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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生活雜章

  晨光微熙,外間的落地大座鐘時針指向了五點半,到了玉書平日里該起床的時間了。


  青衿帶著秋靈、迎春、迎夏端著臉盆胰子等物、提著熱水,腳步輕巧地沿抄手游廊向著玉書的正房而來。


  入了冬,這會子,天還黑著。


  守在棉帘子內的迎春、迎夏聽到外頭腳步聲,略掀了一條縫,見是青衿她們,便將帘子掀大了一點。


  為防止透了冷氣進屋,這掀開的幅度也沒多大,只容一人側身而入。青衿她們便手腳伶俐、十分快速地入了內來。


  青衿與守在內間門外的青衽用眼神打了個招呼,守了一夜的青衽沖她點點頭,便帶著秋素她們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這便是換班了。


  青衿在爐子跟前暖了暖自己,防止一會兒進內間,帶了冷氣進去,冰了主子。


  感覺身邊暖的差不多了,青衿將遮燈的紗布罩拿開,點上燭火,舉著蠟燭進了內間。


  手腳輕捷地到了床邊,輕輕地柔聲喚道:「主子,該起了。」


  等床帳內傳來玉書的答允的聲音,青衿這才放下蠟燭,返回內間門口,輕拍下巴掌。


  這就是個信號,聽了這巴掌聲,秋靈她們便帶著東西魚貫進了來。


  然後,她們便伺候著玉書穿衣、起床、梳頭、洗漱……如此忙活了一通,將玉書打理好了,小福子正好提著膳食回來了。


  這些吃食,正是玉書昨晚睡前點的。


  小福子一大早去膳房提的時候,膳房總管太監親自迎出來,領他取去得。還表功,說早就給鈕祜祿主子做好了,這會兒正合入口呢。


  小福子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們主子受寵,他們這些個奴才走到哪兒都能硬氣三分。這院子里,哪有不想巴結他們格格的奴才?


  膳房總管這般,不過想跟他們主子賣好而已,實是不值得大驚小怪。


  玉書坐到膳桌子前面的時候,膳食已在桌子上頭擺好了。


  她剛落座,青衿正從隔壁茶爐上頭,端了一碗正正熬好的銀耳出來,放到她面前。


  見到這碗銀耳,玉書第一反應就是皺了皺眉。雖然對吃食沒什麼特別喜好,但是銀耳正是她食物排行上第一討厭的東西。


  青衿也知道十分熟知自家主子對銀耳的厭惡,輕聲勸道:「主子,每天早晨吃一碗可是爺吩咐的,說是對您有好處。就算看在爺的心意上,您也吃了它吧。」


  青衿已經抓到了規律,對自家主子來說,勸她什麼事兒,提誰也沒有提爺好使。


  果然,聽了這話,玉書神色略鬆了松。


  她撥了撥放在碗內小小的銀色湯匙,將它從碗里拿出來。而後,端起碗,一仰脖子,將淺淺的一碗銀耳羹一飲而盡。


  青衿趕忙從旁邊遞上一塊蜜餞來。主子每次吃這銀耳羹,總跟吃藥似的,蜜餞已是常備的了。


  然後,玉書這才開始享用起了早膳。


  用過早膳、吃過茶,青衿提醒道:「主子,今兒個該給福晉請安了。」


  「又要請安了?」玉書放下手裡捧著的茶碗,轉頭望了一眼紫檀落地大座鐘,見已經六點多了,便道:「那這就收拾收拾,去正院吧。」


  「是。」青衿淺淺一福,站起身,帶著幾個丫頭忙活開了。


  拿大毛衣裳的,尋手爐的,找手焐子,檢查衣裳首飾的,井井有條、紋絲不亂地地將玉書打理妥當。


  等玉書將要出門時,天上飄下了細雪來。


  望著這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玉書吸了一腔冬日裡涼津津空氣,然後看著吐出的熱氣全都化作白霧,暈散開來。


  在這外頭駐足了片刻,玉書道:「走吧。」


  然後帶著青衿和秋靈兩個,順著檐廊和迴廊而行,沒有遮擋時,青衿便給她撐起畫著紅梅的油紙傘。


  於是,一路而來,直到正院,玉書也沒被這突來的細雪沾濕半點。


  遙遙地見玉書前來,守在正房堂屋前的丫頭趕忙掀帘子進門通報了。等她到了跟前兒,通報完畢的丫頭們便直接打開簾籠,將她迎了進去。


  在胤禛的這些格格侍妾裡頭,請安這事兒,玉書總是不早不晚到的。


  她不需要巴結福晉就能在內院過好,於是不必早到;

  又因她不想在胤禛那兒落下個恃寵而驕、怠慢福晉的罪名,就更不能晚到,這樣兒不早不晚,剛剛好。


  玉書一進門,便見宋氏、武氏和耿氏幾個在福晉跟前較為得用的,已經到了。


  她們雖是靠著福晉討生活的,可也不想得罪玉書這個正當寵的。


  於是,見她進來,面上都溫和地笑著,跟玉書點頭示意。玉書也並不倨傲,臉上帶笑,一一溫和回禮。


  再等了一刻鐘,所有格格侍妾都到齊了。這些人都跟玉書友好地打了招呼,只烏雅氏對她冷哼一聲后,轉過臉兒去,卻也再沒用眼刀子刺她。


  三年過去,烏雅氏對玉書的態度,早就從冷嘲熱諷變成了視而不見。


  這也能算一種進步了吧?玉書心頭好笑地想著。


  一會兒,福晉也從裡頭出來了。


  因這些年吃齋念佛的多了,福晉身上也沾了不少檀香味兒。


  可玉書卻知道,雖然福晉仍在吃齋念佛,前幾年的那場噩夢給她帶來恐懼和震懾卻漸漸消散了。


  三年過去,她已經不滿足於挑撥其他人對玉書動手,自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前些日子玉書總能在回院子的路上,聽到的關於年家小姐的流言。這事兒,正是福晉的手筆。


  玉書既已不能生子,福晉如何還要對她動手?

  因為玉書太過得寵,胤禛對她太過不同。


  更因這府里的奴才們都想巴結鈕祜祿氏,連福晉自己院子里的都不例外。即便不巴結的,也不想得罪了玉書。


  如此一來,在這個府里,玉書這麼一個小小的格格竟比自己這個福晉還有臉面,這口氣兒,讓她如何咽得下去?

  更何況,她才是爺的福晉,是和爺休戚與共的妻。憑什麼讓這小賤蹄子得了爺的心?


  她不滿、她怨憤!她恨不能生撕了她去!


  而且,三年過去,那小賤-人變的越來越美,竟從一個只有清秀的黃毛丫頭長成了一個傾城美人!

  福晉堅信,這裡頭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賤蹄子一定是為了迷惑爺,在自己身上動了手腳!

  就這麼個將爺迷的五迷三道、禍國殃民的狐狸精,便是她動了手,那也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佛祖絕不會怪罪她的。


  這般一想,福晉哪裡還忍得住?


  好了,今年正是秀女大挑的年份。更妙的是,爺門下的年家正有一個小姐待字閨中,等著選秀。


  年前,這年家還透了消息進來,說是有意將年小姐送入府內,以表新入門的奴才們,對主子的敬意。


  這是奴才們的對他的孝心,爺便也默許了。


  而那年小姐她曾見過,透過信兒不久,年家太太便帶著那年小姐上門交際了。


  如此,她才發現,這年小姐長相完全不輸於鈕祜祿氏不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都極為精通。


  更讓她覺著妥當的是,那年家小姐還自幼有些不足之症。這麼個病秧子,便是贏了鈕祜祿氏,奪了爺的寵,也不可能威脅了她的地位去。


  更何況,她還先頭便派了人在鈕祜祿氏那兒,把那年小姐好一頓誇。


  她不相信,聽了這些,鈕祜祿氏還坐得住。就連她自己,見到這國色天香的年小姐之後,一想到爺會寵愛她,都難受了好一陣子!


  以她自身忖度,都不願意有這般優秀的女子進府門來,奪爺的寵。她都如此,何況爺正在百般寵愛的鈕祜祿氏。


  聽了這麼多對年氏的溢美之詞,她就不信,年小姐進門后,鈕祜祿氏會不對她動手!


  只要鈕祜祿氏一動手,她就能當著爺的面,撕碎她那虛偽的恭謙柔順的假面!讓爺好好看看,他寵愛的,究竟是個什麼貨色!

  至於年氏嘛,若是鈕祜祿氏動的手腳沒成功,那她還需要防一防她;最好鈕祜祿氏是成功了,那她便不必再去費什麼事兒了。


  心裡頭盼著年氏快點入府,將玉書打落塵埃,面上,福晉對玉書卻越發和善了。


  在吩咐了這些格格侍妾們一些緊要的事兒后,福晉轉向玉書,和顏悅色地關心道:「聽爺說,鈕祜祿妹妹入了冬日便胃口不開,近幾日用飯可還好?」


  玉書蹲身一福,「謝福晉挂念,奴婢已好多了。」


  「這樣就好。」福晉滿意地點了點頭,「冬日裡正是容易發病的時候,還是要多吃一點,養養身子才好。正好,我這裡有幾個溫補方子。」說完,轉頭,示意身邊的福嬤嬤。


  福嬤嬤便從袖子里掏出幾張寫了方子的紙,給玉書送了過來。


  玉書恭敬地接了過來,深蹲一福,感激道:「多謝福晉賞賜。等回去,奴婢便讓奴才們好好做給奴婢嘗嘗。」


  福晉點點頭,笑道:「便是這些方子對你能有一點子用處,那我也就開心了。」


  等玉書退了回去,福晉又轉頭對其他人道:「我這還有些其他方子,你們每人都拿兩張回去吧。便當是我這做福晉的一片心意。」


  這些人心裡頭明鏡兒似的,知道能得這方子,還是託了玉書的福。若非福晉想表示公平,這方子可沒她們的份兒呢。


  心裡一陣陣地不舒坦,可這些人面上還是要笑著感謝福晉仁慈,繼而這些不舒坦又化成了深深地無奈。


  反正這三年來,在這正院里,這種戲碼也常常上演。她們便是不舒坦又如何?只能強迫自己習慣。


  這人吶,同人不同命。


  便是同樣的格格,在爺那、在福晉那、在奴才們那兒也分個三六九等呢。


  三年過去,她們算是認清了,這鈕祜祿氏就是與她們不同。


  她們呀,只有認命的份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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