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再見炎君
“怎麽,怕爺沒銀子?!”那男子見我與環兒俱擰緊眉頭,遂狂傲地從懷中摸出一疊銀票,不待在場之人反應,愣是砸到跌至一邊的環兒身上。
一時間白花花的紙票紛紛而下,那環兒張大嘴,不知道表情中是不可思議多一些,還是無奈憤恨多一些。而那男子神情高傲的很,動作更是粗野,渾身散發的酒氣使我微微發暈,凝神觀之,發現他的身著之物俱是上好錦緞,再看他出手豪氣,想來應是這京裏的紈絝子弟無疑,我心頭不禁一陣反感。隻是又看他長相英氣無比,劍眉入鬢,一雙薄唇不知為何竟有些似曾相識,這幾日我所見到的京裏的大戶,有這般容貌的,他還屬第一個。
他拉緊我的手臂,居高臨下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咬著唇搖搖頭,他的手卻像是要嵌進我的肉裏一般,要在常日,我早要開口反抗了,考慮到自身現下這不能開口的尷尬處境,實在難堪,隻能拚上力氣想掙脫他的懷抱。
“怎麽,是個啞巴嗎?有意思!!”他說完,哈哈大笑起來,我皺起眉頭,終於擺脫他的控製,滿是憤恨地往自己房裏跑去,那裏距我房間不遠,我剛要推門而入,他卻早從背後追上來,不容分說地將我抱上,我拚盡全力反抗。
“幾日不來這金玉堂,竟多了個你這般的美人,爺怎麽能輕易放過!”他語氣很是放蕩,我反感地皺眉,覺得此時若再忍耐那便確實對不起自己的緊,於是心一橫,手肘用力朝他腹部頂去,可他的手卻似乎早料到我這動作,突然一下子握了我的胳膊,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已推開我房門,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已被他帶入房間。
“砰”地一聲,房門緊緊閉上。
“怎麽辦……”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強硬的男子,就連白梓軒,都很少這般粗野……
“好香……”他懷抱著我,將頭埋在我的發間,話間滿是酒氣,“青樓之中,竟有你這般清新淡雅,香氣逼人的女子……著實新鮮,新鮮……”
聽他這樣讚美,我心裏卻一點都不覺高興,反而說不清的堵得慌,於是掙開他,往房間深處逃去,他見我又逃,卻沒有立刻追上來,反而不疾不徐地朝我逼近,大概覺著這樣一個小小房間,我一介弱女子早無處可逃。
“青樓之遊女,難道不知接客的規矩?”他挑眉逼近,腳步有些不穩。
“你是何人?”我走至桌邊,快筆寫下這樣的字,並高舉起來,好讓這個醉酒的男人看清。
“來者是客,姑娘何必問這麽多。”他卻無一毫意思回應我的疑問。
“子棲今日不接客,請公子自重。”我又道。
“哦?你原來是叫子棲,好美的名字。隻是這名字過於堅硬,不合你的溫婉氣質。”他說著挑嘴一笑,那一笑邪氣逼人,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嘴邊生有暗青色胡茬,眉目俊逸,身材高大而威武,也難怪那環兒剛剛是那樣的神情。隻是他渾身散發著一種我不喜歡的氣味,這種明顯常常戲玩於百花叢中之人,與我天生不合緣——當然梅旭堯是個例外。
“過來,爺會好生疼愛你的。”說著又是狂傲一笑,步步緊逼。我忍著頭痛之症,揮拳迎上去,這實是不得已之舉。一般情況下,來人應該早被我打暈,酣然入夢了,隻是不料他竟生生接下我的一招,並一個反手將我困在他身下。
我滿臉不可思議,他竟懷有如此好的功夫!
“難道現下的遊女都開始學這樣的功夫了嗎?”說著猛然間將我攔腰抱起,硬生生將我摔到床上,我正要掙紮著起身,他卻已壓了上來,闊大的胸膛,起伏的胸口,在我明顯小很多的身體上,就像是一頭即將進食的猛獸。
“女人,最好乖一點。”他眯起眼睛來,那雙眼睛朦朦朧朧,早堆滿無盡的欲念,我隻覺壓在我身體上的這具軀體有滾燙的熱度。我仍不願放棄掙紮,一咬牙,扭過頭去。他將唇湊到我脖頸間輕輕嗜咬時,我的手卻拚盡全力往枕下摸去。心中愈是急切,愈是摸不到想要的東西,不免驚慌,而他的手早不安分地撥開我的衣衫,動作很是流暢熟練,大概是在這花叢中練就的高超技巧。
“女人,配合一點。”他湊到我耳邊,吐著熱氣,他紊亂的呼吸攪動我的心,我的心跳也漸漸快了起來。
為何所有的男子在麵對女子時總要被某種奇特的欲念左右?女子與心儀的男子在一起時,隻是靜默相對都會覺得幸福,而牽手擁抱無疑便是一切,男子卻不同,他們總要以一種瘋狂的方式,表達他們的愛情——或者隻是欲念。
一念到此,立刻恐懼,憤恨,恨不得將他殺之而後快。
況且,他這樣的年紀應該早有妻室的,他卻不顧夫妻情誼來這金玉堂尋歡,還如此大手筆揮霍家財,實在是可惡之極。
我越想越氣,手也終於摸到那把原本置於枕下的鋒利的匕首,我一橫心,避開某些重要的穴道,朝他後背刺去。
“啊……”他痛得皺眉叫一聲,我趁著這個時機將他推至一邊,迅速整理好衣衫,舉著滿是鮮血的匕首,一副你再過來我便與你同歸於盡的架勢,眼神毫不示弱地望著他。
“好有骨氣的丫頭!”他臉上現出怒色,竟然不理會那背上汩汩流著血的傷口,朝我逼近。原本便隻是為了警告他,所以那一刀刺得不深,可是正常人大概早被這血嚇出了病來,他竟麵不改色,一副全然不覺痛的樣子。
這人,到底怎麽回事?!
縱使是我,也免不了要大驚失色。
“你讓我沸騰起來了……”他舔了舔嘴角,臉上竟一副興奮的模樣,我這般反抗於他,他竟然覺得興奮嗎?!
“莫要過來!”我在心裏大喊,聲音卻卡在喉嚨處。
“快來人救我……”這個念頭在先前像困獸一般,多少次被我封印在內心深處,此時卻來揪緊我的心了,以前的慕容雪時不懼死,可現在的慕容雪時是怕死的,所以有渴求救贖之心。
可是誰來呢?有誰會為我而來?
那顆接納自己的冥冥之中的溫暖掌心,正在趕來的路上嗎?
他的主人,到底是因為發現了這樣的自己突然間動容了,還是被別的什麽欲念指引著,而向自己伸出了手來呢?
多年之後的我,想到那時心情,總不免臉紅心跳,那渴求著某個溫暖懷抱的念頭,讓我成為一個有血有肉的女子。
若說到後來之事,大概是這樣吧。
後來的我被那人糾纏地無奈,一咬牙撞開了一旁的窗子,從二樓飛身跳下——那金玉堂的二樓甚高,縱使是有些功夫,從此處墜下說不定也會落下什麽殘疾之症,隻是我沒有什麽別的主意可想,頭痛之症使我無法與他對抗,何況若因此打傷金玉堂的客人,那老鴇也不會輕易放了我。
於是我抱著無念之念,縱身而下。
那糾纏我的男子卻是大驚,慌忙伸手去抓我,結果卻隻抓住了我衣服的一個角。
“女人!不要死!!”他扶住窗台大喊。
仿佛應了他的那句命令一般,我隻覺得身體軟軟地落入一個寬闊的胸膛,那屬於某個故人的熟悉氣息,仿佛要將我的一切都溫暖圍繞起來一般。
我懸著的心,也仿佛被那個突如其來的懷抱捧到了手心裏——那冥冥之中,趕來的,溫暖的手掌心。
“雪時,我回來了。”
我因為那個聲音,先是瞪大雙眼,而後突然間淚流滿麵。
一晃兩年,塵世浮沉變遷,人如草芥飄零,而我心裏那場常年下著的雪,卻因為那個聲音的主人的歸來,突然高高揚起,大雪之中,我抬眼看著來人蒼白的容顏,仿若山間寂靜落下的初雪。