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富貴女X勢利男(十二完)
連著過了幾日,薛娘同丁大戶一家用過晚膳,朝府內大門走過去,囑咐門房給她留門,便獨自出去了。這幾日風平浪靜,一點鬧鬼的動靜也不見。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隻鬼,此後就沒了下文。每次見到她都十分親切,要問上十來遍丁文淵的身子恢復如何,看著倒真像一個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這事兒怎麼處置。還要分一半精力感覺身後有沒有鬼跟著。逛了一多半兒,愣是什麼也沒有。
二姨娘犯慫了?不應該啊,按原來的人設,她可狠著呢。再說身邊兒還有個便宜侄子丁謙,這倆人哪裡會放過她。
系統倒是一點兒不急。巴不得這事兒慢點兒,讓薛娘和丁文淵多相處些時日,深情值漲到百分之百。
還未到宵禁,街上熱鬧得很。小販步履輕便挑著擔子,嘴裡吆喝吃食,遇見買東西的就停下來掀開蓋子,拿出來都還冒著熱氣。
出來都大半天了,看來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錢袋,水綠色的布,綉著朵粉色牡丹花,從中掏出五枚銅板。走到賣混沌的攤位前,要了碗野菜餡混沌。
這個時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鮮嫩得很。配上肉餡,吃進去就是滿口香。鄰桌坐下三四個中年男人,要了幾碗混沌,四五個小菜。一通閑聊,從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頭。
薛娘把最後一口湯喝下,他們還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聽說到丁大戶。
「我昨日剛聽賣菜的王婆子說,丁大戶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個小姑娘給救回來,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這有啥稀奇的,那招貼都掛在鎮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過一個姑娘家,有這般異能,怕也是個禍事,別把咱們鎮子禍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專往看病上使勁兒可不沒效果,現下換了路數,說好就好了。」
「你說他家咋招的邪?咱們鎮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見災啊病的倒沒見過。要我說啊,就是丁大戶小妾娶多了,當年為了娶那個戲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隨後見這個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幾個,好不容易得了兒子,還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轉回來了。」
「哈哈,對。家裡女人多,可不陰氣重容易招邪。丁大戶年紀大了頂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隨後就是一些葷話,薛娘聽著煩膩,但對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統曾大概與她說了些,竟把這事兒給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讓混沌攤老闆弄幾個涼拌菜,再盛兩碗混沌,找個食盒裝起來。食盒的錢連同飯錢一塊兒算在內。
丁文淵那兒也不能一直晾著。
薛娘拎著食盒轉悠了會兒,準備回丁府。路上人比來的時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靜,前面一個拐角處更是不見人影。
系統突然讓她快往左邊躲。
薛娘一閃身靠在青磚石牆上。刀尖映著圓月閃著光,那人拿著刀朝她撲過來繼續捅。
刀刀沖著要害處,分明就是想讓她死。不圖財,想著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過,就派個人來。她一時沒防備,真有點兒束手無策。身上連個趁手的傢伙都沒有。
薛娘問系統,你到底給不給開金手指,再不開她就要死了。
系統沉默,猶豫不決不知道怎麼辦。
薛娘氣得要死,只好來回躲避,手臂還是不小心被劃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個間隙將手裡的食盒打開,拿起燙手的混沌碗,連湯帶碗用力向歹人丟過去。歹人正臉被潑,燙的連聲喊痛,拿刀的手卻絲毫不軟。
薛娘把食盒都掄過去了,啥用沒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曉她在做困獸之鬥,也不慌著殺她。追上薛娘兩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雙腿也被制住,令她動彈不得。
臉上疼得他倒吸涼氣,氣急敗壞地道:「真是最毒婦人心!」
說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頸,頓時薛娘臉上充血,直翻白眼,連連作嘔。她難受到了極點,心裡痛罵系統。就算任務眼看著要失敗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給她找個好點兒的死法啊。
沒良心的。
歹人這會兒卻神情驚愕,忽的臉色恐懼到蒼白。整個人發著抖,嘴裡哇哇大叫著鬆開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後面有東西在追他,沒跑幾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氣。
過了會兒她走近看,那人的臉被燙的通紅,起了多個大泡,臉上恐懼的表情顯得格外猙獰。能不怕么,系統剛才開了幻覺,讓他看見百鬼夜遊的畫面。這會兒估計是被嚇暈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嚨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傷,讓薛娘窩氣的很。拿起刀就想紮下去,卻又硬忍住了,還是將那人拽起來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倆人搖搖晃晃地走到大門前,門房操著心給薛娘留門,剛敲了兩下門就打開了。薛娘把人交給他,讓他看好別讓人跑掉。門房見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觸目驚心,另一人臉上又起著泡,心裡驚異不已。聽她這麼說,只好連連點頭。
他又稟了管事兒的,張羅著把府里的大夫請到薛娘屋裡,薛娘的衣袖被剪開,傷口不淺,刀口兩邊的肉微翻,鮮紅的血往外冒。
丁大戶和丁陳氏到的時候,大夫上好了葯,正準備給她包紮。丁大戶夫婦見到傷口都是一驚,傷口上覆蓋著白色藥粉,還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丟在地上,上面都是鮮紅的血。
「這是怎麼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這麼大的罪!」
薛娘求著系統給她開了免去痛覺的技能,這會兒也不覺得疼,就是揪心以後留傷疤。她讓丁大戶兩口子坐下,慢慢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丁大戶大駭,他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竟要一再至他兒於死地!他臉色發白地道:「是我給薛娘添麻煩了,讓你受這等苦處,我真是該死。」
又詢問身後站著的管家:「那人可綁好了?我待會兒親自去審,看看到底是誰!」
管家連連點頭,他早已讓人捆好了關到柴房裡,還派了一個會拳腳的小廝寸步不離守著。又挨個兒倒了茶,站到一邊兒。
說著話,薛娘的傷口包紮好了,又給了她一瓶藥膏,用來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囑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氣熱傷口容易惡化,千萬馬虎不得。見薛娘應下,他不禁感嘆:「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雖未傷到筋骨,可也著實不淺,你神色卻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沒作聲。
丁陳氏盯著薛娘的傷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戶對視,吐出一句話:「今兒薛娘出門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來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對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時間哪裡會掐算的這麼准?想到此,丁陳氏臉色沉了下來。
丁大戶也明白了,神色一凜,當即告辭。讓管家提燈籠照明,往柴房去。丁陳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著去了柴房。
房裡只剩下薛娘和大夫,還有幾個伺候的丫鬟。大夫見狀,把需要注意的說了一遍,然後就走了。丫鬟兌好熱水,毛巾都準備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麼香露,滴在水裡花香四溢。剛擦罷臉,就聽有人敲門。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邊問:「誰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門那邊的聲音虛弱得很,還喘著氣:「薛娘,是我。」
丁文淵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來,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傷的消息。小廝在一邊傳話說有大夫照看,並無大礙。任憑說的天花亂墜,他仍是放心不下。終於等到丁大戶兩口子走了,他不顧勸阻被攙扶著走過來。
丫鬟一聽是丁文淵的聲音,立刻去開門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兒。丁文淵臉色發白,額頭上冒著一層細汗,止不住的喘氣。沒敢讓他坐凳子,屋裡美人屏風後有一張貴妃榻,讓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緩過來,薛娘給他倒了杯茶順順氣。丁文淵苦笑,自己這身子雖是好了不少,卻也是不中用。薛娘沒理會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邊坐下。丫鬟出去守著,門窗大開,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說話,像是為了她好。
這蚊子怕是全來她房裡了,今兒晚上甭想睡覺。
丁文淵從進來眼睛就沒離開過薛娘身上的傷。他問:「你後悔嗎?」
這話問得怪異,薛娘一愣才反應過來,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薛娘自是知曉丁文淵要說什麼,想著如何回他合適,打了一遍腹稿準備說話。丁文淵見薛娘不答,以為還未消氣,難過地自說自話:「我若是薛娘,現下便要悔死了。費盡心力救我這麼一個渾人,不但不知恩圖報,反倒無禮於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險,受了一身的傷。積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兒,怎的遇上我卻成了劫數。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淵越說越激動,胸口憋悶又咳嗽起來,連忙用了隨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聽聞他這般貶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淵咳嗽平息,薛娘這才慢慢開口道:「你也無須多心,我揭了招貼前來醫治,緣分便起。之後一切都是命裡帶的,既是積德行善,縱是有再多磨難也都是善緣。你說無禮於我,且問你一句,你可真像當日說的那般是無心的?」
丁文淵彷彿得了昭雪的機會,頗為誠懇,急切地說明並無那齷齪心思。薛娘見他坦誠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諒解了他。
又說起來:「我今兒上街到處都熱鬧得很,賣的吃食雖比不上府里的精緻,卻也十分可口,別有一番風味。我那日實在是氣急了,這些天也冷著你。後來想想你也應是無心之舉,原想著給你帶兩碗混沌來,讓你嘗個鮮,關係緩和一番。卻路上遇見了這人,全都灑了。」
丁文淵聽見眼睛都亮了,知曉薛娘原先已不生氣了,心裡還念著他,哪裡能不高興,又聽那兩碗特意給他帶的混沌都灑了,心下實覺可惜,更恨了幾分那歹人。
他賠著小心,好似無意地說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攤子吃。薛娘漫不經心,只說以後再說罷,沒給一個準信兒。
丁文淵眼神黯淡下來,薛娘身上的傷他始終揪著心,想仔細詢問一番。薛娘卻只道無大礙,傷口上了葯過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覺前擦了葯就可。其餘話一概不多說。
丁文淵只得長嘆氣,實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囑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適,記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請大夫來,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萬不要嫌麻煩。
薛娘一一應下來。
丁文淵看著薛娘滿身傷,心中火氣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壓了下來,勉強露著笑臉與薛娘說話。吃了幾個果子,喝了幾盞茶,不好耽誤薛娘歇息,丁文淵告辭。
看著幾個小廝攙著丁文淵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床上睡了。
這裡無事,柴房卻鬧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過的繩子捆的結結實實,雙眼緊閉昏死在地上。丁大戶冷笑著命人端一盆涼水,沖著腦門澆下去。他被涼水激得瞬間清醒,兩眼微凸。那水只澆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潑。只覺口鼻不通氣,喉嚨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覆幾次,便沒了力氣掙扎,只剩腦袋本能的來回閃躲。丁大戶這才讓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魚,又不住地咳嗽起來。過了一陣靜下來,驚恐地看著圍了一圈的人,嘴裡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戶倒是笑了,抬腿沖他心口上踹了一腳:「可不是有鬼嗎,都是你主子折騰來的你怕什麼?也真是沒用,挑的都什麼人。敢殺人,不敢見鬼。」
歹人受了這一腳,也緩過神來。知曉眼下是被人給制住了,卻鬧不清面前這人是誰,只當是薛娘的家人。又見靠著牆根擺著鞭子、和燒紅的烙鐵。只覺得后脖頸子發涼。
丁大戶見他不出聲了,命小廝拿過來鞭子,手朝地上一揮,噼啪作響。那人眼睛來迴轉,想著該如何是好。他這兒一猶豫,丁大戶的鞭子已經抽上了皮肉,頓時皮開肉綻。
鞭子先前是沾著鹽水的,如今這傷口不光是疼,還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針扎在裡面。他什麼也顧不得了,打著滾就想去抱丁大戶的腳。丁大戶哪有好臉兒給他,又是一腳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討饒。
這時丁陳氏命貼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著,她自個兒進來。丁大戶一早就聽見動靜,他正氣惱著當即就斥道:「你來做什麼,哪是你婦道人家該看的!」
丁陳氏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著事兒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訓責哪會放在心上,看見歹人趴在地上,渾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爛不堪。又聽他嘴裡不住地求饒。丁陳氏明了眼下什麼情況,勸丁大戶按捺住火氣,讓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戶強忍住怒氣,這才命他把事兒交代清楚。
此人姓吳,家裡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個,他排最小,都喊他吳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親。吳老六從小被父母溺愛慣了,少時好吃懶做,偷奸耍滑。如今更是不務正業,搜颳了親朋好友的錢財,每日都要在賭坊輸個乾淨。
時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專門讓小娃子在村頭遠遠看著,一旦見著他馬上報信。吳老六一連來往好幾家,都是大門緊閉。
他張狂慣了,受不得這個,卻也沒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剛走到拐角,就聽院內小孩子嘲笑聲,頓時火氣上頭。點燃了堆在一邊的稻穀殼,那日風也大,助了火勢,將人家的房子燒了個七七八八。
進了監獄,剛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個皇子,大赦天下。他剛放出來就被人給堵住,扔給他二十兩銀子,讓他把薛娘殺了。
丁大戶聽見要害處忙打斷問:「那人長什麼樣兒?口音可是本地人?鎮上你可曾見過?」
一連好幾個問題,吳老六隻一句話就都回了:「那人遮著面,穿的衣服也極寬大看不出身形,說的是官話。」
這番話更印證了是身邊兒人作怪。丁大戶鐵青著臉,胸里一口悶氣窩在那兒發不出來。丁陳氏見狀,厲聲質問吳老六:「你可是真沒看見?若是撒謊,這就叫人剪了舌頭丟進河裡餵魚蝦!」
吳老六極會審時度勢,見丁陳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著眼淚兒喊不敢有欺瞞。
丁大戶見也問不出來什麼,看著他也生氣,就抬手命人拖出去處置了。在手下人動作時,忽然喊停。他從不信鬼神之說,自從丁文淵生了病,連著請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沒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猶豫著,該如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