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四章:夜讀國清 笫五章:真假“帥騙
第四章夜讀國清
夜深了,司馬龍沒有睡意。山間的夜色比起都市的夜色顯然幹淨而明朗多了。一彎月亮升高,淡白色的絲雲像輕紗一般飄在黑得均勻的蒼穹中,山上的鬆樹林在月光的撫摸下,安祥而靜謐。司馬龍佇立在陽台上,仿佛能感受到一棵棵鬆樹那輕微而有節奏的呼喚。他想起十年前和父親同宿國清的那一晚。父親為什麽要獨自一人走進夜幕中?那時候,他才十八歲,他不理解,隻看到父親返回賓館時臉色有了光彩。當時,他開玩笑地說父親是不是一個人偷偷去城裏做了一次水療。父親愣了一下,自豪地說:“這裏的月光真的像水療!”
今晚,司馬龍心中也有了體驗“月光水療”的欲望。
月光下,五峰高聳。國清寺建在八桂峰的向陽坡地上,東西二道澗流縈繞在寺西匯合而流,靈氣氤氳。一座古老的石拱橋跨在東邊的澗流上,歲月不老。寺前,溪邊的唐樟、宋柏,還有古鬆、古檜、古楓、古椴……繁葉虯枝,攢起一個諾大的華冠,陽光月色在它們的篩選下,與水氣浸淫,形成獨特的涼暖氣象。一個人,尤其是在月夜,會感受到法雨的滋潤,心靈穿越時空。
司馬龍走到石拱橋上,潤心的涼意,使他的靈性通達。
一千四百多年前,一位名叫智顗的大師,離開繁華喧嚷的京城(南京),前往東海之濱的天台山坐禪行道。
在山中的佛隴南峰,他遇見了在此修行的定光禪師。
定光禪師對他說:“等到北齊、北周和陳三方統一後,國家清平,必定有大貴人為你造寺。寺若成,國即清。”此話一語成讖。
隋楊廣恩賜在智者大師生前選定的五峰山麓建寺,即國清寺。
智者大師,字德安,俗姓陳,原籍河南許昌,出生於湖北監利一戶顯宦之家,從小有佛緣,常去寺院。20歲受具足戒,潛心佛門。
天台山的神奇山水給了他精研律藏,坐禪止觀的外部環境。在天台十多年的苦行參悟,深入境界,由此首創了中國化的佛教天台宗,共著作《法華玄義》、《法華文句》、《摩訶止觀》,對後來的中國佛教產生深刻的影響。智者大師被尊為“東土迦父”、“釋迦再現”。天台國清寺成為天台宗的根本道場。
橋下水光幽幽,水聲如絮,司馬龍隱隱聽到有人在叫他,抬起頭,隻見橋頭立著一位老僧。
“施主,為何久久不進山門?”老僧說。
司馬龍滿懷虔誠,合掌道:“山門不是關著嗎?”
老僧說:“阿彌陀佛,國清寺山門無時無刻不開!”
司馬龍醍醐灌頂,激動地說:“謝師父,司馬龍天台緣!”
唐一行禪師跨過石拱橋,剛走到山門的屋簷下,隻聽得從寺內傳來布算的啪啪聲。不一會,布算聲嘎止,住持高僧對徒弟說:“今日合當有一位遠方弟子前來向我求教算法。”徒弟說:“師父何以知?”住持高僧說:“門前溪水向西流,弟子必到。”他回頭一看,驚奇地發現,東邊的澗流如蛟龍翻騰急湍而下,一時難以宣泄,直灌西澗。原來住持不僅懂算術還懂天文氣象。雖然山下是陽光燦爛,但北山方向卻是雷雨狂轟。山洪到達之際,恰是他進山門之時。是巧合還是天意?!他是唐朝高僧一行。
一行在國清寺住持的點撥下,解開了天文數學的難題,隻花二年時間就製訂出《大衍曆》。
“一行到此水西流”的石碑矗立在西邊的澗岸上,像一塊巨大的璞玉泛起柔和的光彩。
“若見月光明,照燭回天下。圓暉掛太虛,瑩淨能瀟灑……”
司馬龍眨眨眼,自己仍立在橋上。樹上有瑟瑟聲,是二隻鬆鼠在枝椏上跳躍,司馬龍又眨眨眼,此刻,心境特別幹淨。
突然從寺裏傳來一聲虎嘯,不一會,一位僧人坐著一隻老虎走出山門,一位小和尚跟在後麵。老虎帶他們來到橋下,水邊倒著一位蓬頭汙麵的青壯男子。僧人從虎背下來,抱起他,小和尚用雙手掬起水送到他嘴裏,他漸漸地蘇醒過來。
“尋思少年日,遊獵向平陵。國使職非願,神仙未足稱。……”他雙眼盈滿淚水。
“電光瞥然起,生死紛塵埃。寒山特相訪,拾得常往來……”僧人道,“隨時……隨時……”
師徒兩人將他扶上虎背。
“多少醒人作寐語,異形同趣誰知汝?四頭十足相枕眠,寒山拾得豐幹虎。”
月亮升高了,夜更寧靜了。
拾得背著青壯男子回到虎嘯堂。豐幹早已準備了一碗薑湯。拾得扶住他,讓豐幹給他扒開嘴喝下薑湯。男子喝完薑湯,又合上眼。豐幹拍拍他的臉說:“隨時……隨時……”這薑湯加偈語,真神了。不一會兒,男子有了精神,但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讓豐幹和拾得吃了一驚。他說:“寒山何在?”
豐幹大聲說:“寒山非山!”
拾得親切地叫道:“寒山兄。”
寒山意味深長地說:“寒山非山。”
寒山終於想起來了,又笑道:“東海之濱,天台神山,清風秀水,佛道雙棲……”
豐幹也說:“東海之濱,天台神山,清風秀水,佛道雙棲……”
原來,豐幹大師曾雲遊至鹹陽,與寒山巧遇。那天,少年寒山策馬向前,差點撞上豐幹,連忙下馬作揖道歉,並自報家門。豐幹一聽寒山的名字,就知道他是鹹陽城裏的名詩人。覺得兩人“相撞”很有緣。寒山問他來自何方。豐幹吟道:“東海之濱,天台神山,清風秀水,佛道雙棲。”寒山非常向往天台山,又問大師:“如何才能成仙成佛。”豐幹說:“超然物外,靜心修煉。”並贈他《道德經》、《摩訶止觀》幾本書。想到這裏,寒山急忙從包裏掏出那幾本贈書,說:“大師,您的書完整無損。”
豐幹說:“你現在安心養傷。”
寒山說:“謝大師救命之恩。”
豐幹說:“是虎子和拾得救了你的命。”
寒山看一眼拾得,把目光伸向老虎。不知為什麽,他大膽地下床,走到老虎麵前,伸手摸摸它的頭。老虎睜開眼,他也不畏懼。第二天一早,他一個人悄悄地出了寺院大門,把一路上防身用的劍、弓扔下澗流。
司馬龍不知什麽時候回到賓館,也無睡意。
第五章真假“帥騙”
吃早飯時,唐詩詩的手機響了,她一看號碼,跑進臥室接聽。唐誦誦猜到是誰,看著父母說:“病入膏盲,無藥可救。”
“大清早,你就這麽咒你妹。”父親嚴厲地說,“下周你不用陪詩詩去杭州,我這把老骨頭去!”
母親忍俊不禁地一笑:“書呆子就是書呆子,誦誦是為她妹妹好,你知道詩詩為什麽要躲著我們接電話嗎?”
父親雲裏霧裏一般,擺擺手,不語。
母親望著誦誦又說:“如果他真是個又帥又富的寶貝男,那詩詩就福氣了,我們全家也沾光。”
唐誦誦瞪起眼啐道:“我說過他決不是帥富,是帥騙!帥騙!”
父親聽出一些眉目,說:“我相信詩詩有自己的判斷能力,知女莫如父矣!”
這時,唐詩詩回到餐桌前,摟住父親笑道:“爸,我今天準備去工作,您要支持我喲!”
父親打量一會詩詩,覺得她精神很好,那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像少時一樣明亮,便開心地說:“你的工作就是親近大自然,大自然能療好你的病。”
唐詩詩笑眯眯地挨著父親坐下來,說:“爸,今天這單工作是您的功勞。”
這下母親和姐姐雲裏霧裏了。
唐詩詩不理睬她們,給父親搛一塊煎蛋,親切地說:“爸,您有一位年輕的新粉絲了。”
父親樂哈哈地說:“一定是有人喜歡《嗨,天台山》這本旅遊散文了,快告訴我,他是誰!”
“叫司馬龍,杭州人。他看了您這本書一定要在天台好好玩玩。”
“我早就說過遊客看了這本書,一定會愛上天台山的。”父親高興地給詩詩搛煎蛋。
母親耐不住吼道:“又是書呆子,你以為那個帥騙會喜歡看你的書,他是衝你女兒來的,想騙財騙色!”
唐誦誦覺得妹妹成心是想氣氣她,一肚子惱火,甩開椅子便走。
“詩詩,你千萬不能引狼入室!”母親又說。
父親氣憤地說:“什麽引狼入室?什麽騙財騙色?詩詩,你說我的粉絲會是這種人嗎?!”
唐詩詩撒嬌道:“爸,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你怎麽沒信心?!”
母親說:“有戒心才對。”
父親見她語氣平和起來,笑道:“說這話才像個做母親的,再說,師姑會保佑你的。”
提起師姑,母親叮囑道:“到了山上,一定要去桐柏宮,師姑一眼便能識破真假帥騙。”
唐詩詩說:“爸,媽,其實都是你們想多了,我跟他完全是一個導遊跟遊客的關係。”
父母對視一眼,不語。在他們心中詩詩又漂亮又溫順,乍就還找不到男朋友。一個“急”惹得他們心神不安。
唐詩詩走後,姐姐衝出房間,指責父母太放任妹妹了。父親看著她說:“你要妹妹好嗎?”
“那當然。”
“既然如此,你陪她一起去!”
唐誦誦氣急敗壞地啐道:“爸,你偏心,你過去偏心!現在還偏心!”
母親拍著她的肩膀,哄道:“媽站在你一邊,永遠站在你這邊。”唐誦誦雙眼一閃,連忙摘下母親的手,退到一邊,說:“媽,您不會說今天又是一個好日子吧。”
“唷,你這倒是提醒我了。”母親佯作糊塗,看著掛在牆上的萬年曆,說,“今天是黃道吉日。”
“又要問我借錢打麻將了吧。”唐誦誦說,“今天我心情不好,我不借!”
“你,你這死丫頭,怎麽說變就變?!”
唐誦誦見母親臉露難堪,說:“除非您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把妹妹叫回來。”
“能叫回來嗎?”
“打個電話當然不會回來。”唐誦誦說,“我送您去賓館,攢也要把她攢回來。”
“這行嗎?”母親用征求的目光看父親。父親想了想,說,“去,我也陪你一起去。”
唐誦誦搖搖頭說:“爸,您不能去。”
“為什麽?”
“因為,您隻會出賣我們。”
父親哈哈大笑,指著母親的鼻子說,“楊嵐喲,楊嵐,你中了女兒的‘金蟬脫殼’之計還沾沾自喜。這樣吧,今天打麻將的錢還是我給你吧。”
楊嵐乜他一眼,說:“你的還不是我的……”
唐誦誦撲地一笑:“爸,您的‘離間計’對媽不管用。”
母親推一把女兒說:“我們走。”
母女倆下了樓,隻見詩詩還在等出租車。母親正要喊,誦誦說,趕在妹妹前麵先給帥騙一個下馬威。詩詩看到妹妹的車子坐著母親,而車速又是那麽急,心裏咯噔一下。正思忖著,父親來電話說你媽和姐姐追你來了。唐詩詩恍然大悟,旋即撥打司馬龍電話,叫他在二樓的聚寶齋等她。她想姐姐真的是不可理喻。
宋義的越野車來了。唐詩詩喜出望外。
“去國清賓館,越快越好。”唐詩詩上了車說,“最好追上我姐。”
宋義懵了一下,說:“你們姐妹倆怎麽了?”
唐詩詩氣憤地說:“她想砸天台人的形象。”
“有這麽嚴重嗎?”宋義不安地說,“怪不得昨天晚上開始她就發牛脾氣了。”
“好了,現在什麽都別說,注意開車,到了那裏一起阻止她。”
“好,我決不偏護你姐。”
唐詩詩看他認真的樣子,莞然一笑。
車到“天台山門”紅綠燈處,宋義的越野車咬上了誦誦的“驢尾巴”。誦誦從左耳鏡中看到了,脫口而出:“宋義怎麽來了?”
母親說:“他是接你爸一起去寒岩的。不好,他們全來了,怎麽辦?”
唐誦誦說:“什麽怎麽辦,既然全來了,就換個法子辦,你要立場堅定!”
母親說:“我都聽你的,我坐得頭都暈了。”
唐誦誦要母親給宋義打電話叫他在高速橋下停車。宋義問唐詩詩怎麽辦?唐詩詩說停吧。
兩輛車子過了紅綠燈,一前一後停在了高速橋下。唐誦誦和母親下了車,向後走去。不見父親,誦誦小聲對母親說:“叫宋義回家送爸爸。”走到他們身邊,她又給母親使眼色。母親忙說:“宋義,你回家吧,這裏有我們。”
宋義一臉尷尬,唐詩詩說:“你走吧。”
宋義走後,唐詩詩氣憤地說:“姐,你太過份了。”
唐誦誦說:“是媽要見見司馬龍。”
母親說:“對,對,對。”拉過詩詩的手說,“上車吧。”唐詩詩摘開母親的手,退到一邊,雙眼落到姐姐身上。姐姐顯得異常冷靜,笑道:“妹妹,上車再說吧。”“對,對,對,先上車,先上車。”母親說著,又拉起詩詩的手。詩詩不耐煩了,使勁一甩。母親“唉喲”一聲,哭訴起來:“我的胳膊斷了……我的胳膊斷了……”
“你演的苦肉計我是不會上當的。”唐詩詩說罷走到姐姐身邊,又說:“姐,我答應過的事,不能言而無信。”
唐誦誦臉色陡變,瞪眼道:“我不管你的事了,你問媽去!”
唐詩詩說:“別假惺惺了,難道不是你叫媽來的。”
“媽在你麵前,你為什麽不問媽?!”
“我就問你!”
“你——”
“都別吵!”母親吆喝道:“詩詩,你給我打麻將的錢,我就走,你不給我打麻將的錢,你就別走!”
唐誦誦聽到這句話,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知是母親老糊塗了,還是“出賣”了她,乜一眼母親,跳上車。
唐詩詩見母親一臉沮喪,委屈,走到她身邊說:“媽,給你伍佰塊夠了嗎?”
母親破涕為笑:“你姐就是小氣,你一定要找一個比宋義有錢的人。”
唐詩詩笑了笑,從包裏掏出錢遞給母親,說:“上車吧。”
唐誦誦一肚子怨恨,一踩油門,車咕一聲向前衝。她拿宋義出氣,打他手機,說:“你‘死’哪裏去啦!”宋義說:“好戲謝幕了?!我一直在北門車站恭候!”唐誦誦說:“快‘死’回來接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