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霂馬圉找劉斐
“還有你這幾天什麽時候打算動身啊!這府中的馬圉,你盡管挑最好的馬匹,西域的純種汗血寶馬,其中有一匹是渾身通白的夜照玉獅子,能日行千裏,過山澗溝壑,都如履平地,不日就可以到達那江南的姑蘇城。”
“不過你也應該熟悉此馬的,前段時間不是授騎馬課時,被你沒幾下就馴服了,看來你天生就與馬祗樹有緣。”
白寇臉上露著微笑,畢竟白庸的事情讓他暢快很多,還有那歹毒惡煞的太後也是咎由自取。
這後宮幹涉朝政,可是皇家大忌,為朱見深除掉管理國家的幹擾,也是民之幸甚,國之幸甚。
白庸自收了那些監學院的學生為徒後,特別是梁燁和王玠,現在讓他也省心了許多,不用天天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麵寸步不離了,並且還會自創菜譜,什麽地龍滾雪球、獨樹一幟、萬眾朝宗、麻辣土豆雞丁潮……,並且也迎合了憲宗的胃口,那些後宮佳麗也是脾胃合適,大有讚意。
更何況他趁著空隙在一小庭闈內,喝點杏花酒悠閑時,也再沒有他們來攪擾,雖然梁燁提出了杏花故鄉聞一說,但後來白庸也忘的一幹二淨,就再沒有向梁燁提及此事。
“過了這道總算是掐過去了,收了這兩個心腹之徒,日後肯定會有照應,那可是才高八鬥的青袍烏帢,是國子監裏的標榜翹楚,日後禦廚之事銷聲匿跡後,重返官場的挑選,那兩個定中高魁,說不定還是憲宗皇帝的女婿的重要人選……”
這杏花酒,沒有故鄉聞,但濃鬱騰馥,熱炙熏陶,如神飛蹇驤,沂水絃歌。
酒邊暢快的過濾著雜七雜八的思緒,白庸有點搖搖晃晃,他對自己的興奮注入了靈魂的蘊藉風流。
“太尉陳老師,微臣與大人也隻是幾麵之交,但卻影響深大,對大人的顒慕尊敬,小的白庸一直銘刻在心,絕不回頭,假如國家有變,弟子會義無反顧,挺身而出的。”
“白庖長,付總管有事找你,已在尚膳監的庭堂等著你!”
敲門進來傳話的是梁燁,他在禦膳房的通衢過道裏,碰到了蹩躠而來的大閹宦付德高。
“付德高這閹了求榮的大家夥,還有事情找我,若非想趁此遣散了一批國子監裏的學生,這我現在絕不答應!”
白庸穿好襴袍袨服,稍微梳洗了一下,還隨便照了照旁邊的銅鏡。
晃晃兮兮的走出了房間,這尚膳監的走廊通衢,但也逶迤盡長,椽子光亮挺直,桁楹更是粗大精巧。
地麵是玄武岩經過雕琢以後鋪砌起來的,紋絡優美,真源璞璞。飄逸飀飀的壁衣紝縵象長空雲帶,從空中懸罣於地麵。
付德高在庭堂的一側悠然自得,一個內侍正給他端盤沏茶、貯盞果脯。
“大人傳喚小的何事?”
白庸已出現在付德高的近前,唯唯諾諾,卻敷衍在心裏。
“嗬嗬……,不必如此拘禮,白庖長,你也算起來還是個侍郎啦!皇上覺的你也忠心耿耿,所以今年的禦膳比賽就有你來操持,並且點明出菜者是誰,到時皇上會邀請眾臣來做評判,選出幾位廚房後備,以解以後禦膳房裏的庖丁的青黃不接,不過如若合了這次皇上和眾官員的喜好,皇上一定會提拔你去光祿司直接候旨,掌管天下所有的光祿司各部!同時也升你為二品侍郎。”
“這好差事居然會臨到小的身上,小的感激涕零,謝過皇上的重托,還有付大人的力薦,在此磕頭稽首代表小的一番滾燙的謝意。”
“客氣什麽,這是每年必須舉行的,不過今年不一樣而已,以前都是小範圍內評比,現在不論瑕疵庸俗,都可以牛刀小試,大展一番,為的是上次的事情,招致的後廚不定,如今時機也已成熟,這批國子監出來的高材生,還是些青春年少,也算是委屈了他們,不過也沒有辦法,這後宮的蕭薔之所係,必須容不得藏詬在此,以免戕害到宮內風雨。”
付德高突然眉骨高聳,還略微抖了抖,把旁邊的幾根須白毛給挺直了許多。
這眼睛裏射出來的幾縷寒光讓白庸頓時萎縮了脖子上的肌肉。他低斂著脖項,隻能委屈求全,並且裝著戰戰兢兢。
觳觫出一種可以麻痹付德高的狂傲下的惡煞。這是情感體量,不過最後在虛偽的默契裏歘然湮滅,連灰塵都不帶走一頂點。
“哈哈,你這白庖長,有你兩下子,幸虧上次犯事的是吳敢,這個不知好歹的狗東西,如若是你,那皇帝可是失去了你這奇才,這國家的棟梁。”
“總管大人真會捅小的心窩子,小的不就是受你提拔才有今日的嘛!沒有你在皇上處的美言,哪有我這尚膳監的庖長,這不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嘛。”
殊不知這次事情在皇上麵前的斡旋,是白寇的爭取得來的,那時候付德高恨不得除了白庸,以絕後患,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走一個,這個理念在付德高的心裏鐵板釘釘。
“既然朕有好食之偏,那就仍然立白庸為尚膳監庖長,為了使其心無旁騖,效忠朕,並且能陪伴朕的飲食,也算是勞苦功高,特賜封他會光祿司的四品侍郎,並享此所有宮廷官員體係內的待遇,一視同仁,不得有半點徇私枉法之情,違者定當嚴肅處理,還有,現擢你付德高為這事情的督辦,而白寇你則為監督員,有什麽事也可以參奏參奏,以防各位官員權力過於集中,妄自菲薄,目空一切!”
站在皇宮議事殿台階下的白寇唯唯諾諾,他也明白這是憲宗帝為了防止付德高的專權,不過他也心裏明白,這隻不過是一個虛職,憑付德高在皇宮裏的地位,還有他多年積累的走卒內線,還有些派係下集權的威力,這根本是扳不動根基的,而自己被朱見深一設,反而會引起付德高的排斥,甚者會讓付德高礙手礙腳,恣意不開自己的隨心所欲。
到時使著法子來蕭整白寇。腳步在袴袍的提攥下上了一軒階,恭敬著身子,低眉若思的從嘴裏慷慨的說了出來:“皇上,這監督員,我看不必了,憑付總管的內見,這些小事處理已經綽綽有餘,小的如果參與進去,反而無法展開付大人的那扛鼎之才,所以小的懇求皇上令立安排,小的還是集中處理大理寺的事情足矣!”
“也罷,也罷,讓朕休息一會,至於監督官員朕看另選他人吧!先各自散了回去!”
“多謝陛下,願皇上龍體康健,萬事程祥。”
當朱見深悠閑的走入寢宮後,付德高皮笑肉不笑的睇視了一下白寇的臉頰。
他對於剛才所帶來的意外,白庸不要這監督位置,不是等於讓他可以怎麽幹就怎麽幹啦。
“白都禦史大夫,今日辭了這皇上特封的相當於太保職位,你就不怕以後就會沒有機會了嗎?這可是次一品的官員,以後成了正式的太保職位,那就是一品,如若以後得太子看中你,那你就是太傅,直接可以威儀眾臣,成為太子的心腹大臣。”
“哈哈……,鄙人對這些官爵也是無心過問啊!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現在在大理寺當一個都禦史大夫,就已經事多繁冗,捉襟見肘,都已經憔悴於心,何必再介入其它事情,以求官位,而荒廢當事所需呢!在說,職位不在於高低貴賤,而在於奉獻朝廷,為民辦事的高雅情結,這不是同樣也可以問心無愧嘛!”
說完這些白寇揮著寬寬的袍袖緄邊,走出了宮殿的議事大殿。
“這白寇,果然是高風亮節啊!難得的賢臣,看來庖子就是庖子,根本就是無心爭寵,對當官不感興趣,無心官宦沉浮啊!一心偏隅求安,頤養剩下的幾度殘光啊!哈哈……”
白都禦史府上,唐管家早早來到這府上的馬廄,安排府上伺僮給馬喂上些半幹的幹藳草,還有些五穀雜豆以輔料做些營養調伴,這西域馬有好料伺候,性情上會比平時溫順些,不然隔三差五的來個頂撞,伺馬僮還真的會怨聲載道,被馬腳踩踢起來,痛的可是幾個月都下不了床。
有時沒人在旁,蹬著馬蹄子直到把下麵的泥土硬是刳刨出個深坑來,所以白府對這等上等馬都是嗬護百至,不敢有半點紕漏,白寇還嚴格下來了馬規:“必須準時辰喂馬,準時辰給馬洗漱和梳妝、準時辰給馬排便清洗等,否則任何管理馬廄的降薪半年,重者玩忽職守的,開除白府,永不得錄用……”
這一嚴規一出,那些伺馬僮都不敢在馬廄裏偷懶打瞌睡,實在困倦不支時,都用上了些清涼草藥,並且隨身攜帶,不然出了一次差錯,那可是遺恨白府職場。
“唐管家今日這麽早啊!”是一個聲音很特別,又很迷筠的甜美玉籥。
“嗬嗬,劉小姐不是也這麽早的,小的按大老爺吩咐,專門是來看這匹夜照玉獅子的,好象聽老爺說,小姐今明日將用到此馬,京都郊外的陳家坳山村,所以小的照了老爺吩咐,不敢有半點怠慢。”
唐管家裰領青帢,皂絛烏履,一邊梳洗著馬的鬃鬣,這鬐鬐馬毛還修剪的平整光滑,鞚靳馬轡,鐺瑯朱幩,隻是尚未裝卸上鞍鞽馬鐙。
輕拍著馬的下巴兩側,好象這馬剛吃了早料,嘴下頜處的密密麻麻的短胡須,稍微沾上了些灰塵或者豆碎渣子。
“今日我不去了,你可以回去了,昨晚我特地去了白叔叔府上,跟他說了些事情,所以計劃有變!”
抖振在馬嘴的唐管家,把手停歇了下來,回眸好奇的看了看風姿姝麗的劉斐。
今日劉斐穿著一件微微鑒湖的蘭裙子,連衣裙的上半部是用一條粉色的腰帶劃分出上下部分,這係著的腰帶分撒著許多飄逸的緄帶,上麵有亮閃閃的佩玉珩玥,跟衣裙的粉色輝映交加,非常絢爛照人,而裙子的上半部的衣服是三角領子,領子上綴著五彩斑斕的絲繡,可謂綝纚非常,婉約動人。
而領子的中間是用幾粒黃色的線編紐扣給固定,周圍也是些奇葩彩繡,縠紈昱耀。
“不去了!那什麽時候去,這馬今日白加了好料,所謂馬力馬力,靠的還是這些補上的特別草料,特別是這匹西域馬,那就明顯的區分開草料的好壞了……”
“反正這馬我是要用的,唐管家你也不用糾結,早喂幾天也可以再增加點日後的威力,所謂中規中矩,不一定能夠用到,但是未雨綢繆,則肯定會是多多益善。”
“劉小姐,這嘴巴真會說,怪不得這府上人都會百般喜歡小姐……”
唐管家試著裝卸上馬鞍後,又拉了拉馬轡,然後把馬轡固定在旁邊的一凸出的木樁,是一個門扃樣的鐵環子上,再蹲下提著一個木箱子走了,後麵還整齊的跟著兩個伺馬僮。
“哈哈,這管家,早早伺候這馬不是挺好的嘛!”
對於這府上那些抱關執籥的扈從,劉斐還是不分高下,一概都挺平等對待的。
雖然有時會用嬌嗔的眼神掃過的餘光,來睨視於那些綈繒縞衣、窶陋卑賤的下人,這也隻是出於一份善意的憐憫。
“別急,過幾天用的上你啦!”
“嗬嗬……”
一個聲音從天霹靂下來,好清脆振耳,原來是白霂跑著過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不是橋頭不曾見,卻把風凊舫櫂中。
“這白霂,又來什麽事,故意來茬事,好讓我可以接近他,瞧他那樣,白費了這幾年監學院的苦讀,即唐突,又不禮貌,還偷偷的會私闖一個女孩子家的閨房……”
嗔想了一會,劉斐就攥起一撮裙子的摺衿,露出她的小繡花美鞋,倏然隱匿在馬的驚詫注視的灰色虹膜裏。
那夜照玉獅子突然微微嘶騰了一下,那根馬轡給拉緊了,原來這馬也懂感情,不見了劉斐,好象也丟了魂似的,非常的失落和憤懣。
“陳茜,你出來,別躲了,老唐管家說你是在這裏的,你出來,人在哪……”
“劉斐,你在哪……,別躲著我……”
這聲音可以把整個馬廄裏的馬給振醒,一些馬循聲而來,睜著馬眼睛在觀察著白霂的驚奇形態。
“嗷嗷……”
聲音還挺溫柔親切,似乎在呼喚白霂公子過來,麵熟幾分,瓿臼幹藳,還曾有過櫛鬃之親。
“這劉斐,太不像話了,就上次私闖了她的房間,就一直耿耿於懷,還沒把氣放出來似的,真是的,一遭被蛇咬十年,還怕井繩了,根本就不把我這哥放在眼裏,哪怕是一頂點,本公子也心滿意足了……”
他喊膩了,嗓子有點嘶啞,心也憔悴累塌,雖然與劉斐指腹為婚,並且有過娃娃親,還在一起拜過堂,但這些都是懵懂的孩提時候,還不能是真正意義上的合巹之歡。
走著便細細察看情況,碰巧旁邊的一頭赤炭火龍駒跟平常不一樣,這馬渾身通亮,如烈火一般,身上沒有一根雜毛,一般適合武將使用。
正是這馬的異常,白霂終於發現原來劉斐就藏在馬的身邊。
頭上還掛著幾根焜黃的藳葉。
“到底怎麽回事,不是我來找你的,而是你昨晚忘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