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霂循音探劉斐
現在白庸心裏也清楚,戕害了太後,沒有除掉憲宗帝,這也是天意,現在隻有堅持下去,絕不吐露半字半句。
衣衫襤褸,發絮蓬葆且紊亂。連掙紮的力量都沒有,這如嶔崟的木牢,隻有一睒睒熒火般的兗光。
“你就說了吧!白庸,我作為本次察案的都禦史,你應該配合我!”
白寇這幾天一直在木牢的廨署,這棘手的案子,他必須踔厲奮發,篤行不怠。
“都……禦史……大人,你就別操心了……”
白庸拚力齕齒一哂笑,嘴唇邊是赬色的血漬,但目光依然熲熲如燹。
“會不會和我恩師有瓜葛,這白庸好象與太尉陳平有過會晤。”
思緒在眼前的一幕裏呈現,畢竟白庸犯了大案,這是棘手的一件事情,如若葭莩般芟除,雖可以除後患,但現在憲宗帝一定要查明真相,寧可玉石俱焚,也要察出後麵真凶。
並且付德高做了監審長官,白寇也無法自作主張,草案了事。
“明日架起一大油鍋,讓白庖長嚐嚐什麽是油炸魚身的滋味!聽說這味還與魚躍龍門的滋味一個樣。”
“什麽……”
恍然中白庸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他從臃腫的眼睛殘縫裏擠出幾道光亮,這點被付德高看的一清二楚。
“哈哈……”
一陣陰涼的發笑,如同是遙遠的亹隘處淜滂而來。
“別以為別人會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這魚躍龍門,就這點雕蟲小技,想瞞天過海,借著入宮做庖長,那是當今聖上抬舉你,你卻不思圖報,卻謀害皇上,你這是狼心狗肺。”
“付大人,這次白庸是另有所謀?這一個廚子能有什麽謀略,胸無點墨,完全是茸闒戇拙之輩,我看是付大人高於估計啦!”
白寇見之,揣度肯定有蹊蹺,所以還是想對白庸網開一麵。
“白大人,你身為重審官,並且是皇上親點的,理應嚴加察問,何故藐視其罪,草率了之,這事必須察個水落石出,否則你我都卸甲歸田,不要在這朝廷上吃國家俸祿啦!”
“是……,是……,付大人所言極是,一定察個水落石出。”
“你這……,你這閹種……,就別費心思了,我是……”
“住嘴!敢汙藐付大人,不想活啦!”
木牢裏一獄吏直裰青袍,頭戴緇色弁帽,髭須罥而邋遢,手綽腰刀,怒眥洶洶吼道。
“休的放肆,白庖長可是你們可以隨意恐嚇的,不知道的,都給我一邊耽著去,明天我自有辦法撬開他的強嘴。”
付德高已無心再理會下去,走至石門口,對著那些內侍爪牙哼了一聲:“聽好了,都給我好好伺候白庖長,如若餓瘦了,明天在皇上和各大臣的麵子上也不大好看,並且這炸出來的肉味也會大打折扣,有沒有都聽明白……”
“聽明白了……”
白寇也很無奈,隻能和那些內侍一起附和著,正所謂官大一級壓住人就是這個道理。
都禦史府內,柳夫人見白寇一直精神繃緊,神經紊亂,知道這次的事情來的重大,不然白寇也不會心急如焚,坐立不安,這點也被劉斐給側麵感受到,是白霂告訴她的。
白霂有空就會去劉斐的閨閣,雖然在懵懂無知之時,還有過合巹禮儀,有過稽首高堂,行叩拜之禮,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現在劉斐也已快到了笈笄之年,或許對於以前的那娃娃親,已棄如弁髦般忘的一幹二淨。
“這瑤箏弦音……,的確遠勝春秋薤露,多年不見,這宮廷第一樂師非她莫屬!”
白霂輕輕的陟階而上,眙視門闒外玉旒粲粲,裏麵旃罽赬赬,邈遙處劉斐坐於幾案前,紝綃紈裙,摻摻之手,頷首正輕撫瑤箏。……
“真是世之曠音,遠勝芸薹之流,葑菲之輩……”
“你怎麽進來的,未經私闖女子閨閣,我可要告於白叔叔的。”
劉斐正投入撥弦之間,見白霂拊掌而入,心中頓起厭倦。
“你不要忘了,這幾天你的白叔叔一直不在禦史府上的,你去告我爹也是白搭!”
“留著這筆輕佻紈絝債,罪加一等,等白叔叔來了一起徵責誚訶!”
拿起一繡滿葩花的絹帨,劉斐從幾案旁站了起來,輕輕地移步於氍毹上,並頷首斂袂道:“宮殿裏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令白叔叔幾夜不曾回府!”
“爹這次可能攤上大事啦!從宮裏傳出,一個廚子毒殺了皇太後,皇帝正令爹嚴查此事,如若察不出,爹就可能會受牽連,更甚會羈押坐牢的。”
初夏已經來臨,日光杲杲,閣樓的軒窗外,樹木繇懋,槎椏上的枝葉甚是葳蕤,隔著朱甍烏瓦,遙遠的岑嶅險巇,鬆楸茂盛。
白霂擐青白色裰袍紈袴,束發紱帶,腰係香鞟,搢珮紳帶,看過去神采奕奕。
“啊?……這……”
劉斐一聽白霂的劻勷之言,心裏頓時訝怍起來,遂蹀躞不平道:“既然是宮廷內之事,我看肯定是政治傾軋所致的,這些官宦之流,都是為了受寵幸而絞盡腦汁,想盡辦法討好皇上,所謂龍顏大悅,加官進爵。”
“雖然宮內發生此事,並且是一名不見經傳的庖長所為,說明怨恨已久,是皇家子弟的所做所為令那位庖子立誓獻身,以銘大誌,為民請命。”
這幾句慷慨激昂的詞語,透露著劉斐那世俗不凡的獨有見的。
“嗬嗬……,如若是這樣,那也倒是一件可歌可泣的好事,不過這爹爹卻為了此,整天鬱悶,還好像如鯁在喉,上下難安!”
疑惑陣陣,白霂卻也無可奈何。
“這有什麽,是白叔叔可能想到了與我爹有關的牽連,我爹不是在大疆流放,這太尉之事,不可能沒有遺留羽翼,象庖子這一類的,或許也可能因受我爹的感染,而身正浩然,行事大變,為憤世嫉俗,而行正道之大義,這些都有可能,所以我估計你爹是在犯難,何況我還在這白府中……”
“你怎麽突然會聯係到這點,我怎麽根本沒什麽察覺!”
“嗬嗬……,你在蘇州幾年寒窗算是白白浪費啦!不過這些也是我的個人揣度,具體的事情還需進一步觀察,萬一是其它原因呢?所以現在不能一概而論”
一番契闊談論後,劉斐的揣度一半是愁,一半是疑,但究竟如何,隻有等府中有人在行相報,至於結果還無法從側麵加以評論。
那朝堂之上,人潮湧動,臣僚幕客都已經竊語互送,彼此把懷疑和驚懼都認定一番,這太後的突然薨斃,如天捅了一個窟窿,破天荒,裂地變,並且從朝內傳出是尚膳監庖長所為,這些蒙在鼓裏的一些閑臣或政僚,都麵麵相覷,這明深宮裏竟然暗藏危機。
“皇上駕到,卿等肅靜!”
一頹發稀疏,鬢斑蒼白的太監攜手杖而出,麵無表情,形態猥瑣,步履纖細。
不幾步遠,憲宗帝則珊珊而出,金簪纓蕤,黃袍龍蟠,金冕的中間還鑲嵌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粲粲如晏,正投射在軒陛之下。
殿中一下子井然有序,鴉雀無聲。
這鏤楹雕榱,金瓶玉綆,地麵皆是硨磲美石,旖旎旃罽,衒耀粲粲。
“朕自上位以來,克己複禮,一心為國家的將來操勤,矜矜業業,從不懈怠,而如今卻讓晦氣藏在後宮,致使太後蒙難而薨,雖百千瘞繒這是朕的不孝,也是朕的遺恨……”
“請皇上節哀順變,既然事已如此,水覆難收,皇上應該就此肅清宮內莠體,回朝廷清明景象。”
還是接替陳平的太尉趙正踏出一步,執手中一笏勸慰憲宗帝。憲宗帝低額輕拭渾淚,然後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隻是一時感懷,而至情緒難咽,頓時來了淒婉之痛。
“請皇上嚴懲光祿司部,並肅清餘孽,開宗明義,還朝野上下一片祥瑞。”
刑部侍郎林申也情緒激動,上前表奏匡濟時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