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北京來的“畢加索
第六章北京來的“畢加索”
宋義返回到高速橋下時,唐誦誦早已不知去向,於是,他先把詩詩送到國清賓館,再送母親回家。
宋義是三年前來天台山寫生愛上唐誦誦的。宋義在北京畫家村時,每年都要去香山寫生。他畫的一組以香山楓葉為題材的抽象畫被一名油畫愛好者的企業家收藏,給出的價格高於像他這類學生輩的同等價位。宋義一激動,反問企業家為什麽給他這麽高的價位。這位企業家打量一眼他的光頭,風趣地說:“你如果成為中國的‘畢加索’,我會大賺一筆。”宋義又問要是成不了呢?企業家說:“商人如果不敢擔風險還算商人嗎?”圈外人的一句感歎,卻讓宋義醍醐灌頂。藝術突破同樣需要膽量,過去也曾這麽想,就是沒有具體行動。現在該行動的時候了。
他想起幾個月前,一次聚會上,有個天台籍的北漂作家提起過天台山的神秀山水。作家說天台山不僅是唐詩之路,而且是書畫長廊,魏晉時期,顧愷之畫過天台山題材的作品《瑤島仙廬圖》,唐朝的大畫家鄭虔、崔山人、景雲、王洽、顧況、杜光庭等都到過天台,並留下作品,特別是天台籍的項容是開創中國潑墨山水的一代大師。近現代遊曆天台山的畫家可以說是紛到遝來。他們中有吳昌碩、黃賓虹、弘一法師、潘天壽、張大千、陸儼少、賴少其、吳冠中……還有目前就隱居在天台山的現代派藝術大師梁紹基。作家說,天台山自然風光和佛風仙道能給藝術家帶來創作靈感。說到天台山的自然風光,作家還以楓葉為例:比如現在的香山楓葉,人為造景的太多。而天台山的南黃古道,那是純天然。說罷,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中一處爬滿青藤的純石頭砌成的路廊,讓人的思維定格。
時值深秋,正是層林盡染的欣楓時節,他立馬決定去看看江南的楓葉——南黃古道。他以野馬般的激情日夜兼程,到達天台山已是子夜。那天夜裏他就住在南郊的山頭鄭村。明月皓潔,山泉清洌。宋義一下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驚訝這一口空氣,尤如綠茶般清香。夜難眠,一覺醒來,已是太陽高照。
這時候,宋義感到了累,本想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上山,但,不知怎麽回事,冥冥中有一種召喚,村子離南黃古道還有七、八裏路程,因為沒有開發,古道仍處於無可複製的原生態,平時來賞楓的大多是天台人與鄰縣的人。民宿的主人熱情好客,義務當他的向導,車到山腳的一處曠地停下,宋義看看周圍泊的車不多,興奮地說:“很靜,沒有商業味,太難得了!”向導笑道:“我們希望開發的跟國清寺景點一樣被評上5A級哩!”宋義說:“你們想的是掙錢,我想的是藝術,熊掌與魚不可兼得矣!”向導說:“我們的開發是不破壞原生態的,隻是為遊客提供方便的吃、住、行。”宋義說:“但願如此。”這樣說著,二人已踏上山坡的古道。
古道用凹凸不平的石塊鋪成,這些天然石塊受歲月的雕磨顯露出的紋肌就像一件件藝術品,落地紅葉半掩半露,彌得珍貴。兩旁的百年古楓虯枝交錯,以其生命的火熱向摯愛的造化致敬。宋義小心翼翼地踩步,唯恐踩壞腳下的藝術品。當一片滿紅豐腴的紅葉飄落,宋義情不自禁地撿起來。他駐足端詳:這裏的紅葉與北方的紅葉不同,她紅得均勻透徹,她有火的熱烈,水的潤滑,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照片中那個石塊砌成的路廊就在一個平坡上。這路廊是過去過往人們的休息處,今天卻成了建築藝術品。宋義就在這裏開始寫生。漸漸地,楓樹、路廊、古道、藍天進入他的畫麵。
突然一片碩大的紅葉飄入他的眼瞼,他眨眨眼,驚呆了,從山坡的台階上下來一名身穿紅色風衣的漂亮姑娘,那光潔雪白的臉龐在紅色的襯托下光彩四溢。
“哇,大家看,比加索來這裏寫生了,南黃古道要紅了!”姑娘看到大光頭宋義,回頭對幾個同伴喊道。
宋義再眨眨眼,紅衣姑娘和同伴已圍到他身邊。紅衣姑娘指著藍天上的一大筆紅,笑道:“喂,太神了,你這畫的不正是我嗎!”
這時候,宋義回過神來,剛才不經意把筆按到油布上,這一筆一重一輕,成了身材苗條的紅衣姑娘。宋義感到驚訝,一時不知說什麽。
眾人都誇宋義畫得神。宋義定定神,目光落到紅衣姑娘身上,說:“如果不嫌棄,我替你畫一張。”
紅衣姑娘說:“我不需要刻意地畫,如果你不小氣,你這幅畫送給我。”
“你喜歡,現在就拿去!”
紅衣姑娘看他激動的樣子,咯吱一笑:“裝上畫框再送給我吧。”說罷,向同伴們揮揮手就走。
“喂,你不告訴我地址,我怎麽給你送?”
紅衣姑娘回過頭,指著向導說:“湯老板,你告訴他怎麽送。”
宋義目送紅衣姑娘姍姍而去,等到她像片紅葉一般融入楓樹林,又遠去了,不見了,猛一轉身摟住向導說:“快告訴我,她叫什麽?住哪?我要給她送去,越快越好!”
向導摘下他的手,說:“你們搞藝術的就愛衝動。”
“我就愛衝動怎麽了,她是我心中的女神!”
向導退到一旁說:“你知道她是誰嗎?”
“不管是誰,就是我心中的女神!”
“你可以把她當女神,但人家不會買帳!”
“快告訴我,她是誰?”
“她是大名鼎鼎的國家級姐妹花導遊,追她的人有日本人、韓國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告訴你,王府井格格家的千金我都看不上!”
向導看他這般自負的樣子,笑笑不語。
第二天一大早,宋義趕到唐誦誦所在的赤城旅行社,當班的客服說她陪團隊去景點了。他要電話號碼,客服說有什麽事可以跟她說。宋義說是私事,客服打量他一眼,笑道:“誦誦每年遇到像你這種情況的人太多了,她是不會接受工作之外的任何邀請的。”宋義說:“你不給我電話號碼我就不走了。”客服說:“不是我為難你,是她有過交代的。”宋義看一眼客服,說:“那我也不能為難你了。”客服說:“謝謝您的理解。”
宋義回到車上,心想我要天天來,不信見不到她。這時,一輛紅色寶萊開到泊車位旁,從駕駛室下來一位穿淡綠色上衣的姑娘。她望著宋義溫和地笑道:“先生,您就走嗎?”
宋義這才意識到自己發動汽車已經好久了,條件反射地看一眼姑娘,好眼熟,再看看,驚喜地叫道:“唐誦誦小姐,我給你送畫來了!”
姑娘打量他一眼,又笑道:“我不是誦誦。”
宋義又睜大眼看她:白臉蛋,黑眼睛,披肩長發好身材。
“你就是唐誦誦,昨天在南黃古道碰見你的唐誦誦,我畫家的眼睛會看走眼嗎?!”
姑娘噗呲一笑:“你真看走了眼,我不是誦誦,我是她妹妹唐詩詩。”
宋義忙說:“想起來了,湯老板跟我說過你姐姐是導遊大姐妹花,你是小姐妹花。姐妹倆太像了。”
唐詩詩說:“謝謝您的誇獎,你還真守信用把畫送來了。”
宋義說:“我不能言而無信。”
唐詩詩說:“我替姐姐收下可以嗎?”
宋義說:“我要親手交給她,我還想給她畫肖像畫。”
唐詩詩又打量他一眼,笑道:“好吧,我破例,把她的手機號碼告訴你,你自己跟她聯係吧,不過現在不要影響她工作。”
宋義喜出望外,激動地說:“太謝謝您了!唐詩詩小姐!”
中午,宋義給唐誦誦打手機。唐誦誦不冷不熱地說,要麽把畫放在旅行社,要麽過二天,她還要去南黃古道,順路到湯老板家拿。挨過二天,到中午還不見她來,宋義又給她打電話,唐誦誦說:“大畫家,不好意思,忘了告訴你,我在旅途了,一個星期後回來拿吧。”
宋義悵然歎道:“完了,沒戲了……”
湯老板說:“沒戲好,你可以用心畫畫。”
宋義說:“沒有她,我畫不了啦!”
湯老板說:“那你再等一個星期,我給你打折吃住。”
宋義猛地一眨眼,盯住湯老板說:“吃住我不要你打折,你替我打聽她家住哪裏?”
湯老板遲疑一下,說:“我試試看。”
唐誦誦這次帶團旅遊回來第二天,在家休息。宋義選擇這天來到唐誦誦家,而且事先也不打電話,來開門的是唐之風。宋義大方得體地說:“伯父,我叫宋義,北京人,給唐誦誦送畫來的。”唐父一向對文化人有好感,熱情地請他進屋坐,給他沏茶。唐誦誦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到有動靜,問父親誰呀。唐父說:“給你送畫來的北京畫家。”
唐誦誦自嘲地笑了笑,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雙手搓搓臉,照照立櫃前的鏡子:盡管有些疲憊,但仍光彩四射。她猛地推開門,衝著宋義大聲訓斥:“誰讓你找上門來的?!你以為你真是‘畢加索’呀?!”
唐父馬上喝住她說:“不許對客人沒禮貌!”
宋義十分鎮定的放下茶杯,站起來,說:“你說得對我不是畢加索,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在履行我的承諾。我說過我送畫給你就送畫給你,至於要在什麽地方交到你手裏,沒有事先約定,所以我隻能登門而來。”說罷,拿起畫,雙手遞到唐誦誦麵前。
“請接受我的畫。”
唐誦誦呆住了,不知所措。
“我再重複一遍,請接受我的畫。”
“要是我拒絕了呢?”
“可以,但你這樣做就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跟您的導遊職業十分不般配。”宋義嚴肅地說,把畫往腋下一夾,大步向門口走去。
“站住!”唐誦誦吆喝道:“你把畫放下,我不允許任何人玷汙我的職業!”
“既然你接受我的畫,我就收回我的話。”宋義說,“告辭了。”
宋義又說聲伯父再見,然後輕輕拉開門,輕輕關上門,像來時一樣得體大方。
回到山頭鄭村,宋義高興地請湯老板陪他喝酒,宋義舉起酒杯說:“感謝湯老板調動所有人際關係,為我提供準確的姐妹花家庭住址,讓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湯老板舉杯說:“大畫家,您把她征服了?!”
宋義幹了酒,說:“在姑娘麵前,尤其是在你所心儀的漂亮姑娘麵前,一定要自信,對她們的傲慢、嘲諷,甚至咒罵,千萬不要亂了方寸;要審時度勢,抓住對方的弱點,迎頭痛擊,這樣你就能反敗為勝,以智慧撥動她的芳心……”
湯老板給他斟上酒,說:“能不能講具體點。”
宋義趁酒興,繪聲繪色地敘述整個過程,湯老板聽後,說“我怕這戲還是接不下去……”
宋義胸有成竹地說:“你放心,我從她目送我的眼神裏看出,她內心非常喜歡我,不出三天,她就會主動找我。”
“你以前追過多少女人……”湯老板兀地盯住宋義的臉說。
宋義說:“北京既是文化的中心,也是美女雲集的‘雀巢’,但讓我動心的隻有在這楓葉燃燒的南黃古道!唐誦誦,我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