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雪琉璃的來歷
「雪琉璃到底是什麼?」隱約間,錦陌覺得自己似乎扯進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中,他為何不知道何時與雪琉璃達成過契約。
宸羽冷冷笑了一下:「雪琉璃,就是你不辭辛苦要運往滄羅帝都的貢品,是一件是人非人的藝術品。」
什麼!是人?非人!
錦陌一震,聽到這個荒唐的解釋,只是一瞬,他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宸羽見他神情,垂下了眼,他低聲道:「要我怎麼解釋,你才會相信這場遊戲呢?」
「那是一場非人的遊戲,是一個極度寂寞的人等待愛人歸來而衍生的藝術品……」淡淡說著,宸羽的語氣漸漸幽涼起來,彷彿回到了六年前,還是少年時代的幽暗歲月……
他在西海兇惡之地飄蕩了足足一年,幾經生死後,飄到了靠近幽靈海的一處湖泊,那裡被那個人稱為「窯池」的地方。窯池的黑色土壤上,埋下了沉入海底的無數死屍,黑色的藤蔓覆蓋在屍體上,開滿了雪白慘淡的花,一直蔓延到海的盡頭,不知通往何處。據說,那裡被稱為往生河畔。
宸羽只看見有許多面無表情目光獃滯的人坐在一朵黑齒花前,用骨頭敲擊著骨頭奏樂,等待著那朵花盛開,一天,一月,一年,甚至上百年……直到那朵黑齒花緩緩盛開,結出嬰兒般的果實,那些人會在新生命誕生之際露出唯一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摘下那隻嬰兒,消失在海的盡頭。
「看見了嗎?他們期盼的東西終究是有收穫的,不管百年千年,只要他們願意守候,就一定有結果。」那個人看著從身前抱著嬰兒走過的人,對一旁的宸羽道:「只要你願意等,終會有結果的。」
說著,他彎下腰,開始小心翼翼地翻著土,像是在細心料理他的花,那時候,他的眼神是沒有光的,似穿越了時空的界限,回到那最初的記憶,帶著某種希冀:「我等著她們開花已經快一年了,你猜,她們會開花嗎?」
「只要你願意等,終會有結果的,這是你說的,不是嗎?」那時宸羽是這樣回答的。
「只要你能讓她活過來,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怎麼樣?」那個人將鬆土的花鏟交到他手上,像個孩子一樣和他交換條件。
「你不知道我要什麼,怎麼給我想要的?」
「你用怎樣的心情去灌溉,就會結出什麼樣的果。」
宸羽的雙肩震了震,用怎樣的心去澆灌,就會結出什麼樣的果?那麼,他用仇恨去澆灌,會結出什麼樣的果?
他突然好奇這個怪異的人給他種下的是什麼?
也就是在那時,宸羽開始像那裡的人一樣,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植物一寸寸地長大,等待著那個女嬰的誕生……
不過短短半年時間,他的植物便結出了果實,讓他意外震驚。
「終究,你們等待的東西都是有結果的,而我,永遠不可能等到她了……」那個人看著他抱著黑齒花上結出的嬰兒,眼中卻是無盡的失落和幽遠的嘆息,那一片靜止的池水也因他的嘆息起了淡淡漣漪。
「給我吧,我說過的話不會食言的。」
半信半疑地將手中的女嬰交給那個人之後,宸羽來到了那個人的居所,窯池最深的一個山洞,山洞裡整整齊齊堆滿了雪白的骷髏。他一踏入山洞,那些骷髏都紛紛動了起來,轉過空洞的眼眶,似乎用著迷惑的目光看著他,一股森然的氣息瞬間瀰漫了出來。
一具小孩的骷髏興奮地跑過來,張開雙臂,向他索要擁抱,一時間他怔在那裡,不知所措了。誰知那小骷髏一個跳躍,便伏在他的身上,用沒有肉的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好像那張沒有肉的臉在朝著他微笑。
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接觸白骨骷髏,宸羽幾乎能看見骷髏上被磨平了的小氣孔,一股噁心之感泛上心頭,他想要將那具骷髏拿下來,可怎麼也取不下來。
「你看,小靜很喜歡你呢!」宸羽看見那人抱下了小靜,隱在黑色風帽下的臉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新發現的一項奇迹,很高興你是她的第一個見證者。」
那個人露出了一個孩子般興奮的表情,他將那個女嬰和小靜的白骨放進了一個人形的窯罐中,好像那隻窯罐是特意為小靜打造的,小靜躺下之後,抱著那個女嬰,「迷惑」地望著那個人,直到窯罐里再沒有一絲光。
那個人形的窯罐便被緩緩送進了窯洞里的烈火中,慢慢燒灼。
「這是什麼東西?」宸羽驚訝地看著那個雖不是完全活物的女嬰這樣被烈火炙烤,開始擔心女嬰的生命力。
「她不會死嗎?」
「不會,沒有進入窯池飄向海盡頭的嬰兒,都是不能活的,但我可以讓她不死。」那個人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窯罐的變化,那樣專註的神情讓他都不由自主地開始期待著,烈火的燒灼之後,自己的「果實」會變成什麼樣子?
欒欒一陣唏噓,這樣的事情太過詭異,讓她這個神族都難以相信。
「這就是雪琉璃嗎?那小靜變成什麼樣子了?」
宸羽定定地瞧了她一眼,幽幽道:「小靜是那個人的第一個雪琉璃,但是……」
宸羽嘆息,「那畢竟不是活物,小靜成功出窯之後,便是一靜止的藝術品,反而沒有了是骷髏時的表情和動作。那個人發了瘋似的摔掉了所有制窯工具,也摔壞了小靜的身體,之後,他又抱著那些碎片哭了一夜……」
噝……
欒欒臉色一下暗了,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他怎麼可以這樣呢?他早該知道那是靜止的東西,怎麼可以摔碎小靜的身體?多可惜啊……」
錦陌也投來了迷惑的眼光:「如此說來,他失敗了。」
宸羽道:「不,他成功了。他用的是黑齒之土上結出的果實,那些嬰兒是有氣息的,小靜也是有意識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第二天,他扔下了一堆碎片,便離開了窯池,一去就是一年。再回來的時候,他悶不做聲地燒制出了第二隻雪琉璃,第三隻、第四隻……」
「那些雪琉璃能動了嗎?」欒欒湊過來,又問。
宸羽點點頭,道:「動了。」
「動了?」這時,錦陌低聲驚呼,也覺得不可思議起來。
「雪琉璃一次出土五個,那個人純粹的孩子氣,遇到喜歡的東西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地做出許多,只是,燒制雪琉璃的時間很長,他沒有耐心等下去,常常燒到一半就熄火,給扔掉了。所以,能出窯的雪琉璃一定是上品中的上品。」宸羽道,「那些能動的雪琉璃心智如嬰兒般純潔。」
「他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把那些東西弄活?好奇怪的燒陶師呢!」欒欒迷惑地自言自語,完全忘記了眼前這個人剛才要殺她來著。
宸羽突然沉默了,那是這場遊戲的關鍵所在,為了得到雪琉璃體內的力量,他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喚醒了靜止的小靜。如果,這場遊戲贏了,他便有籌碼討回一切,若是輸了,他也會如琉璃一樣,碎裂。
「是咒術?」錦陌突然問道,「我身上的雪花印記是咒印?」
宸羽道:「不僅是咒術,是幽曇婆羅花,藍魅之國的人叫它黑齒花,是一種介乎神與魔的奇花。每一具雪琉璃體內都有一粒黑齒花的種子,若蘇醒,種子便會發芽,直到吸食完雪琉璃的所有養分。每具雪琉璃的能力也不相同,那個陶藝師放了不同的碎片在雪琉璃體內,用印記封印她們體內的力量,當封印完全解除,雪琉璃盡數醒來,這場遊戲也就開端了。雪琉璃的遊戲便是爭奪對方的碎片,到遊戲最後,只有搜集所有碎片的雪琉璃,才可能作為人活下來。」
錦陌臉色一陣慘白:「那如此說,雪琉璃實則是一場遊戲,會有像你這樣的遊戲者爭奪雪琉璃碎片,若我當真將雪琉璃帶到帝都,那麼,將會掀起一場雪琉璃遊戲戰爭!」
「不錯。」宸羽冷冷笑了:「你送的貢品是第六隻雪琉璃,六月雪,雪影。如今,你與六月雪已經達成契約,你已是遊戲中人。說實話,我很不希望遊戲中有你存在。」
「你……」錦陌突然皺眉:「你要雪琉璃碎片做什麼?」
宸羽忽然邪邪一笑:「我想,你此刻更應該關心你的雪琉璃的去向吧?」
錦陌一個激靈,是了,即使雪琉璃存在著威脅滄羅國的隱患,但若不找到貢品,他也將無法與帝都交待,那麼被困帝都的家人便又多了一份危險。即使真相如宸羽所說,那又如何,帝都那些人是不會相信這種荒唐的存在。
如今,當如何?
「錦陌,你為何不恨我……」突然,那個帶著面具的男子低低地說了一句,反身離開了。
夜風下,他的身影有一種孤絕遺世的冷漠,彷彿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錦陌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皺眉。這個這個七年不見的陰梟少年變得更加讓人捉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