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再遇
自那日除夕偶遇成帝后,又過了十幾日光景,後日就是上元節。按慣例,這日宮中有歌舞,皇后要宴請四品以上官員家眷入宮共歡,至此這個年才算完整。
欣妍有點悶悶不樂,自己的母親是沒有資格進宮的。瞅著寧嬪這兩日喜上眉梢的樣子,還有傅芳菲前日特地跑過來,巴巴地告訴她這個消息時,說實話,心底還是很羨慕的。
她想念母親,想衡哥兒,想老太太,想父親,想她的灰背小八哥……她趴在窗台上,望著在院子里忙碌的小全子。陽光很好,照在走動的小全子身上,一跳一跳地。
她推開房門,叫上環翠,往外走,經過周才人的門口時,看見周才人正在窗下認真地綉著什麼。她笑著打了聲招呼,出了蕙意宮往北走。上次除夕,她依稀記得那邊有一片花木,今兒天氣好,她想過去散散心。
走了一盞茶功夫,遠遠地就望到那片花木,時值初春,邊上一排茶花已初綻花蕾。
她的心莫名的歡快起來,欣喜地奔過去,近前俯身,深嗅一口,緊緊地閉上眼睛,誇張地聳動著鼻子,直嚷:「香!真香!太香了!」
「撲哧!」後邊有人笑了出來,她一轉頭,卻看到三步開外立著一抹明黃!不是成帝是誰。
她忙俯身行禮,成帝微笑上前,並不理會她,自摘下一朵茶花在手中把玩,說:「香么?朕怎麼不覺得。」欣妍張了張口,只覺心跳加快,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
成帝輕笑一聲,看著她:「你是哪個宮的?」邊抬手示意欣妍起身。欣妍正待回答,「皇上!」李德海小跑向前,附耳輕聲說了幾句!
成帝收起笑容,隨手扔了手中的花,「去慈寧宮!」轉身快步走了。
欣妍怔怔地站在原地,摸了摸臉,才發覺火辣辣地。
環翠這才敢上前來,扶了欣妍往西面亭子去。及至上了亭子,才發覺裡面早有人,赫然是寧嬪與李修容。兩人顯然已在此多時,石桌上攤開的棋局已下了一半。
欣妍急屈身行禮,寧嬪默不作聲,李修容嬌聲:「起吧!」欣妍直起身,垂眉斂目,恭敬地立在一側。
李修容拈起一顆棋子,慢條斯里地放下又拿起,:「寧姐姐,瞧瞧你又輸了一子。」寧嬪但笑不語。
兩人自顧下棋談笑,並不理會欣妍。欣妍尷尬地立在一側,一聲不吭。良久,兩人下得乏了,收棋,自顧走了。
欣妍這才倚著欄杆慢慢坐下,雙腿有點發麻,環翠過來捶著,主僕兩人默然無聲。觀剛才情景,這兩人定時看到剛才的一幕了。
坐了半晌,欣妍方才起身,兩人也沒心思再逛,徑直回去了。
經過主殿時,欣妍下意識地瞅了一眼殿門,不妨看見周才人正從裡面出來。周才人笑盈盈地走過來,貼身侍女春兒捧著一個食盒跟著。
欣妍停住腳步,看向春兒,周才人掀開盒蓋,說:「寧嬪娘娘親手做的如意糕,姐姐快嘗嘗。」
欣妍看一眼正殿半敞的窗戶,推辭說:「不了!娘娘的糕點必是極好吃的,可惜剛剛才吃了一肚子的茶,這會子漲得慌」。
周才人收回盒子:「那姐姐回去歇著,晚些**兒給姐姐送些山楂糕來,那東西克化。」
欣妍謝過,告辭離開。回到房間,剛坐下,小全子一溜地跑進來,結結巴巴地說德公公在門外正候著,請小主出去。
欣妍唬了一跳,忙迎出去,遠遠地看到太監總管李德海站在宮門口與寧昭媛說著話。
「顧小主安!」德公公笑容滿面地給欣妍打了個千。欣妍連道不敢。
「小主,這可是您的東西?」德公公遞過一個匣子,裡頭躺著一隻銀絲鑲藍寶耳環。欣妍下意識地摸向耳垂,左耳摸了個空。
李德海笑眯眯地:「小主收好。」轉身告辭離去。
顧欣妍回到房裡,與環翠兩人研究是什麼時候落下的?是皇帝叫人送過來的還是德公公自己送來的,一時胡思亂想了半天。
李德海回到大殿,徒弟安順上前,低聲:「皇上在休息。」
李德海悄聲走到大殿旁,掀開熏爐蓋看了看,身後傳來成帝的聲音:「東西送去了?
「是」李德海躬聲回道。
成帝復又閉眼,再不言語。李德海躡手躡腳退出,外間安順早泡好了茶,見他出來,端上:「師父,這是新上的茶,您嘗一嘗」。
「就你精乖。」李德全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放下,對安順說:「皇上這會子正眯著,我出去一趟,你小子勤快著點。有事打發小祿子來找我。」
「是」,安順恭聲答應。
李德海復又轉到門口看了看,成帝還在睡,轉身拿了掛在一側的披風輕輕地蓋在成帝腿上,這才往外去了。
李德海一路疾走,轉過後殿,到了慈寧宮外,遠遠地有小太監看到忙迎上來,接往裡面去了。
進入殿內,管事姑姑上前說:「太后在裡邊,德公公這邊請。」
進入寢殿,太后正捧著一個白瓷小碗在吃蓮子羹,見他進來,放下手中的碗,笑著說:「小德子來啦!皇上今兒可好?」
李德全上前一步,接過太後手中的碗,遞給一旁的小宮女,轉身端起几上的茶盞,遞給劉太后,才回道:「托太後福,皇上好著呢!」
劉太后一笑,說;」是嗎,我可聽說皇上昨兒去了德妃那。」
李德海賠笑,不搭腔。
太后又說:「這次新進的妃子中,竟沒有他中意的么?巴巴地跑到一個生不出蛋的母雞那,算是怎麼回事兒!」聽太后竟用了市井粗語罵人,李德全低眉斂目,不敢搭腔。室內一時靜了下來。
這位劉太后,乃成帝生母,因先帝子嗣不豐,母憑子貴,榮登妃位,后皇后無子,逐把成帝養於膝下,終繼位得登大寶。
此番選秀,就是在她的力推下才進行的。
太后嘆了一聲氣,起身走到窗前,拈起一根細長的銀簽子,逗弄著籠里的紅嘴綠鸚哥。良久,對靜候一旁的李德全說:「罷了!你且去吧。」李德全如蒙大赦,恭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