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皇太後告病
小太監以為夏侯熙有興趣，說得更賣力了，“殿下有所不知，聽說孫閣老家的公子出事之前，也和永安公主在街上大吵了一架，如今孫小姐也是因永安公主的汙蔑才憤而自盡……孫夫人這是要逼著皇後娘娘替她做主呢！”
夏侯熙眯著眼睛聽了一會兒，這才隨意地擺了擺手，“行了，本宮自己進去給皇祖母請安，你就在這裏候著吧。”
他不緊不慢地走過坤泰宮前的廣場，經過孫夫人身旁時，也不由得被她形如鬼魅的瘋癲樣子嚇了一跳。
孫夫人……這是要把秦羽眉往死裏逼啊。看來今天若是皇後娘娘不讓秦羽眉有事，她非要死在這坤泰宮前不可。
夏侯熙不由得皺了皺眉。
孫閣老他是知道的，不過是個前秦沒出息的降臣，仗著自己對前秦留下的經學史籍多有涉獵，這才能得到皇爺爺的重用。他為人又慣會上下鑽營，區區十五年時間就成了大夏地位最高的文臣。
夏侯熙欣賞的是那些真正有才華的臣子，孫閣老雖然在文官中首屈一指，可惜在他長孫殿下眼裏還不夠看。
隻是夏侯熙還真沒想到，孫閣老的夫人居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仗著自己有誥命在身，居然就敢這樣跑到坤泰宮前哭哭啼啼的，是想學當初的雍王妃哭求退婚嗎？
可惜雍王妃那可是名正言順的皇親國戚，雍王可是皇爺爺的親弟弟，他孫閣老算什麽？孫夫人就不怕皇祖母治她個擾亂宮廷之罪？
夏侯熙眯起眼睛，依稀記起，好像永平侯許於飛的夫人，就是孫閣老的一個庶女……嗬，難不成她是想借女婿的勢，所以才這般囂張？
“秦羽眉，本宮看你這次如何扭轉乾坤……”夏侯熙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像隻偷腥的狐狸一樣彎起了眼角，絕美容色在日光下分外耀眼。
在坤泰宮前當值的那些小宮女們被夏侯熙的容顏所懾，一時竟覺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要停住了。
長孫殿下一定是宮裏，不，一定是全大夏最好看的男子了！哪怕每天就這樣遠遠地望上一眼，心裏就好像開出了漫山遍野的花兒一樣……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來了。”夏侯熙一邁進坤泰宮內立刻斂了神情，恭恭敬敬地給皇後行了一禮，起身後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夏侯寧心，微微一笑，“寧心姑姑也在。”
夏侯寧心還在為上次陷害秦羽眉不成反被阻攔的事生著悶氣，故意用鼻孔朝夏侯熙哼了一聲，也不理他。
“姑姑還在生侄兒的氣？”夏侯熙的年紀其實比夏侯寧心還要大上一兩歲，對付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簡直是得心應手。他把手負於身後，突然一翻，變魔術似的從袖中摸出一朵開得正好的海棠花，遞到了夏侯寧心麵前，“姑姑，別生氣了。你看，人比花嬌才好看，是不是？”
夏侯寧心每次都對這個美得不像凡人的侄子發不起脾氣來。能讓夏侯熙這麽放下-身段說幾句軟話，再隨便用點什麽小玩意兒就能哄回來。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海棠花，故意啐了一句：“油嘴滑舌……”
“姑姑喜歡就好。”夏侯熙從善如流地答。又裝作不經意地問皇後：“皇祖母，孫兒剛剛過來的時候，似乎看見了孫閣老的夫人……她進宮所為何事？”
皇後發愁地捏了捏眉心，不耐煩的道：“還不是他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女！死就死了，怎麽非要和秦羽眉扯上關係！如今她哭著喊著要我嚴懲秦羽眉，可一來沒有確鑿的證據，二來……陛下不許秦羽眉死，本宮有什麽辦法？隻能躲在坤泰宮裏裝聾作啞！”
她何嚐不想弄死那個女人的孩子，可偏偏上次寧心自作主張，居然把患了天花的人偷偷送進了公主府，差點讓整個帝京都陷入天花的蔓延中。陛下狠狠斥責了寧心，甚至還特意跑到坤泰宮裏警告她：不許隨便打秦羽眉的主意！
“哦？皇爺爺為什麽這麽照顧她？”夏侯熙一臉不解地問，“不過是個前朝遺孤，咱們好吃好喝供了這麽多年，也做得夠多了。如今殺了也就殺了，難不成還會有人振臂一呼，跳出來替她報仇麽？”
夏侯寧心不服氣地搖頭，“父皇說，秦羽眉是咱們現在唯一能掌握在手裏的大秦皇室血脈，隻有她才知道大秦寶藏的秘密，所以秦羽眉不能死。”
她當初還不得不在父皇發誓：以後不但不能找秦羽眉的麻煩，還要努力和她做朋友……
“可惡，誰要和那個賤人做朋友！”夏侯寧心一臉不甘地抱怨，手上無意識地一用力，就將夏侯熙送的那朵海棠花揉了個稀爛。
夏侯熙眸光一閃，卻什麽都沒說，隻是腦子裏飛快思考著夏侯寧心說的話。
秦羽眉手上掌握著大秦皇陵的秘密？她知道大秦那些數不盡的寶藏的位置？
“寧心！”皇後清叱了她一聲，忍不住數落道：“你看看你的樣子，哪還有一國公主的氣度！就連秦羽眉下跪挨打的樣子也比你優雅多了。”
她在心底歎了口氣：不是自己不心疼自家女兒，可夏侯寧心明明才是名正言順的金枝玉葉，從小在這金碧輝煌的宮裏長大的，怎麽還是比不上那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難不成高貴這種東西也是骨子裏天生的？
“母後！”夏侯寧心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拿她和秦羽眉相提並論，這讓她覺得簡直是受了奇恥大辱。
她騰地站起來就往外跑，“我再也不要來看您了！”
皇後氣得說不出話來，夏侯熙連忙上前輕拍著皇後的背，“皇祖母息怒，姑姑還小，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她今年都十六了，比秦羽眉還大一歲呢，怎麽就連人家一半都比不上！”皇後氣急敗壞的道，捂著胸口深深吸了幾口氣，越想越覺得無力。
秦無憂，你死就死了，為什麽偏偏還要留下一個這麽優秀的女兒！是存心想要讓她來惡心我嗎？！
夏侯熙沒說話。事實上，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姑姑的做派，小家子氣又睚眥必報，整天除了研究衣裳首飾，對別的一概都不關心，哪還像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恐怕帝京內就有無數貴族小姐勝過她許多了。
再看看秦無憂，文能通曉政經，武能帶兵平叛，滿身才情絲毫不遜須眉男子，更有振臂一呼群雄應從的號召力，這才是一國公主該有的樣子！
現在一看，似乎秦羽眉還真是繼承了鎮國公主的天賦，出落得越來越耀眼了。
夏侯熙年幼時曾經在夏帝的寢殿深處見到一副半人高的女子畫像，讓隻有幾歲的他也驚為天人，至今都不能忘懷那畫上女子的氣韻和風華。
等他見到秦羽眉那張像極了鎮國公主的容貌時，才恍然大悟：皇爺爺珍藏的那幅畫像，上麵的女子正是大名鼎鼎的鎮國公主秦無憂！
少年心裏開始藏起一個綺麗迷離的幻夢，瘋狂地追逐著那道早已消失於人間的倩影。
秦無憂，不愧是當年名動九州大陸的奇女子。隻憑一幅畫像，都能讓見慣環肥燕瘦各色美人的夏侯熙魂牽夢縈至今。
夏侯熙隻在夏帝寢殿內看見過那幅畫像一次，後來就怎麽也尋不到它的影子，想來是被夏帝又收到什麽隱秘的地方去了。
他敢打賭，就連皇祖母都不知道，皇爺爺居然還珍藏了一幅秦無憂的畫像，不然她一定會氣暈過去的。
而更讓夏侯熙好奇的是，那幅畫像到底是何人所作，他和秦無憂又是什麽關係，才能畫出這樣一幅飽含情意，又完整地捕捉到了秦無憂靈韻風華的人像？
“熙兒，你今日去看過你皇曾祖母了嗎？她身子好些了嗎？”
皇後覺得胸口順暢了些，又問起皇太後的情況來。
她雖然和那個老太婆處不來，可那畢竟也是夏帝的親娘，皇後總要殷勤過問飲食起居，才能算是“後宮表率”不是？
別看太後年紀大，可性子古怪得很，像小孩子一樣喜怒無常的。偏偏這宮裏又數她輩分最高，隻要是她老人家想做的事，就沒人能攔得住的。
也就是永平侯家的那個小娘子，明明隻是個庶女，卻不知怎地對了老太太的眼，有時候她在一旁勸幾句，老太太還能聽得進去。
前幾天太後一時興起，非要禦廚房做道涼糕來吃，結果老人家的脾胃受不住這種寒涼的東西，半夜就開始腹痛，折騰到了天亮，人都要脫水了，現在還懨懨地在寢殿裏躺著呢。
太醫院那群太醫也不敢貿貿然給太後施針用藥，生怕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反倒傷了太後的根本。一個個推來推去，開的方子都是溫補中庸的路子，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根本就止不住太後的腹瀉，一點用都沒有。
再這樣拖延下去，隻怕太後會體虛而亡——夏帝氣得已經砍了三個太醫的腦袋了，可還是一籌莫展，氣得吃不下睡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