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府都禦史入宮
白府上,一白馬鏤膺朱幩,鞚靳粲粲,隻見跳下一個英俊少年,鞍鞽上還有箱篋,好象略顯沉重。柳夫人臉上端笑,心情非常的震悅,掛著、揚著的在臉上都是笑靨。
“孩子,你一直在蘇州那裏讀書辛苦了,這監學院非同尋常,都是名師指導,禮、禦、射、書、數這課程都編修的很好,你看這孩子氣質上大有長進!”
“你能不能消停點,這孩子剛回來,先讓他撣洗一路風塵,往來如此辛苦,還黏著不讓霂兒休息片刻,你這是心疼還是給霂兒替麻煩?”
“就你當爹的心疼孩子了……,你可曾知道,你的大女兒這幾天正哭天喊地的,還被人發現用繯罣在柁上呢……”
“什麽,這白鈺竟有此事?”“爹,娘……,你們之間都在互掐什麽啊!”
“沒什麽……,你爹說要讓你先回後房,好好撣洗身上的的一路坌土。”
於是白霂的右臂便被柳夫人一挹,邊用手掖著,邊喁喁不休的一起走入了後房。
白寇攘袪仰天一歎,對白鈺之事甚若逡巡,但亦無可奈何。
“你看,劉斐姐,剛才府裏的喧鬧聲,你怎麽不去看看……”
二小姐白茵這樣跟陳茜說,劉斐正在二樓散心,人倚靠在欄杆上,正巧被住在南麵的白茵出門時瞧見。
“什麽人來了,還如此的場麵,我看白叔叔都好象也欣喜的疾步而走!”
“所以啊!今日肯定是哥哥白霂回來了,他從外地蘇州讀書回來了!”
“你如果不去看,晚上吃飯也可相見,多年不見,肯定是都不認識啦!”
“那你先去,我還有做些事情,晚飯間也可以相見。”
晚飯時還真見了白霂,果然是曾相識,又好象心照不宣,劉斐不過也沒放在心裏,因為自己在懵懂之時,父親陳平就將自己醮給了白霂,雖然自己對娃娃親嗤之以鼻,並且深惡痛絕,但兩家父母都已經成為姻婭關係,這也算既定事實,所以劉斐也沒有一絲的反駁餘地。
白霂見著了這位天生麗質的劉斐,眼神中透露著歆羨,百般的想調換位置來接近劉斐,並且心想多年不見,這劉斐竟然變得更加姝麗,但這些都被他的姊妹看在眼裏,把白霂當甕裏醯雞一樣的看待。
“吃個飯呶呶不休的,當成街市商廛了,有什麽事情等會飯後說,也可以在茶果會裏再說,這樣的不識抬舉,不修邊幅,……”
白寇怒目嚴肅指責,都不敢隨便動作,一下子拘謹萬分,鬼鬼祟祟的象聽話的小孩一般,動作乖巧起來。
“嗬嗬……,這白霂還真有意思,既然怕叔叔,又不敢胡做非為,還東想西想的,這蘇州書是怎麽讀過來的!”
這時唐管家走了過來,在白寇的耳邊嘀咕了一會,白寇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
這一點被敏感的劉斐看在眼裏,她似乎察覺著這事肯定跟她的父親陳平太尉有牽涉。
宮殿的禦廚間裏,由於龍躍魚門的一道菜出了問題,致使太後的身體出現了異樣,本來這道魚躍龍門這道菜是專門做給皇帝的,但由於太後太喜歡這道菜,所以皇帝為了表示孝心,就呈獻給了皇太後,但也不知怎麽回事,太後吃了半個時辰後,身體遂大不適,屙屎溲溺不止,禦醫來看個究竟,也體檢不出是什麽病,無法對症下藥,這情急之中,使皇上龍顏大怒,怒斥禦廚間的管事,並且暫且收監,準備審後處斬,這些事情也就請都禦史白寇親自嚴加查明。
“你們先吃飯,等會茶果會賞月,我如果從宮中來後,會看看你們的表現的。”
“怎麽老爺你這麽晚也要去宮裏?”
“皇上有急事招見,哪有不去的道理,你等會安排一下飯後的茶果會,那些吟詩作賦,看看誰寫的好!”
白寇摽下匙箸,起身回後房褫下袍襴,擐上紱冕襴襆,蹩躠而出庭墀,扶軾上了幰車出了府門。
“竟敢大膽,這道做魚躍龍門的廚子,是白庸,這內廷尚膳監怎麽派人做的這道菜,分明有所指,想謀害本殿下,你白寇作為禦史大夫如何監的職,如果不給我個交代,我連你一起察辦!”
憲宗帝龍顏大怒大怒,在蕭陽殿內一拊龍案,使一旁的白寇趑趄不前,觳觫發抖。
“這白庸是光祿司尚膳房的管事,也是皇上你在民間親自征用的,因其善做天下美食,饗其菜,則浸入肺腑,玉珠膠氣,賞蘭勝雪,膩中賦香,這白庸可謂天廚神也!”
“大膽白寇,你竟敢哄騙皇上,這膠膩之詞分明是你在搪塞責任,平日裏看過去你冠冕堂皇,竟然背地裏想謀害皇上,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哼!”
旁邊的大宦官付德高崩怒而起,戳著手指唾液飛濺。
“不得無禮,付德高,你就不能閉嘴!這事情最主要還是出於朕啊,這白庸庖長是朕親自點任的,白都禦史白寇說的沒錯,你這樣徵責誹謗白寇是不公平的。”
“皇上……”
那付德高盩戾未平,見憲宗帝不明就理,遂又浞訾栗斯,赴盡全力在憲宗帝耳旁嘀咕了一通。
“嗯……,我倒有點忘記了!”
這白寇是太尉陳平的學生,並且也是陳平一手提拔的,現如今太尉陳平已經削平職位,流放大疆,雖時光荏苒,但餘氣為眄。
“皇上,這宮中膳食,如牛、羊、驢、豚、麅、鹿、雉、兔、海鮮等,應有盡有。至於小菜,更是一應俱全,如蘆根、蒲苗、棗芽、蘇葉、葵瓣、龍須菜、蒜苔、匏瓠、苦瓜、齏芹、野薤,這些膳食皆日常所用,怎奈一道龍躍魚門,就糟蹋全非!”
白寇剛才還吩咐顧正威內侍帶人去察看了一下,其它食物都沒有問題。
“隻因這魚躍龍門,做法精妙,又代表朕心,這龍乃祥瑞之天物,又是上蒼賜予朕的,斐然於人世間,這白庸原來也是靠這道菜起家的,說起這道菜,裏焦外嫩,光亮新鮮,膠珠膩光,肺腑通闃,使人簟銀輕沾,恍恍惚惚,真是勝不君顏。”
憲宗大讚了這白庸的這道菜,這魚頭在前,口吹清氣,懨懨又不似萎靡,矍鑠又神乎飛揚。
“可是這皇太後一饜饗竟然異常,如今太醫又無從對策,看來太後就此……”
“請皇上不必過於憂慮,這白庸利用這菜謀害太後之事,臣限日一定會察的水落石出,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拷問出醫治的解藥!”
“那你快去嚴加察辦,如若太後歸西,我連你一起處置!休怪朕無情……”
憲宗帝擺了擺手,憂思積濾,方寸間心焚如燹,這內廷之事,他定然要肅清旁係,以正君威。
這白庸雖係一鄉間廚子,但其祖上皆以做菜為業,日積月累,年複一年,傳於那白庸之時,技藝已經是爐火純青,出神入化。
不過這道魚躍龍門,是他後來自創的,說白了就是魚頭還吐著泡,魚身則是熱的,當初憲宗帝聽到從宮裏傳出來的,那些所謂的魚還會冒泡模仿著人話,而魚身則是美味佳肴,這他從未見識過,並且從菜名一思,這魚躍龍門,而龍不是正代表著自己嗎。
所以他立刻吩咐內廷尚膳監,令庖長白庸親自做給他,以饗這道天下絕品的美食。
不想白庸是有備所致,他把這道菜改了名,換了個做法,就是龍躍魚門,致使太後吃後身體不恙,急喚太醫也無濟於事。
當夜太後果然溲溺難止,裀褥氈罽皆是屙屎,後氣竭而亡,一命嗚呼。
還苟延殘喘幾聲道:“美味絕品,但可奪龍膽鳳肺……,望皇帝能察明……”
丫鬟們驚慌尖叫喊哭,哀聲灌耳,禦醫當場蒙啞,於心中大駭,決定趁此逃脫,想不到被宮廷內侍給堵的滴水不漏,連一隻蒼翼都別想振翅。
“皇上說了,這些禦醫如果治不好太後的病,皆一刀剮啦!”
一太醫果然倒於血泊中……
“皇上,這白庸不肯招認!”
付德高急匆匆進入寢宮,他也是作為這次案件的監察長,是主審官白寇的審監長。
“不招就給我殺了!”
“不行啊!皇上,這白庸本來就是視死如歸,巴不得皇上一刀能殺了,可是白庸何故會謀害皇上,這是事情的關鍵,一個後廷光祿司的尚膳監庖長,是沒有膽子想的出這謀害的陰謀,其幕後必然有人指使的……”
攘袂近前一靠,把身子壓的低低的,象沉澱的黑雲團一般,晦氣充滿著狡詐的寢宮。
“我會有辦法讓白庸招供的,這白庸一生為廚,對鑊甑薪爇情有獨鍾,並且一生煥覺菜譜,如若讓他做一道人躍龍門,他肯定會大忌害怕,必然招供!”
“你這腦子,還挺活絡的,這招都能想的出來,哈哈……”
原來付德高在一一察問內廚時,發現一個年輕的廚子神色詭異,好象有什麽內隱之情。
令一典軍校尉直闖其室,言明太監付德高的用意,然後把這廚子給帶到了內廷。
這廚子名叫吳敢,是白庸在京城的街上撿回來的,看他衣衫襤褸,躡蹻簷簦,以乞討度日,遂萌發憐憫之心,把他收為徒弟,帶入了宮內。
這人心果然叵測,竟然會不知恩圖報,反而為了青雲直上,榮華富貴,賣友求榮,把白庸的那最忌諱的事情給說了出來,那付德高聽後大悅,立刻提升吳敢為光祿司總管,兼四品禮部內務侍郎。
吳敢精神縹緲,一步登天,宮女佳麗依附寵嬖,著實享盡榮華富貴。
“隻要說人躍龍門,白庸就會害怕……”
“死本不怕,為何獨會怕這個?”
付德高不明白吳敢的意思。
“這白庸本就一廚子,低卑下賤,也創了那道菜,魚躍龍門,說白了就是把他當魚炸啦,再說這道菜極其令人寒栗,頭顱尚可呼吸!他不就明白其中的用意了……”
作為廚子的確怕這,因為天天隻有自己下菜製作美食,哪有例著程序,來親自破解自己的這道菜的,白庸不想使自己成為人躍龍門的首道菜,不然傳出去讓他身敗名裂,玷汙了自己的那獨創的菜譜。
“嗯嗯,有道理,我看明日就用這種方法,看他後麵的老板是誰,是誰指使的!”
付德高滿足的邪笑了幾聲,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快感。
“哈哈……,你白庸雖然是我的恩人,但你就恩人做到底吧!日後我也必會厚待你子嗣的,但今日實出無奈,為了前程,我也不得不這樣,還有,你那魚躍龍門,別忘了我耳聞目睹,現在早已掌握,別以為你獨掌此技,就不會疏漏,你在廚門內製作時,我早竊門在旁,把你這做法已經刻骨在心。”
這吹氣勝蘭,雪腴霜膩,玉液瓊漿,在禦膳房裏司空見慣,皇家奢靡已然顯現在每一處,哪管人間苦難平民,饑腸轆轆,麵若菜色,嶙峋剩骨。
雖然建朝之初,立下定規,皇內室用膳就幾菜幾湯,禦膳房廚子也寥若晨星,可以就數,可後來子孫拋棄規訓,由檢入奢,至後來習以為常,皇家子弟都以奢靡為榮,淘盡天下名廚美味。
悠悠心中悵然,獨思憂而懷民生。
白庸雖然廚子出身,並且選拔而進入內宮,目見內廷糜爛,如蛄螻蠹蟲,內外之比,天上人間,憤懣一起,決心為民請命,震懾這些居於廟堂之上而不幹人事的達官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