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 白藍諾造訪
西海深處的往生河畔依然搖曳著成片的幽曇婆羅,那些漆黑的植物生長在一種叫做黑齒的黑色土壤上,整個河岸都泛著一種純凈的黑,黑色的土壤,黑色的河水,黑色的藤蔓,蜿蜒向遠方。沒有人知道這一條河岸通往何處,只有一層薄霧常年籠罩在河岸之上,讓那河的盡頭彷彿通往幽深的地獄。
在這片黑齒土壤上,生活著一群恰似遊魂一般的人,他們就像勞作的農戶每天日落而出,日出而歸,辛勤地刨土、種花、澆水、施肥,用骨頭敲擊骨頭的聲音喚醒沉睡在地底的種子,等待那些種子發芽、開花、結果,就這樣,這裡看上去一派祥和。
然而,只有來過這裡的人才知道,這裡飄蕩的人是沒有生氣的,他們種下的不是種子,而是根根白骨,具具腐屍,甚至是自己的屍體,他們執著地看著那些屍體腐爛,白骨開花。
「明兒,我種下的種子又發芽了,明年就能開出美艷的花,可是,我知道,他們是不會結果的……」
就在這一片黑色藤蔓鋪就的廣袤海洋中,被一身黑色斗篷遮住了所有的人靜靜地蹲在地上,細心地用花鏟刨著土壤,將土壤里露出的白骨用土壤輕輕覆蓋。他自言自語地說著,聲音飄忽而空遠。
在他面前,是一株長著花蕾的幽曇婆羅,十年了,這株幽曇婆羅從埋葬屍骨那天開始,第二年便結出了花蕾,然而一年年過去,花蕾依舊是花蕾,他依舊是他,他執著的等著幽曇婆羅花開,而那朵花亦有著某種堅持,不曾綻放。
他的旁邊放著一個刻著繁複花紋的金盤,金盤上,赫然放著一顆人頭,那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她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上,凝聚著雪花,雪白的頭髮鋪了一地,在黑齒土上異常的耀眼。
「明兒,雪琉璃都醒了,你說,誰會成為最後的贏者呢?」他輕輕地說著,蒼白的手指拂過女子雪白的發,金盤上沉睡的女子似乎聽見他飄渺的語言,緩緩睜開了眼睛,嘴唇翕合。
黑色斗篷下的人露出的唇角浮出了一絲邪異的笑,他抱起女子的人頭,靜靜放在胸前,站了起來,瞭望遠方往生河畔幽深的盡頭,幽幽道:「我不報復,我只要你,只要你能活過來,世界又與我何干?只要你能活過來,我可以和真神交換一切……」
***
翌日,秦府。
秦老闆醒了,天兒從前廳出來看見易可木倚著柱子出神,落葉飄了他半個肩頭。
天兒走過去為他輕輕拂去落葉,笑了笑,「你便是我的新主人?」
易可木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秦老闆怎麼樣了?」
天兒笑得些許倨傲,「我雖不是雪琉璃里擁有治癒術的人,但雪琉璃本就是黑齒土燒制,只要將黑蟻的毒素盡數吸入體內,自會慢慢化解。」
易可木一驚,「你將毒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此乃劇毒,你怎可以身犯險?」
天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關心我?」
易可木一愣,覺得此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他瞥了一眼仍蹲坐門口的兩小隻,頓時覺得,父親讓他來夢澤找對象,難道是算準了他近日桃花很旺?
天兒見他神情,不覺又是一個顛倒眾生的笑,「我乃雪琉璃,是人,非人,我得你的血而生,你我便是形影不離的主僕關係。不過,主人賜予我天堂鳥,我生來倔傲,不喜歡屈於人之下,所以,我喚你公子,公子可喚我天兒,你我身份平等。」
易可木嘴角抽了抽,這個事似乎該是他們倆共同決議,怎麼就成天兒獨裁了呢,再說了,他可不想帶這麼個美若天仙的「僕人」在身邊。
他懶懶地揮揮手,「此事稍後再議,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我去看看秦老闆。」
此時,秦老闆雙目失神地坐在床上,侍女們抱盆的抱盆,端茶的端茶,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靜候兩側。
易可木納悶地走近秦老闆身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秦老闆哭喪著臉,「恩公別晃了,我沒法接受,我深受打擊,我想靜靜……」
易可木好笑道,「秦老闆也算是經歷過生死的人,怎麼就想不開呢?」
秦老闆捶足頓胸,「你讓我怎麼想得開?好好的一尊神像,怎麼就活了?恩公,你打我兩拳,我定是睡迷糊了,出現了幻覺。」
易可木一臉黑線,「秦老闆,我看你是睡少了,鬧騰了一夜,我都還沒休息呢。」
哎——
易可木如此說,秦老闆又是一聲長嘆,「你說,這事怎麼就這麼邪乎,這神像怎麼活的?」
易可木皺了皺眉,昨夜之事確有蹊蹺,他將事情經過簡單地描述了一番,秦老闆也深有同感。畢竟兩年了,他竟不知道海神像是個活物!
「恩公以為如何?」秦老闆立馬換了副正態。
易可木搖搖頭,「此事不好說。」
此時,張伯前來稟報,「老爺,城主來了。」
秦老闆一愣,和易可木對視一眼,覺得奇怪,「白藍諾來做什麼?還親自來?」
張伯道,「老爺,您似乎忘了,還有三天就是冬至,您籌劃的百石花宴前些日子不是呈了報表嗎?城主想是來親自查看了。」
秦老闆沉吟片刻,點點頭,「請他去書房,我隨後到。」
張伯一走,秦老闆便起身梳洗,他身子骨強健,蟻毒一清,整個人看上去並不像重傷之人。他利索地披了袍子道,「白藍諾這次來得太巧了,想必不是百石花宴那麼簡單。恩公先歇著,我去去就回。」
易可木點點,也不和他客氣,他知道夢澤的七大城池表面和諧,實則暗潮洶湧,白藍城乃邊塞要地,是通往雲澤滄羅國的咽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