。


  很快一道青春靚麗的身影走進這間閣子,目光掃了一圈,瞧了一眼朱褆,又瞧了一眼朱裪,笑著說道:「這位一定是朝鮮國王三子了。」


  「臣見過廣陵公主殿下。」朱裪忙施禮道。他父親算作大明的親王,他作為非世子,地位等同於大明的郡王,當然要對公主行禮。


  「我爹爹應該囑咐你叫他叔叔吧?既然叫我爹爹叔叔,何必叫我公主殿下?叫我姐姐便好。」敏兒笑道。


  「外臣豈敢如此稱呼公主殿下。」朱裪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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